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狼狈的加拉哈德率仅剩的四千多人返回浓马西城,四千多人都还是他在奔逃途中集结的溃兵,而没找到的,估计已经葬身塞力斯人的屠刀之下。
一进城门,便有专门等候他的士兵,知道亚瑟王就在城墙要见他,加拉哈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时候,他是没颜面去见皇帝的。
他摇晃着身子,沉重的铠甲摩擦的金属声里,一步步走上石阶,便看到十几个军团长站在那边,哈拉加德在这群人望来的视线里,走到前方站在墙垛后面的背影,半跪行了骑士礼。
哈拉加德低下脸:“拜见,吾王。”
“告诉我,你被塞力斯人怎么样打败的。”
哈拉加德脸色沉重,犹豫了片刻,便在开始说起,与对方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何反扑,眼看快要围杀那支塞力斯骑兵将领,忽然另有一支塞力斯人从西面增援。
“加哈拉德,你要学习你的父亲,他是公正公平的人,从来不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亚瑟慢慢转过身,看向半跪地上的身影,正欲继续说下去,此时有城中的令骑来到城下,匆匆上楼汇报了不久前塞力斯人将尸体抛到城里的事。
“尸体?”
亚瑟表情严肃,沉默了一阵,“塞力斯人不过是在羞辱我们,不要中他们的阴谋!”
这事之前就有猜想。
眼下对方将尸体丢过来,也印证了亚瑟的猜测,便随意说了一句:“将尸体掩埋。”便打发走了那名令骑。
谈兴被打断,亚瑟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叫加哈拉德起来后,便一起返回皇宫。
……
天色渐渐放亮,云隙露出的晨阳映着天际飘过的云朵,泛着暖玉一般的颜色。
东部原野上,连横数十里的西征军营地,依旧有条不紊的处理各种事。
蒙古轻骑早在太阳升起时,与前几日一样,早早的奔出行营,前往各处搜索、掠夺口粮。
汇合了秦军、唐军,粮食得到暂缓,但始终是不够的。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场仗还会打多久,为了万无一失,苏辰给速不台下了另一道命令,那就是每日派出蒙古轻骑四下出击,搜刮能搜刮一切可吃的食物。
在蒙古轻骑走后不久,中军营帐内,苏辰舒展了一遍筋骨,在用过早膳后,走出营帐。
阳光照在脸上,耳中是军营内繁忙的脚步声,远方高耸的攻城塔,工匠们正攀爬上面,挥舞木槌的敲打。
喊着号子的几队士卒从前方的阳光里整齐的跑过去;校场上,一队队一列列士兵光着上身,跟随高台上的将校,挥动长矛,或刀盾。
苏辰走过一排草人,拉弓的士卒纷纷停下来躬身行礼。
“继续练!”
苏辰朝他们笑了笑,在典韦、许褚拱卫下,回到祖柩车这边,给供桌上的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并拜了三拜。
跟一群皇帝吹了会儿,外面便有侍卫来报:“启禀陛下,太尉已在帅帐等候。”
“诸位陛下,我就先过去一趟,回来再跟你们唠!”
苏辰朝曹操、李世民、朱元璋等一帮皇帝挥了挥手,便撩开车帘走了出去,这次贾诩过来,应该是说昨日将尸体投进蛮夷城池的事。
一进到帅帐,便看到那老狐狸,正与韩信在那边说话。
两人见到进来的苏辰,便起身拱手见礼。
“拜见陛下。”
“坐下说话。”苏辰笑着走去首位,那边的韩信也识趣的将这里的座位让出来,让天子落座。
三人落座,苏辰便问起贾诩的来意。
“臣来见陛下,当是汇报昨晚的事。两千余具腐尸,已经悉数投到蛮夷城内。”
贾诩面容祥和,双目微眯,很难看出他用计阴损歹毒。
“……另外,那一千两百名萨克普鲁特平民俘虏,今日四更天的时候,一并射杀,尸骨烧毁弃于坑道掩埋。”
“我们的人,中途没有谁摘下面巾吧?”
苏辰倒了温水,“如果有,立即将其处置,若不忍杀掉,就流放他地。”
“臣做事,陛下无需担忧。”
随着天色大亮,十月的天气越渐渐拔高,浓马西部原野的大火也终于熄灭了,保住的麦田并不多,勉强够军队吃上几日。
但浓马里外的平民大抵是没有吃的了。
然而,就在众人发愁的时候,城中有人出现浑身发热、恶心呕吐、头晕目眩的症状。
炎热天气本就是容易患病的时节,原本有些头痛脑热也属正常。
平民得了风寒,能挨过的去,就挨过去,挨不过的,大多已是在家中等死,然后丢进土坑埋了事。
毕竟人哪有不生病的,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的几天,从最先患病的平民,然后军队里也有士兵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
等亚瑟、梅林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时候,出现症状的人已经达到了上万人,传播的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远在东部原野,立在营帐外,眺望西面浓马城的贾诩,在阳光里站立许久,他目光淡然而安定,感受上方阳光的温度。
心里似乎已经盘算到什么。
“应该,已经开始了,给陛下说一声,后撤一百里。”
天光流转,燥热的风浪携带着不可触摸的大恐怖,开始酝酿着,在那高耸的城墙后面悄然蔓延起来。
第662章 浓马?鬼蜮!
浓马城东部原野,城墙巡逻的士兵视线之中,远方连横数十里的黑线,此时竟缓缓拔营后撤。
“快,快将消息带去皇宫!”
守城的军团长阿莫夫兴奋的差遣麾下亲兵下了城墙,把塞力斯军队拔营的消息带给皇帝。
好几天了,一直沉寂的塞力斯军队终于动了,这一动竟是后撤。
难道是没有粮秣支撑?
塞力斯军队数量庞大,后勤被袭击过一次,埃及军团、马其顿军团烧了不少,浓马城的几乎所有领兵的将领都知道这一点。
此时对方撤兵,最大的可能,就是粮食不够支撑他们继续鏖战。
然而,他心里念叨的西征军,此刻确实在拆除栅栏,收起帐篷,十多座营地在天子苏辰、主帅韩信命令下,有条不紊的忙碌。
栅栏拆成一根根木桩,装上车斗,由驽马拉走。
帐篷则由每营管理后勤的一队士兵,一个个收起支架,将帐篷叠好打包,整齐的重叠六轮大车里。
工匠营里匠人们来来去去,背上背篓,将吃饭的工具一应丢进篓中,然后推到土坯堆出的炉子。
青壮劳力则拿着木铲、木锹不停的铲土,将如厕的茅坑填埋。
二十几万军队的生态系统是庞大繁杂的,吃穿住行都要面面俱到,刚杀入西方世道,这一切大多都是苏辰来做,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要放在上面。
淮阴侯韩信接过主帅的位置,苏辰便清闲了许多,由典韦、许褚陪在左右,在中军营地巡视一圈,顺道看看锅碗瓢盆里的残渣,便知道最近将士们的口粮都是哪些,上面有没有人克扣之类的。
“陛下,贾太尉说那边开始发病,他怎么确认的?”吴子勋大苏辰两岁,已满三十了,跟随苏辰这么些年,看过的经历过的不知多少,但仍有许多东西让他感觉怎么也学不完。
苏辰摸了摸锅底,随后闻了闻指尖残留的食物残渣,还行,没有霉味。
垂下手后,他才笑着回答:“有些东西说给你听,你也不一定懂。那东西传播很快这几日里面的蛆虫也该化作飞蝇了……”
说到这,苏辰停下脚步,望向西面。
“朕就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一听就懂。”
典韦、许褚也挪了挪脚步,靠近一些竖起耳朵,便听到苏辰反问一句。
“吴常侍……你闻过屁味吧……”
吴子勋脸色古怪,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排浊气之理。”
“气……其实是微小的……人肉眼无法看见的颗粒……也是实物。”苏辰憋着笑,一边转身回走,一边说道:“你闻到的时候,其实……与吃屎……没有太大区别……”
吴子勋瞬间愣在原地。
噗!
恰在这时,经过他身边的典韦身后,顿时传出一声闷响,一股臭气弥漫而来的瞬间,吴子勋脸色发绿,想到刚刚天子说的那句呼吸都停了下来,他急忙抬手捂住口鼻,冲到旁边弯腰朝下。
“呕!”
吴子勋肠胃抽搐,一股恶心冲上来,整人干呕不止。
“所以,你说那些闻到尸臭,沾染尸水的人,他们吸进了多少瘟病?一两口或许还不至于致病,但长时间接触……呵呵……”
苏辰没有回头,在吴子勋干呕的声音里,抬手挥了一下:“早在米兰特尔,贾太尉便有过一次经验,这头老狐狸定然是将发病的时间,都记载下来,便有如此推算,懂否?!”
“懂……呕……”
就连许褚也忍不住反胃的干呕一声。
连横的军营逐步拆除,大量的骑兵、步卒也开始在原野集结整队,带着大量辎重徐徐后撤的同时,浓马城里,又是另外一个景象了。
踏踏踏踏……马蹄翻腾在街道上。
通往皇宫的笔直官道,战马飞驰,踩过崎岖不平的路面,带着塞力斯军队后撤讯息的令骑,此时他的视线正落在四周的街景。
宽敞的街道两侧,有着许多没精打采的男女老少,他们大多衣着简陋,蓬头垢面,脸上灰白的或站或坐在檐下,双眼半阖无神,哪怕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在微微摇晃。
干燥的空气里,四周到处都是飞舞的绿头蝇虫,扇动羽翅,带起一片嗡嗡嗡的嘈杂。
偶尔有走动的平民,走着走着忽然靠着墙壁坐了下去,脑袋一歪,便一动不动了。
大量飞蝇落在他身上,也不驱赶,仍由这些绿脑袋的飞虫来回爬动。
“才两天没下城墙,城里怎么变成这样?!”
那令骑看着街上惊悚的一幕,不由加快了马速,逃似的奔向皇宫,与他擦肩而过的,是从皇宫出来的马车。
梅林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从旁边飞驰而过的骑兵,目光随即也放到了街上一个个生病的平民身上。
不仅平民,最近他还知道城内的军队里,也有不少士兵出现了发热、昏厥、抽搐这样的症状。
得病的士兵当中,有好几个在今日早上死在了伤兵营里。
“停下!”
梅林忽然叫住驾车的士兵,随后走下马车,他并不担心自己被染上这种怪病,但驾车的士兵却不同。
“你就在车上等我。”
梅林拄着手杖,走向右侧的街边,白土堆垒的方形土房外面,一个小男孩蹲在墙边,脸色发白,浑浑噩噩。
老人伸手碰了碰孩子,后者这才动了一下眼皮。
“你父母呢?”
男孩微微转了一下脸,虚弱的看向留着一条缝隙的房门。
梅林直起身,过去将房门推开,他想近距离的接触这种病人,观察症状。
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