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野豪迈,有老将,亦有年轻者,神色倨傲,并不将臣放在眼里。”
“你可见到燕国夏王了?”
“见到了,身形高大,面容不俗,双眼彷若有神光,举手投足间颇有威仪。”
魏帝目光一沉,轻声道:“把他拉下去砍了!”
“陛……陛下?”
刘衮急忙抬起头,外面有甲士进来架起他两条胳膊往外拖走,“陛下!臣句句属实,只能议和,不可征战啊。”
朝中主和的文武连忙站出来,就连兵部尚书也跟着站出队列为刘衮求情。
主站派见多数大臣都已站出,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出来求情。
“把刘衮带回来。”
赵传廷将奏折丢到一边,抬手随意挥了挥,让站出来的文武都回去。其实刚才那一幕,都是他和袁逢演的,拿这个不属于两边的朝臣刘衮将主战派架起来,不得不让他们倒向议和这边。
“那位夏王跟你了说什么?”
差点丢了性命的刘衮,连忙道:“陛下,那燕国夏王说,割地就不用了,只要金银、粮秣和牛羊,看陛下能不能拿出诚意,不然他要对陈度郡施行屠城。”
“好聪明啊!这位燕国夏王真是一个让人喜爱的对手。”
赵传廷靠在龙椅上,闭了闭眼睛,“这是把朕架在魏国百姓面前了,若是不给他要屠城,给少了也要屠城,到时候这些百姓死了,罪过都在朕头上。民间百姓可不管里面弯弯道道,只会觉得朕救援不利……好算计,朕不相信他这般年纪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他身边可是有文士打扮的人?”
“回陛下,有一个。”
“那就对了,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年纪轻轻,出身侯爵,往日并无作为,忽然间举旗席卷燕国,又入我大魏无人之境,太过突兀了。定然是此人在其背后出谋划策……真是贤才啊……想办法派密探接近那人,将他悄悄弄死。”
赵传廷沉吟片刻,指尖有节奏的轻敲桌面,“既然知道那位燕国夏王想要什么,那就都好办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觉得丢人的,今年打不过,那就好好操练士兵,寻觅战机,明年咱们再打回来,记住,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诸位爱卿不可学燕国皇帝北宫野,不可逞一时之气!我们好好谋略,严加盯防,好了,杀那文士还有汾州毒杀工匠的事,都交由潜龙府去办!”
熊虎一般的皇帝从龙椅上起来,双手压着桌面,“来,都给朕笑一个!”
下方众人像是已是习惯,纷纷抬起脸,露出微笑。
“很好,很有精神,朕就是要你们明白,不要畏惧敌人有多强大,只需稳住情绪,与他慢慢下这盘棋。”
说完,赵传廷转身走下御阶,宦官高宣:“退朝!”
文武三三两两走出大殿,还有另一场臣子们自己的小朝会要开,有过出使燕国军营刘衮也被邀请在列,几位尚书合计了议和的条件。
“刘郎中,这是陛下交托的底线,尽量凭口舌之利,将他们要价降到最低。”
“衮定不负诸尚书托付!”
刘衮拱起手,一脸正气的朝几位朝中老臣拜了下去,他转身大步跨出侧殿,眸底蕴起了视死如归的气概。
天云在走,随风势变化无常,秋日之下,远在北面的均州陈度郡,火焰灼烧北面城楼,黑烟席卷升上天际。
呼啸的石弹拖着火焰轰的飞过城头,落入后方的城池之中,响起‘砰’的巨响,以及一片百姓混乱的嘶喊。
十月二十三日,攻城的第三天,守卫城楼的士兵伤亡数千人,燕国的士兵三次登上城楼,展开的白刃战差点将城上兵马杀崩。
但是感觉的出,对方似乎并没有用出全力,像是练兵一般。
曹衷靠着城楼的一面墙下,正让亲兵帮他将肩头的箭矢取下来,他咬紧牙关,在一声低沉的嘶吼里,箭头带着丝丝血肉拔出了肩头,很快被亲兵涂抹了伤药,进行包扎。
“将军……咱们打不下去了……朝廷不管我们……兄弟死伤严重。”
给他包扎的亲兵流着眼泪说道:“外面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敌军连日攻城,感觉是在戏耍咱们……再打两日,城上就没人了。”
三日下来,两万余名守军就有数千人伤亡,城下的伤兵营挤满了哀嚎的身影,尤其对方有那种攻城塔,还有四轮的云梯,进退有度,想要冲上城墙,如履平地般容易。
照这样的伤亡,再过守两日,城墙上确实就没多少人了。
曹衷没有责罚这个亲兵,他坐在那也在想许多事,想起那日送卫金堂来的几个燕国骑兵说的话。
“尔等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他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抿着嘴,要投降了吗?我若投降了,朝中的兄弟,还有在鹿阳的家眷如何办?
到的十月二十四,想了一夜的曹衷准备投降,然而今日燕国并未有攻城的打算,只是派了一拨骑兵过来巡视一番,射上几箭就跑了。
这天下午,连夜赶来的刘衮带着队伍从陈度郡外过去,他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北门城墙,朝着城墙上张望过来的魏军将士拱手。
不久,正气威严的面容收敛,屏气凝神、两股战战地来到河岸燕国大营,吞着口水,站在酒楼外,等待通传。
片刻后,他被招入酒楼,厅里还是挂着均州的地图,周围坐满了军中大将,一片肃杀的气氛。
在一众泛着杀气的视线里,刘衮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颤抖,捧着朝廷用印的议和文书,恭恭敬敬的奉上。
视野里,苏辰一身金边山文甲,两侧兽头披膊呲牙狰狞,领甲间嵌着白绒往下是白色披风,腰跨一柄细长的战刀,正背对着捧书上前的刘衮。
典韦上前从他手中取过文书,回到桌边递给苏辰,他看了一眼上面内容。
“魏国赔偿燕国黄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耕牛两千头,驽马三千匹,粮秣二十五万石。”
“大王……觉得如何?”
苏辰看完文书,随手丢到桌上,朝厅里的将领们点了点头,众人悉数起身各自散去,纷纷骑上战马离开。
片刻,营外的山顶上,响起牛角号。
听到这声,刘衮心肝颤了一下,还没等他说话,就被两个甲士架起来,跟着苏辰一起走到外面,看着这位夏王翻身骑上一匹大黑马,纵马而出。
待刘衮与使臣队伍从河岸大营出来,前方的景物映入眸底,瞳仁都瞬间缩紧,外面两支军队走出了营地,在旷野上开始集结,大量的攻城器具的部件,正在青壮的辕车上拉往陈度郡方向。
“记得孤说过什么吗?”
苏辰坐在马背上,望着远方城池的轮廓,对被押下马车的刘衮轻声说道:“不满意,孤就攻下城池,奖赏给诸军将士。”
“大王……大王……你不能……臣刘衮还可与大王再议!”
不同于在朝堂对几位尚书承诺,刘衮连滚带爬跪到大黑马前,望着上方端坐的高大身影,“大王,停下攻城,衮将文书上的赔款,再翻上一番。”
“这不就对了。”
“不过耕牛,拿不出那么多,只能增加五百头……”
黄金二十万,白银一百万,耕牛两千五百头,驽马六千匹,粮秣五十万石。
……中原真是肥硕啊。
苏辰低头看向脸上写满哀求的魏国使臣,点了点头:“好,这份合约,孤就签了,你带上使臣队伍回去,尽快将东西送过来,可别让孤的军队久等。”
目送着对方乘着马车,仓惶离开。
郭嘉骑马过来,“大王还打吗?”
“等他们走远了,继续打。”
风吹着白绒在领甲间抚动,苏辰眯着眼帘,笑着说道:“孤可不会对敌国信奉什么合约。这回直接把城打下来吧。”
第189章 人去城空,夏王之诈
“将军……曹将军……燕国的兵马杀来了!”
正巡逻到城头一角的曹衷被赶来的亲兵喊的这番话惊了一下,午时刚过,朝廷使臣队伍不是去了燕国军营了吗?
难道是谈崩了?
他带着亲兵急忙赶往北门正中的城楼下,站在墙垛后面眺望远方,战鼓声由远而近,一条黑线犹如潮水般涌来。
咚!
咚!
咚!
整齐的阵列,无数迈开的双脚踩着鼓点的节奏缓缓前行,除去伤兵,一万七千名西凉兵、八千六百幽燕兵,组成两个军阵往前推行,青壮劳力拉着辕车跑在阵列左右后方,大量的骑兵呼啸而过。
两个阵列中间,一千五百名盾戟士、八百飞熊军拱卫的中军大纛,八匹战马拉动的大车卸下了帘子,披白绒金边山文甲的苏辰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大椅上,身后一尊尊灵位在车内延绵展开。
‘燕’‘夏’字大旗猎猎飞舞。
大车两侧步行的是一身狰狞铁甲的典韦背负双戟和同样披着铁甲,手握双锤的李玄霸。周围还有夏侯渊、马超、赵云、张、李、张翼、马岱等将领,骑着战马持各自的兵器,伴随王驾缓缓行进。
“孤这架势……放到列朝列代都没有这般威风了吧?”
苏辰靠着椅背望着远方的城墙想着。
威风不威风远方城墙上的曹衷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燕国真的要攻城了,同时出动这么将领,比之前几日还要多。
这次不是来练兵,是实打实的攻城。
“都准备吧!”曹衷望着远方蔓延过来的‘黑线’轻声发下命令。
传令兵挥舞横旗,大声呼喊:“准备守城!”
“放屁,我说的是投降!”曹衷偏头过来,朝那传令兵暴喝:“孤城一座,万余疲兵,拿什么守?拿脑袋守啊!”
那士兵愣了一下,连忙再次挥舞令旗。
原本上前的一众弓手愣在原地,抬起的弓垂下,放在箭筒的手也齐齐收回,曹衷一条胳膊动不了,另只手压着剑首转身走下城楼,挥手间,语速飞快:“打开城门,派令骑前去夏王那里乞降,速度快!”
看着令骑翻身上马,冲出缓缓打开的城门,他心里的石头终于算是落地,此时,总捕方天令带着衙门一众捕快、衙役赶来,他知道城上防御薄弱,将士伤亡颇多,特地带来衙门里能舞动刀枪的麾下赶来。
然而,看到的是飞奔出城的令骑,他翻身下马走向那边贴墙而立的曹衷。
“你投降!?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你投降燕国?!”
曹衷挣开他,左手按在方天令胸口,一掌将对方击开:“不投降,死得更多,万一屠城怎么办?汾州那件事,万一对方要在陈度郡报复回来,满城百姓都要死!”
“若真报复,投降了他就不杀了?!”方天令伸手抓刀。
“那也要赌一把!”曹衷一把将他手抓住,将拔出一截的刀按回鞘里,当着城上城下的士兵和衙门公人,大声嘶吼:“本将尽力了!我们守了三日……我麾下儿郎快打没了!”
“你没骨气!就跟卫金堂一样!”
“有骨气,好,现在你带你的人从城门出去,跟燕国的军队厮杀,你问问你身后的捕快、衙役,他们敢不敢?他们怕不怕死!”
方天令咬紧牙关,顺着曹衷指去的方向,城门大开,那令骑已飞奔向蔓延而来的军阵,战争的鼓点里,他挥舞一只白色旗帜,在一支支指来的箭头下,呈直线奔入后方两里的中军阵列。
缓缓而行的祖柩车停下。
苏辰从虎皮大椅上站起身,看着被甲士带到前面跪下的魏军令骑,“投降?”
“是,曹将军自知不敌大王,携全城百姓向大王乞降!”
“呵呵。”
车上,苏辰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对方主动投降,他也没必要让儿郎冲锋陷阵白费性命,“孤准他乞降,回去告知曹衷,四门大开,城中百姓不得出屋,城上士兵将手中兵器尽数抛到城下,若有一人不遵,屠城!”
令骑紧抿嘴唇,重重拱起手,躬身下拜,随后徒步走出甲士防御范围,翻身上马,朝城门飞奔过去,一同过去的还有数百名西羌骑,他们是要亲自控制城门,看到对方将兵器抛下城头。
六百轻骑跃入城门,这边陈度郡士兵被骑兵奔行的威势所慑,纷纷退到两侧,看着他们骑在马背上,戒严四周,不准城中任何人再靠近城门。
“方总捕,你不是要守城吗?现在城门已陷,该你上了!”
望着在城楼下结阵的六百北地骑兵,只是缉拿江湖绿林的总捕,根本不敢上前,纵然这些骑兵不会什么武功,可军阵集结起来,就不是一两个江湖绿林能撼动的。
“王驾到,城中将士跪伏!”吴子勋先一步骑马来到六百西羌骑后面大声嘶喊。
曹衷屈膝半跪路旁,周围士卒也都一一放下兵器,屈膝半跪。方天令身后的一众捕快,心里害怕,也跟着跪了下来,只剩他一个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整齐的步伐踏进城池,犹如铁墙一般的盾戟士先行开道过来,骑兵促马分道左右,奢华的大车自甲士身后进入众人视野。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车辇上,目光看向对面一片跪伏的人群中站立的方天令,后者吞了吞口水,急忙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