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赞威军依旧挥舞刀枪不断攀爬上城墙,稍有迟疑,或后退想要逃离这样惨烈攻城战的士兵,就会被后方的督战队抓住就地处决。
城头上拓跋宗厥回到城楼下喝水解乏,然后看从其余三门传来的动向,此时一旦另外三门有进攻意图,他便转身去往那边镇守,但守城的士卒不会调动。
“该是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抬起花白的头颅,望向偏斜的日头,算着时间。
未时二刻,太康的攻防战还在剧烈的持续,牢牢将齐国的兵马吸住在城墙上。
此时的西面几座山丘之间,扬起大片的尘埃,一支骑军迅速地从山间跃出。
这支军队身着黑色的铁甲,显然已经换乘过了坐骑披甲的战马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迅速而充满威势,梁国的旗帜在风里猎猎招展,这是一万伏山军中的八千铁骑,倾全国之力打造的重骑兵,而另外两千,则是仆从轻骑。
从天空中看下去,密密麻麻仿若翻涌的一叠叠的巨浪在原野上推进,奔驰原野的斥候发现了这股忽然出现的骑兵朝这边过来时,一同过来的是他们的仆从轻骑,犹如山中猎手一般追杀起这些斥候。
等到攻城那边的徐茂等降将知道消息,梁国这支八千铁骑已经不足两里地了。
此时佯攻西门的是童厥的扬烈军,三万七千多人,收到徐茂传来的命令,他留下一万人向太康西城门继续摆出佯攻的姿态。
余下两万七千人则调转方向,在通往南城门那边的原野上,摆出阵型。
一路攻城拔寨的杀过来,这位扬烈军将领多多少少有些轻敌,觉得梁军不过如此的想法里,以期望对方看到自己麾下兵马,而停下前进,与他展开对峙。
然而一路奔袭而来的梁国伏山军根本就没有迟疑,八千铁骑化作两股,带着仆从轻骑在原野上扬起长长的烟尘,直接绕开了中间的军阵,转而冲向扬烈军布置三里开外的左右两翼。
童厥多少在徐茂口中了解过梁国军队的打法,但眼下对方的骑兵,与对方口中的梁军打法完全不同,仅仅用四千五百骑冲向一倍的扬烈军左右两翼。
太像夏国皇帝麾下的骑兵了。
他这样想着时,相隔三里之外的左右两翼,已有战报传了过来,阵型直接被凿穿,军阵崩溃,士兵被杀破了胆,到处溃逃。
看到几乎同时送达的两份情报,童厥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他刚才只不过想想对方作战的打法,没想到竟然如此干净利索的将自己麾下士兵杀败,可来不及等后面的战报过来,先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梁国伏山骑,杀崩了扬烈军两翼,迂回中路战场,直接朝他将旗而来。
“收缩阵列,放箭!放箭!”
面对翻腾的铁蹄,两边合围而来的铁骑,童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就在对方速度冲来的一刻,他反应过来不断嘶喊着发下命令。
轰鸣的铁蹄声踏入一箭之地。
飞射出去的箭矢‘噼里啪啦’的打在奔袭而来的铁骑身上,有着铁甲的防护,射出的箭矢意义并不大了,只有极少数运气不好,被箭矢射中颈脖,或战马中箭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然后,下一刻,排山倒海般的铁骑,犹如巨人的手臂,一左一右打进扬烈军两侧,高速冲锋的战马撞翻一道道惨叫的身影,推行的骑枪疯狂的在人的面门戳出无数碎肉和血花。
杀入阵列的骑兵在冲击人堆时倒下、战马倒下,也有被林立的长矛刺出无数血洞,但更多的铁骑直接杀出一道血路出来,直奔主将所在的旌旗。
童厥不断发出命令,试图让军阵在他前方集结成密不透风的严密阵列,可看到杀奔而来的铁骑,他心肝都在颤抖,仿佛看到了那日夏国军中名叫吕布的骑将冲杀过来一般的威势。
他咬紧了牙关,握紧刀柄。
然后,发出“啊”的一声怒吼,拨马调头,带着亲卫冲向太康城南门那边。
将旗被劈砍倒下,杀奔出来的伏山军发出野蛮的嘶喊,并不理会漫山遍野逃遁的溃兵,而是选择继续往前追杀。
半个时辰不到,正领军攻城的许进武收到了消息,他在旌旗下,浑身颤抖的看着汇报的斥候。
但仍有些不信的,又问了一句:“消息属实?”
那斥候满身血污的样子,已经不用回答他答案了,等到童厥赶来他这边时,许进武直接让手下士兵将人给绑了。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瞧瞧你干的好事!”
许进武目光充血,翻身下马,又是跺脚,又是指着被绑了的童厥鼻子怒骂。
他此时心情几乎跌到低谷,情绪暴怒也实属正常不过,一路征伐过来,他们几位不断的打胜仗,培养士卒们的士气,保持高昂的姿态一路杀到梁国西都,这样一来,他们在苏辰面前,哪怕走进不了核心圈子,也捞上不少资本。
这也是为什么不计代价的猛攻太康这座坚城,可当下酣战在即,没想到西面佯攻的扬烈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童厥更是带头跑了,之前培养出的士气,直接土崩瓦解。
他的心中除了惊怒外,还有就是想到皇帝苏辰的怒火。
“此罪,你自己顶吧!”
到得这个时候,他朝童厥大骂一句,转身招来令骑,立即去通知其余北门和东门的两军,以及将休整的宣武军调过来,而自己这边,许进武当即给攻城的兵马传去收兵的号令,余下的军队立即展开阵列,开始徐徐后撤。
一连串的命令刚发出不久,大地已然震动起来。
奔行的铁骑骇然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太康城上,攻城的赞威军正在退下城墙,拓跋宗厥披甲持刀,哈哈大笑:“拓跋部落的千里驹来了!”
他长刀挥开,血都在体内燃烧起来,声音响彻城墙。
“大梁的儿郎,随我一起杀出城门,与夏国军队决一死战。”
拓跋宗厥拖行长刀,冲下城墙,翻身上马,早已准备好开城门的守军士卒奋力拉开了厚重的门扇。
宗厥被亲兵拱卫,身后是同样八千的跋涉骑兵,以及两千仆从轻骑。
“杀!”
他手中长刀拖行,跃马冲出城门,浩浩荡荡跋涉骑兵鱼贯而出,与另一边原野上的伏山骑形成两股恐怖的洪流。
将近两万的骑兵,杀进正在后撤的赞威军
……
沙洲与尊王州交界。
皇帝的御辇驻扎在西凉、幽燕两军之间,苏辰收到战报时已是深夜,他披着单衣坐在长案后,借着油灯看着这份情报,只说了一句。
“真他娘的废物。”
脸色出奇的平静。
380.第375章 祭旗
380.
2023-12-28
到得天色渐渐发亮,更多的战报从前方的斥候披星戴月送到了后方主力军队,此时军中将领们也都知道战事的变故,早早来到军中帅帐。
战报归总,被吴子勋汇集成连贯的消息。
五月三十,太康西面,出现梁国一支骑军,扬烈军童厥接敌,主将童厥败逃,整支军队溃散,半个时辰后携溃军与正攻城的赞威军汇合,宣武军赶来增援,梁国拓跋宗厥率跋涉骑与伏山骑里应外合夹击,再败。
六月初一徐茂、赵既安合兵一处赶往城南,半途被拓跋宗厥副将米擒继迁伏击,折损七千人,仓惶撤向东面的大山重组。
今日清晨,扬烈军、宣武军、赞威军三支残部重新集结,再次被跋涉军将领拓跋从武击溃,向南溃逃。
帅帐里的气息变得不祥起来。
从昨夜的战报,到今日早晨的信息一同汇聚过来,让帅帐里的诸将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吕布咧嘴狞笑,手掌在膝上揉了揉。
“还以为梁国跟齐国一样是怂货,竟然也能打的这么凶猛,陛下,既然齐国那帮降兵降将没用,该让我们好好跟梁国的将军们掰掰手腕。”
吕布这话太符合帐内众将的心思了。
众人可不会因为前方战败感到气恼,反而露出一种猎人碰上有兴趣的猎物的兴奋表情。
苏辰看着一帮好战的名将猛将们,脸上也有着想笑的表情,不过联想到前方战场五支军队,二十一万人溃败奔逃的画面,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让降军打前锋,心里也有算盘的。
消耗降将的兵力是其一,其二是让这些降兵多打胜仗,培养士气,和作战的技巧,毕竟这些军队将来可是要编入自己麾下主力,用来打南方两国。
这下被打的溃不成军,自己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不过从汇集的战报来看,袭击许进武、童厥的两支骑兵,该是梁国皇帝手中新组建的跋涉、伏山。”说话的是,主帅李靖,眼下苏辰来到帅帐,他便退到左侧首位坐下,“但精锐的兵马再强,也要看统兵的将领,否则再精锐的骑兵,给无能之将统领,也是枉然。”
他这话,深得赵云同意,他说道:“就如当初旧主公孙瓒,将白马义从交由严刚统帅,结果全军覆没。”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再说起那时,赵云仍有惋惜的语气。
“赵将军不用难过,古往今来一将无能,害死三军比比皆是。”项羽进入军帐,是第一次有感而发,随后朝那边的李靖说道:“还是继续说梁国的军队吧,项某有些兴趣!”
苏辰朝李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镇守太康的是梁国宗室大将拓跋宗厥,据说是梁国皇帝的叔叔,与他同样能力杰出者,还有拓跋从武、拓跋昭日,宗厥来太康,除了本族军队,还有梁帝给予的跋涉、伏山两军,这些都是嫡系,自然不可能交到外人手中。”
李靖站起身:“领伏山或跋涉的,定然是拓跋从武,从之前刺探的讯息来看,拓跋从武文武双全,是梁帝的侄子,年约二十七,是一个统帅三军好苗子,梁帝让他跟随显然有栽培之意。”
“看起来,总算有好对手了!”董卓露出狞笑,“听说拓跋宗厥将城守的密不透风,齐国那几个降将连续攻打,连城墙都没站稳。陛下,就让我麾下西凉军与他们试试斤两!”
“还有某家!”
吕布神色桀骜,眼中尽显睥睨之色,“对方两人看起来都擅骑兵,就是不知,与我、子龙,还有霍骠骑如何!”
看着帐中诸将一个接着一个的燃起斗志,苏辰心里也想让他们带兵过去,但一旁的贾诩却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苏辰笑起来:“不急,朕要让齐国的降军继续跟梁国的兵马。”
苏定方在李靖身侧皱了皱眉头,拱手道:“陛下,这样用兵恐怕有些险着,齐国降军士气骤降,军无战心,若是再次溃败,一旦被敌军追撵,趁势冲击主力,会撼动军阵,还请陛下三思!”
这位灭国大将的意思很明显,与吕布他们一样,亲率主力上去,一鼓作气将太康拿了,顺手将那两支骑兵一战而没,从而将梁国刚刚振奋的士气,直接击到低谷。
让之后的战事变得轻松。
“苏将军说的,朕也清楚。”
苏辰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自有打算,“一口气打残太康的兵马,确实对攻打梁国极有便利,也让后勤辎重轻松许多,但朕要打熬这支降军,纵然被打残,只要活下来的士卒成为精锐,往后就可平添两军。”
苏辰按着桌面,身子微微倾斜吐出一口气来,声音低沉:“至于死多少,朕根本不在意,倘若被变成乱军携裹冲击本镇,那就一并杀了!”
一旁的贾诩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条计策是他向苏辰提出的,打熬降兵,择优者入军,便不用考虑在民间征召,损耗北地和中原的百姓根基。
至于齐国。
还没完全归附之前,在他眼里并不算自己人。
在听完皇帝的话,周围将领陷入沉默。
这边,苏辰朝他们摆了摆手:“这事,你们就不要再劝,真要劝,你们去找贾文和,他出的主意!”
顷刻,贾诩刚才还满意的笑容僵住,而帐中诸将‘唰’的一下,齐齐偏头看向他。
董卓、李揉着拳头,眼中不怀好意,就连吕布也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外面有令骑回来,半跪帐帘外,拱手禀报:“陛下,五军将领带残兵返回,正在中军辕门跪着,称向陛下请罪。”
“请罪……好,朕倒要听听,他们怎么请罪!”
苏辰振了振帝袍,起身绕过长案,举步走出大帐,吕布、赵云、董卓等将悉数跟上,项羽负着双手慢悠悠的跟着前行。
中军辕门这边,全是溃逃回来的士卒,脸上还残有惊魂未定的神色,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伤势,胆战心惊的看着四周围上来的西凉军。
军营中这些百战精兵今日早晨就听说了此事,他们跟随皇帝从八百人起兵,从北面杀到南面,又杀进草原,如今更是覆灭了齐国,从未有过败绩。
想不到居然让这帮降兵给破了例子,属实让他们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看这些溃败回来的兵卒,眼神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而做为领军的徐茂、许进武、童厥、赵既安、韩金宿跪在中军辕门,身上甲胄斑驳血迹,披风都撕扯的稀烂。
看得出这是杀出重围才侥幸逃回来。
一回来,他们就跪在这里,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待皇帝的惩罚。
这边围拢的西凉军越来越多,交头接耳的指着这帮残兵败将嘀嘀咕咕,不多时,帅帐方向的西凉军士兵让开一条道,在徐茂等人耳中便听到山呼海啸的一声:“拜见陛下!”
五人这才抬起头,便看到夏国皇帝那高大威猛的身躯,被军中众将拱卫着走来这里,距离他们几步远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