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啊。”房雪君吹着指头,随意说着:“我那侍女说,女人就要表现的柔弱一点……”说到这里,她连忙闭上嘴,抬起眼睛见苏辰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把手放到身后,又点了下头:“那……你说是怕还是不怕?。”
苏辰没在这上面跟她多说什么,端起糖水吹了吹,喝上一口,“长途跋涉过来,也累了,没必要还特意给我煮糖水。”
蜜糖水下肚,苏辰将碗放下,见女子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皱了皱眉头:“回帐篷歇息,等会儿长侯要过来。”
“我是你护卫,在这里合情合理!”房雪君站在原地不动。
“有典韦在,四周还有一营盾戟士,外面更有一万西凉和五千定安军。”苏辰将空碗递还给她,“哪能出事。”
房雪君拿着碗,手指扭捏的扣着碗底,“典将军又不能贴身保护,但我能啊。”
“嗯?”
苏辰伸出手,用手背贴到她额头,房雪君一个激灵,往后躲了躲,红着脸:“你做什么?”
“有点烧。”
“烧?”房雪君自个儿摸了摸额头,“没有啊。”
见她没反应过来,苏辰也不好继续逗她了,正要叫外面的典韦将她带出去,巨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来。
“主公,此间的那什么侯过来了。”
旋即,便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大将军,段进前来拜见!”
“请长侯入帐。”
苏辰朝房雪君嘘了一声,示意她乖乖在旁边站好,当一个护卫即可,随即转身走回长案坐下,对面帐帘掀开,一道身影穿着甲胄进来,腰间没有兵器,大抵是交给了外面的守卫,来人身高七尺左右,长脸高鼻,约莫四十左右。
见到首位上的苏辰,他脸上没有‘苏辰竟如此年轻’的表情,而是神色自若的拱起手:“终于见着大将军了,比段某想象的还要年轻呐!”
“哈哈,谢长侯赞誉!”
苏辰请了对方坐下,让房雪君取了酒水过来倒上,寒暄几句后,才知对方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永怀侯和云侯的军营。
“诸位能来州,段某如何不尽地主之谊,今日过来,看看大将军还有什么需要的。”
“需要的就不必了。”苏辰与他碰了一下酒杯,“就是不知,何时结盟?”
帐帘放下,帐里有些昏黑,女子点燃了油灯,将灯盏移到长案,一侧的段进看了眼房雪君,又见她穿着修身的皮甲,便没再多看。
接上苏辰询问的话:“……估摸要等上两日,海兴侯还在路上,他前些日子刚将一个太守赶走,整顿兵马耽搁了些日子,漳州浑侯需绕道筠州,与筠州五趸侯一起穿怀州到达,汾州的聊乡侯没有传讯,但派了一名心腹领兵五千过来,他长子王怀义眼下还在燕京,被皇帝留在身边当质子。”
留在京城?
那应该就是朝王会那段时间。
如果兄长不死,估计会被丢进天牢,留做质子,那苏家就真的只能忍气吞声,不敢造反了。
毕竟一旦造反,可能就会逼死苏雍。
就如当年马超那般,令其父亲兄弟全部被杀。
苏辰叹了一口气,对面的那位长侯还以为他在唏嘘王怀义,便笑道:“皇帝那点心思,各州郡的侯爷眼睛又不瞎,都看在眼里的,那聊乡侯也是有苦难言,就只能将麾下仅有的五千人派出来。不过就算如此,七侯兵力,加上聊乡侯的五千,那也是八万多人,一起杀到燕州,就不信那皇帝能撑得住!”
长侯断断续续的又说了一些话,他便准备告辞。苏辰送他到辕门外,“长侯慢走!”看着对方翻身上马,侧身过来拱手道别促马离开,苏辰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往后兵锋推到燕州,拿下燕京,这七个侯爷恐怕不会乖乖的带兵回各自封地,到时候再说。苏辰摇摇头,转身朝中军大帐走去。
还有三个诸侯,一个聊乡侯心腹在途中的缘故,接下来两日,苏辰、云侯吴会之、永怀侯、长侯多是待在自己军中,偶尔也会互相串门,毕竟苏辰与朝廷打过数次,几人通常都会过来,询问一些关于朝廷兵马布阵、士卒素质的事。
到的第三日,海兴侯赵广威、浑侯周亨,聊乡侯的心腹将领钟季,三方分别在上午和下午相继抵达,围绕固丘城扎下营寨。
黄昏时分,长侯段进遣使者,给七家诸侯送去邀请,前往城中商讨会盟之前的一些事务,酒宴设在长侯的府上。
入城的关系,众人都默契的配合此间主人的规矩,只带五百兵马,同样苏辰只带典韦、房雪君,以及五百盾戟士,董卓、李不卸甲、不歇马,全军营中待命,以防不测。
夜色降下后,固丘城各个街道都已实施宵禁,百姓不得上街,方便各侯兵马过往。到了长侯府邸,里面一片灯火通明,苏辰带着典韦进去,房雪君则跟五百士兵在外面。
一是为安全考虑,二是诸侯商议,有女眷在终究不好。
府内庭院几乎全是戒严的兵马,议事的厅里,丫鬟仆人在上完饭菜酒水后,退离前院,任何人不得再接近。
“明日祭天结盟,但今晚咱们得将一些事商讨清楚。省得三军动起来,手忙脚乱,不知如何自处。”
“说得也是,那大家就拿出章程来。”
“那要不要一个领头的?咱八侯会盟总得有一个人指挥不是?”
灯火通明,侯府前院的大厅之中,随着众人的落座,作为主家长侯段进先开了口,其次是海兴侯跟着附和,顺道他还看了一眼对面的苏辰,最后永兴侯跟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虽说八家都已经反了,但各自距离终究太远,各州同时出兵倒还可以,但集中兵力直接北上,显然需要一位盟主,真要那样做,估摸谁也不服谁。
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苏辰坐在席间并不显眼,他年龄比他们小了十几二十岁,但兵力是最为强悍的。这是众人心里都清楚的,但要服从一个年龄比他们小的,自然并不是很乐意。
等席间的话语稍停,苏辰缓缓开口,说出刚才的想法。
“那不如各打各的,我与云侯同在容州,直接北上燕州西面,提防延塘关边军同时,往东挺进燕京。海兴侯沿海岸北上,击燕州望海郡,过飞云港,然后转道向西。长侯、浑侯、永怀侯以及那位钟将军,四家兵力出州北上,直插燕京南面!”
苏辰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在座都是最近才开始打仗的侯爷,对于这样的提议,其实还算不错,不用受人节制,全凭各自本事。
对此他们思虑一番,大点其头。海兴侯赵广威目光严肃:“但这也有弊端,朝廷京畿仍旧有不少兵马,装备比我等地方之兵精良,分兵击之,朝廷也会分兵抵抗,就如之前二州伐定安,被大将军一一击破,该如何?”
“瞻前顾后,那就不用打了。”云侯放下筷子,他性子粗野,重重拍响桌面,“合兵一处,顾虑又多,分兵同进,又怕被逐一击破,优柔寡断,还不如躺在家里,多玩会儿女人,享受够了,等朝廷来砍你脖子!”
他说到这里,看向苏辰,众人也大都顺着他视线,看了苏辰一眼。那聊乡侯的心腹将领钟季,抿了抿嘴唇,朝众人拱手:“在下其实觉得,大将军的建议不错,哪怕一路被破,还有其他路可以杀到燕州,都城暴露在我等兵锋之下,皇帝必然大惊,召回其他兵马,受挫的那路侯爷,压力骤减,仍可挥兵燕京。”
其他人沉默了一阵,也都纷纷表态,同意这样行事。
至于利益,眼下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出,摆在明面上,眼下八字刚有一撇,谈及这个内容很容易将结盟的事谈崩。
众人又补充了一些进兵的细节、时间、路线,快至亥时才撤了酒宴,从厅里出来。
长侯笑着送到府门,朝众人说道:“诸位真不留宿?”
他望向走回队伍的六侯一将,指了指府里。
“家中房舍舒服,诸位长途跋涉而来,途中辛苦,家里还准备了侍妾,若是不满意,我还可招几个青楼头牌过来,给诸位解解乏。”
“哈哈,谢长侯款待,那些美妾就算了,夜已深,就不必相送!”云侯拱了拱手,向那边上了马车的苏辰作别,纵马带着麾下兵卒先行离开。
其余人也纷纷拱起手,从不同街道分散而走。苏辰也朝府门的段进拱了下手,便坐回了车里,站在一侧的典韦抬起手:“出城!”
车轮压着地面缓缓而行,五百盾戟士迈开脚步,迅速上前拱卫马车四周行进。
……
亥时二刻。
城中已少有灯光,漆黑的天色下,一道道身影踩着瓦片无声的掠过半空。像是观察过其他地方后,选定了这条街道。
夜空上的弯月,渐渐被黑云遮掩。
长街上,风声呜咽的跑过,吹拂街边檐下的灯笼,吱吱嘎嘎的摇出呻吟。
夜猫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远来的队伍拐过街口朝这边过来。
车厢微摇,掀起的帘角,女子跪坐,倒上一杯清茶,苏辰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吹散热气。
第89章 云黑虎声啸,月下青龙吟
踏踏踏……
夜色幽静,摇晃的灯笼间,是整齐而过的盾戟士,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甲胄上的铁片震动,响彻街道。身形高大,背负双戟的护卫走在马车一侧,夜风徐徐吹来,某一刻,他微微抬了下脸,耳中似乎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
用着只有马车里的人能听到的话语轻声说:“主公,街上有问题。”
帘子轻轻掀开一角,苏辰放下茶杯,眸子划过眼角往外瞥了一眼,灯笼在檐下摇曳,房顶偶尔有猫的嘶叫声传来,隐约间,好像还有瓦片挤压的声响。
“记得被刺杀,好像是去年了吧,现在又来,这帮家伙真是黔驴技穷了。”
苏辰放下帘子,从车厢角落拿过一个木牌,抽出手帕擦拭起来。一旁的房雪君正将挂在厢壁上的兵器插在背后、腰间,她看到苏辰手中擦拭的东西,眼中露出疑惑。
“带一个……灵位做什么?”
“哦,带这位老祖宗出来看看世道,顺便跟兄弟相见。”
轻轻的话语里,马车四周,有发出的命令在五百士兵之间悄然流转,两边盾戟士摸向腰间。
……
马车、五百甲士迈着沉闷的脚步声、甲叶摩擦声,从一双双视线中经过。
长街两侧屋檐之上,有着许多黑色的人影蹲伏,手中各式兵器都用布条缠裹起来,身子缓缓前倾。
风吹过长街,街上的旗幡,檐下的灯笼都在摇晃的刹那间!房顶两侧密密麻麻的黑影微微弓身,最前方的人影猛地朝下方扑去瞬间,一支小戟‘唰’的飞来,溅起血花的同时,典韦的声音响彻街道:”斧!“
车队两侧士卒,前排举盾,后排拔斧,跨步一扔向两边屋檐之上,猛扑而下的一个个刺客瞬间被数十柄短斧劈中胸口,鲜血呈一排飞溅开,身影顿时半空翻落坠下地面,或直接倒在房檐上。
飞斧、鲜血掀起的一刻,
房顶之上也有几张渔网抛下,将一些士卒连同兵器罩在网兜里,更多的黑衣人影跃下屋檐,冲向前排的盾戟士,一把把钢刀、长剑、铁枪落在盾牌上,也有刺客直接从房顶跳入甲士后方直扑马车,迎接他的是整齐刺来的长戟,下一秒,整个人被挂在了戟尖
士兵不断爆发嘶喊,聚集士气,立盾结阵,迅速形成一个四方形,将马车牢牢围在中间。
挥舞不同兵器的刺客下饺子般从屋顶跳下,他们沉默、目光凶戾,冲向大盾的同时,甩出身上的暗器,打在大盾上是一片乱响,盾后的兵卒咬紧牙关,稳稳踩住地面,忍受对方超出常人的劲力,彷如捶打牛皮大鼓一般,一面面大盾被拍、劈、砍,发‘’的声音。
给予回击的,后排的同袍刺出长戟,有刺客躲避不及瞬间被捅死,也有刺客被迫开,随后又冲上来,踩着地上的尸体一跃而起,在前方同伴肩头借力,再次一跃,半空翻转,持枪冲向马车。一直坚守着马车另一边的巨汉,两步助跑,一撑车顶,猛地拔地而起,跃空,小戟飞射而出。
噗!
接近马车的刺客拖着血线轰然坠地。典韦落地微微侧脸,向抚动的车帘低声道:“主公勿忧。”
往背后伸手一拔,将一对大戟拿过手中,声音猛地拔高。
“收缩阵线。”
‘线’字落下一瞬,寒气上涌,一股杀意悄然袭来,典韦眯起凶戾大眼,挪步、挥臂、转身,大戟划过半圆。
!
金铁交击的炸鸣,一道身影双手挡下戟锋,保持格挡的姿态横飞一段距离,脚尖一点地面,躲开刺来的长戟,纵身落到附近房舍鸱吻。
这才看清对方相貌,约莫三十左右,系着一件黑披风,头发垂散两肩,裸露精壮的上身,有着古怪的刺青从胸口蔓延至后背,他浓眉长目,眼神冷漠的看着典韦,粗壮的双臂前方,两手戴着银白缀纹的金属手套,手指舒张几下。
“去年杀了本座那么多手下,今日该你们还债了。“那人拖着披风从鸱吻跳下,抬手一扇,铁手直接将旁边顶来的大盾打的粉碎。
典韦嘴角微微咧开,‘呵’的一声,却是守着马车寸步不离,待到对方缓缓走来,巨大的身形猛地推了过去,两支大戟挥舞之中,那人身形敏捷,躲避划过的戟锋,两人脚下的夯土地面接连被踩的碎裂,双戟的狂暴攻势里是‘’两声硬受下来的碰撞,那男人一只手金属手套捏住戟锋,然后,另一只拳轰然打在典韦胸口,武功高强之人一击得手,招式变幻极快,拳头瞬间化为爪力,戳穴位、截筋脉。
震得巨汉身形抖动不止!
”讨死!“
典韦反手唰的就一戟,那人向后一跃,躲开劈来的戟锋,典韦迈开脚追出两步,胸口、小腹的肌肉、经络传来拉扯的疼痛,并且这股疼痛还在迅速蔓延全身,关节好像被插了梢,难以动作。
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
附近盾戟士见状冲了过来,有人站到典韦前方,有人贴到马车,然而下一秒,呼啸之声由远而近,半空之上一道白色身影跃下房顶,脚下一点房檐,刹那间朝这边冲来,贴着车厢的盾戟士回头举盾
盾牌四分五裂飞散开去的同时,还有那士兵被剑光劈斩过的身形轰的一下撞在车厢,白色身影在下一个刹那,凌空持剑撞破车厢杀入里面。房雪君拉开苏辰,悍然拔刀,身上八刀齐出,剑光、刀光瞬间在车里互相撕裂开来。
“啊啊啊啊!”
听到身后的动静,典韦须髯钢针般一根根竖起,双目爬满了血丝,原本动弹不了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肌肉、骨架都在一刻膨胀了些许。
古之恶来!
“啊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而出,巨大的身形猛地一震,恢复自由,他转身就奔向马车,此刻,车厢里一片金属交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