一旁的云侯看得羡慕不已,乐进就不说了,这叫李典的看上去颇有领军能力。他就不明白这位大将军哪来的魅力?就算他第一个起事,第一个敢跟朝廷叫板,长得年轻俊朗,胆气魄力都比同年龄的人强,那也不是这么多人投靠啊?
他跟着起事也有一段时日了,没见多少有本事的人来投。
思绪间,那边拱手的二将放下手,其中名叫乐进的将领,上前请苏辰去长川县。
“大将军,车马劳顿,还请到长川县下榻歇息。”
“不,我想看看被西戎人糟蹋的惨状……”苏辰一点马腹,率先去往前面,他声音在说:“……我这人很记仇的,必须要将画面记在心里,往后好还给他们!”
乐进转身翻上马背,偏头朝一旁的老伙计说道:“曼成,你带定安军儿郎们先去长川驻扎,此行一路,让他们好好歇息。”
都是老搭档了,李典点头应下,又朝云侯吴会之、房雪君拱了下手,见到董卓和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抬了抬手,算是表示过了。
对于这两人,刚来的李典还是有些膈应的。
不久,兵马分离,李典领着定安军返回长川,云侯也让部将把一万容州军先行带回军营,随后,他促马跟上苏辰,也想看看自己的云郡被糟蹋成了什么样。
长川县范围还算好,村中百姓被乐进和李典保护的不错,只是冒出青苗的田地有部分被骑兵践踏,补救一番,应该不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随着往云郡的地界,众人的心情逐渐沉了下来,苏辰脸上一直保持冷漠,但对于经常在他身边的房雪君,她知道男人的心里此刻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沿途的道路上四处能见伏尸,男女老少都有,少则数人,多则数十人被杀死,有些相貌、身材姣好的女子衣衫凌乱,抱着自己的男人死在一起。
林野间还有未烧完的焦木,里面的草屋只剩几根木桩残留,应该不会有活人了。仅仅走了几里,途中见到的惨剧,做为深闺中的小姐,房雪君已经受不了,她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眼里全是泪水。
再往前,道路、田野间终于能看到人迹了,多是普通百姓,听到西戎人退走,第一时间赶回家中,有人走到半道,看到路边的尸体,便停了下来,然后抱着尸首嚎啕大哭。
其中一个老农却是众人相反的方向,他扛着锄头,面无表情的走过众人。
或许是年龄相近的关系,董卓开口将他叫住。
“你扛着锄头,干什么去?”
那老农见到众人骑马,多有甲士护卫,不敢就这么走了,他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林子。
“挖坟。”
“给你老妻?”
“还有儿子、儿媳。”老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有些麻木:“……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准备全埋在一起,以后上坟的时候,就一起上了,在下面他们还能有一个照应。”
说完,老农扛着锄头朝那边的林子走了过去。
苏辰盯着马鬃,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但老人的每一个字都诉说这场惨剧。他低声问道:“董公,当年火烧洛阳,是不是比这更惨烈?”
董卓一旁的李,心一下提了起来,全身紧绷。董卓望着远去的老农,他沉默了片刻:“怎么又提这茬,当时老夫身居高位,发下一道命令,全是下面的人执行,离开洛阳时,他们才开始放火杀人,迁移百姓,到底有多惨,我是看不到的。不过稚然(李)清楚。”
旁边的李汗毛都竖了起来,做为西凉一系,他们最怕的就是提到洛阳和长安。
不过,苏辰没有问李,而是肯定了一声。
“应该比这惨十倍不止。”
又行了一阵,便转道云郡的官道,那里有一处房家的庄子,惨状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只是眼下尸体已经有亲人过来辨认、收敛。
而距离庄子不远,还有数十上百人聚集,群情激奋的围着什么,叫叫嚷嚷,前排的人更是拿着刀劈砍。
典韦带着两个盾戟士上前驱散人群,一个西戎人的尸体被绑在木桩上,身上全是拿刀的百姓劈砍出的一道道伤口。
那尸体脑袋,还插着一支羽箭。
“雪君!”
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房雪君,女子在马背上循声望去,就见一道身影坐在路边,原本奢华的锦袍破了好几道口子,发髻也凌乱不堪,显得颇为狼狈。
“二哥!”
房雪君翻身下马,飞快朝对方跑去,尽管大房在房家有些趾高气昂,但终究是亲人,经历此劫后相见,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把庄子烧了……阿爷怕西戎蛮夷抢粮食,让我们把所有庄子里的粮食带走,带不完就全烧,说不便宜他们……我……我的腿就是西戎人一箭伤的。”
房陵从小没受过这种罪,但眼下还是努力没让眼泪流下来。这些话苏辰也听得清楚,他回头朝典韦使了一个眼色,巨汉挥了下手,一名盾戟士放下兵器盾牌,上前查看房陵的大腿,颇有经验的将箭矢前后掰断,再将断杆从血肉里取出,最后洒上止血药,撕下房陵袖口死死勒紧。
这一动作里,疼得房陵脸上都没了血色,身子筛糠似得发抖。
此时,远方响起一片铁蹄犁地的声音,轰隆隆的朝这边蔓延过来,感受到地面震抖的周围百姓脸色大变,以为西戎人又杀回来了,急忙跑到苏辰这支五百人的盾戟士侧面。
“御!”
一众甲士反应迅速,上前挡在苏辰和云侯前面立起盾墙,一杆杆长戟探到外面。
远远的,冲来骑兵粗略六七百人,在五十丈减速,苏辰眯起眼帘,看到为首的两骑,便抬了抬手,周围盾戟士这才收了大盾和长戟有序的向两侧退开。
为首二人,正是吕布和马超。
前者促马上前,拱起手:“布前来交令,犯境蛮夷,悉数已亡,其中一千余骑,皆中郭祭酒之计,中毒而死。”
吕布身后的马超,并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端详这个年纪轻轻的大将军。
这边,苏辰促马上前,与对方相隔一个马头,拱起手:“两位将军辛苦,还有诸位将士辛苦,此间有们才能将这些蛮夷尽数诛杀!代云、定安两郡向诸位道谢!”
说着,翻身下马拱手,朝着吕布、马超,以及他们身后的数百骑兵躬身拜了拜。
吕布抿了抿嘴唇,忽地做出下马的动作,七百多名骑兵也纷纷下马,马超看着这一幕,也跟着下了马背,随后一起朝苏辰拱手躬身。
“我也不矫情了,诸位!”
苏辰垂手直起身子,重新翻身上马,声音响亮:“将所有西戎人脑袋砍下,收集起来。余者随我前往云!”
“喏!”
众人齐声暴喝,片刻间,吕布发下命令,七百骑兵四散而开,或收集遗失郊野的尸体,或将命令带去给其他并州狼骑。
苏辰一转马头,朝云侯做了一个请,便带着诸将前往云郡,那房陵也被房雪君送到马背上,她另骑了一匹马在旁照应。
回到城中后,她向苏辰作别,先带二哥回去疗伤。
“去吧,顺道也给家里报平安。”
房家能做出烧粮不便宜胡人的举动,还是让苏辰有些好感的,语气也显得温和许多。
待房雪君带着房陵从另一条街口离开。苏辰挪开目光的瞬间,从温和变得冷漠,与吕布、马超、乐进、董卓、李进驻云府衙,吴会之是城中主人,眼下都被这群虎狼之将气势所迫,自觉得站到门口去了。
他儿子吴子勋和从事汤怀元匆匆赶来,也被他拦住,然后,父子俩加一个汤怀元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里面。
然后,他们便听到‘轰’的一声,公堂之内,数员大将在左右齐齐落座的声响。
“原本,我对延塘关的齐家,还抱有好感,几代人镇守关隘……但眼下,我的想法是错的了。”
苏辰站在案桌后面,目光扫过一张张,“原本我还打算,结盟之后,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等粮秣足够支撑军队开拔,再北伐燕州,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向厮杀成性的李,露出狞笑,忍不住揉了揉手掌,他觉得这样的苏辰才对他胃口。
“既然要打,那就要快,回来之前,我已派关张两位将军率一万西凉军抄捷径,先行出山。两支军队的口粮都给了他们。”
苏辰按着案桌,身子微微前倾,看向吕布和马超:“并州骑兵只带五天的口粮,多得没有,粮不够就抢,出了云郡,他州官仓还是有的。二位将军,可办得到?”
右侧席位,吕布、马超起身,抱拳一拱:“喏!”
“好,我要齐家人跪在三军面前,等会儿歇息一阵,便立刻出发!乐进与张辽调防,徐庆虎、张佑协守,兼顾吉、青山三县,李典依旧守长川。”
“最后……”
苏辰一拳砸在桌面,嗓音低沉:“最后……敲打一下那支西戎部落,告诉他们,我要打燕州,最好老实一点别添乱。”
军议定下。
又有仗打了,堂中诸将一个个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站在堂外的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骄兵悍将,汤怀元几乎不相信的看着那边的苏辰,往日记忆里的那个侯府三公子,完全被眼下的大将军形象替代了。
“苏从芳……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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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带上所有祖宗(为暖阳1314白银盟主加更15)
得了将令的一帮骄兵悍将们,大步走出府衙公堂,看了一眼云侯父子,还有汤怀元,便径直离开。
躲在旁边的三人见到苏辰最后一个出来,云侯从这帮悍勇的将领气势回过神,上前邀苏辰到他府上下榻。
一旁的儿子吴子勋也连连点头,那眼中全是崇拜的眼神,用他的话说,当年他还跟这位大将军一起踏青,一起遭受过刺杀,关系可不一般。
“不用了,眼下大军开拔在即,我得回一趟定安,筹集粮草的事。”
长途跋涉返回容州,苏辰巴不得能好好歇息一晚,眼下西戎刚刚虐境,回去路面给定安城吃一颗定心丸是必做的。
然后,就是将领调防、粮草、屯田,处理完这些,就要马不停蹄与西凉军和并州狼骑汇合。
“刚才听贤侄与诸位将领谈及出兵,我也听得热血沸腾,原本还想跟贤侄一道出兵,可云郡刚被蛮夷肆虐,粮秣也不多,难以支持军队北上,若是贤侄不弃,我从府库匀出一批粮秣,一并予贤侄北伐!”
送到府衙门口,五百盾戟士将这里挤得满满当当,云侯吴会之看着这些兵将,他满眼都是羡慕,“顺道,让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跟在贤侄身旁,做一个使唤人。”
苏辰大抵明白这位侯爷为何要这么做了,“吴兄贵为侯府公子,随军辛苦,他可……”目光看向云侯身旁,话才到一半,吴子勋小鸡啄米似得狂点脑袋。
“不辛苦,不辛苦,大将军你是知道我才华的,这小小云郡难以让我施展拳脚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跟着大将军才能威风八面嘛!”
大军需要粮秣,就当是收钱塞一个人进来,充当随行好了。
苏辰也没过多纠结,说不定这种侯府二世祖也能别的地方能用上呢?随即,朝对方笑了一下:“吴兄既然不怕行军之苦,那就先在我身边,做一个随行!待立了功勋,拨一营兵马给你带带。”
这时,府衙这条街尽头,响起车马声音,五百甲士拖着沉重的甲胄,‘哗’的整齐动静里调转方向。
那边行驶过来的马车在车夫‘吁’的吆喝里缓缓停下,两侧几个步行的身影先一步过来,都是房家的人。
房雪君也在里面,她脸上还有泪痕,周围都是大房、二房的人,房进学在后面搀扶房文烨从车上下来。
一大帮子人,看到静候的甲士有些胆战心惊,不过还是老人带头走到前面,他们才一起跟着过来。
见到府衙门口,一身甲胄的苏辰,老人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他还是缓缓抬起手,然后躬身拜了下去。
“龙腾阁大学士房文烨感谢大将军搭救我房家子嗣!”
他身后的大房、二房的人也一一跟着拜下。
今日房雪君带着房陵回去,才知道家里在这次西戎蛮夷入境死了不少人,家仆、旁亲就死了十多个,侥幸活下来的,也大多带伤或致残。
房陵是大房那边的,平日虽然有些纨绔,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回到家里,他将定安郡的骑兵救援云,驱赶蛮夷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家里人听。
老人当即就带了大房和二房赶来府衙,又怕对方还记着之前与房家的不愉快,便让三儿房进学和孙女房雪君一起过来,这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大将军,老夫虽不喜欢叛军,可你救了房家子嗣,特领了家中三房向道谢,也备了一些薄礼。”
他让雪君将礼品单子递给苏辰,颤颤巍巍的上前拱起手:“听雪君说,大将军要挥兵北上,惩戒蛮夷,老朽没什么可送的,之前拉回城里的一批粮秣,就权当礼物送给大将军。”
房文烨将拐杖拄响,他神色有些激动:“……蛮夷欺我燕人,杀我云百姓,还望大将军麾下兵将能给蛮夷还以颜色。”
“还有延塘关的齐家!”大房长子房进游咬牙切齿的说道,房陵是他儿子,一条腿被箭矢射穿,看在眼里,疼在他心里,都是成年人,活到这般岁数,如何看不出西戎人能这般轻易进到容州,延塘关齐家‘功不可没’。
而齐家几代镇守边关,可谓朝廷忠臣,若无朝廷旨意,他们岂能会放蛮夷入关?
但是房家人终究没开口提及燕国朝堂。
府衙檐下,苏辰看着女子递来的清单,粮秣并不算多,仅能支撑两万人半月所用。加上云侯提供的军粮,一个月不成问题,若是半月内拿下延塘关,又能支撑军队所需,继续向东挺进,近逼燕州东部。
“这份大礼,我代三军将士收下了。”
苏辰将清单交给一旁的吴子勋,便走下石阶,与房家人说几句勉励的话,这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诸位多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