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这里的沼气还没浓郁到洛萨前世上学时的旱厕,那种点支烟都要担心它会爆炸的地步。
“那是?”
洛萨指着不远处一具惨白的骷髅,他的眼睛被这糟糕的气味熏得有些睁不开。
他们走近了略一打量,安娜便道:“显然,这是一只水鬼的尸体,被啃得干干净净,大概率就是莉耶娜所说的那种老鼠干的。”
骷髅上还残存着些许锯齿状的齿痕。
“如果不是水鬼和食尸鬼的骨头出奇得硬,它们一定会把骨头也啃干净。”
“安娜,我有个问题,这座地宫里有那么多的老鼠,它们平时吃什么?”
“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就是这些栖居在地底的魔物,等它们被吃光了,这些老鼠就该向地表进发了。”
君士坦丁堡的地下,原来栖居着这么多的魔物吗?
洛萨皱起眉:“这些老鼠是怎么来的?”
“谁知道呢,或许又是哪些自以为是的邪恶巫师的狂妄之作。”
安娜的语气很沉闷:“君士坦丁堡底下的魔物是如此之多,会有一些巫师跑到这里来进行他们那邪恶的研究再正常不过了。”
她看向洛萨,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其实世人对巫师那种‘有着长长的鼻子,窝在某个角落里,做着丧心病狂的实验’的认知也不全都是误解,哪怕在我看来,巫师中的大部分,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你算是那小部分吗?”
“觉得呢?”
“当然算。”
“谢谢。”
一行人边走边聊。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味道就越糟糕,许多地方已经完全被污物覆盖了,像是走过一滩烂沼泽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洛萨觉得莉耶娜说的很对,这种工作,就该交给那些贫穷的猎魔人来做,为此,他宁愿付出五百枚苏勒德斯的高价。
“安娜,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老鼠,真的携带了黑死病,我们该怎么做?”
“找到瘟疫之源,从源头上切段它们的生命。”
洛萨皱起眉:“会有这种东西?”
“如果是魔法造物,就会有。如果不是…”
安娜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在身前画了个十字。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一行三人开始继续赶路。
值得一提的是,伊芙虽然体力一般,却掌握着一种浮空术,这使她能跟那些污物隔绝,同时保持着紧跟在两人身后的速度。
这使洛萨很是羡慕。
浮空术不是一门容易掌握的法术,比变形术的难度稍低,但学成之后,顶多也就只能浮空不到一米罢了,性价比其实相当一般。
这就能看出,伊芙这个宅女这么多年闷在帝国图书馆不出门,绝对不是白待的。
前方,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振动翅膀的声音。
一只巨大的像是蝙蝠一般的魔物,从黑暗中飞出,迅速向一行人扑来。
“这是夜鬼。”
安娜解说道:“不必急于动手,夜鬼属于低等魔物中比较聪明的,或许能够从它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这只夜鬼的目标显然不是洛萨一行人,它那张酷似人类的面孔上满是恐惧。
“让,让开!”
夜鬼口中发出急促的蹩脚的人言,这种怪物虽然长相丑陋,酷似一只戴着灰色围脖的大蝙蝠,但它的声音竟然格外好听。
据说夜鬼常常伪装成受伤的少男少女,凭借动人的声音,吸引傍晚归来的人们靠近。
安娜发问道:“前面有什么?”
“快,快跑!”
夜鬼虽然是低等魔物,但它依旧能感受到安娜和伊芙身上的强大魔力,还有从洛萨身上传递出的浓郁龙类气息,是以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有老鼠,很多,吃肉”
它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你走吧。”
安娜皱了皱眉,侧过身,示意洛萨让开一条通道。
“就这么放过它了?”
在洛萨看来,这种魔物不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该顺手解决了,谁知道它后面又会吃掉多少人。
“不用担心,这只夜鬼大概率是我以前抓来丢到这里的夜鬼,繁衍的后代。”
洛萨:“嗯?”
安娜解释道:“不用拿那种看豢养魔物的变态巫师的眼神来看着我。夜鬼不止吃人,也吃魔物,我在它们的血脉中下了诅咒,它们和它们的后代不许离开地宫半步。”
“它们要来了,洛萨,保护好伊芙。”
安娜叮嘱道。
说话间,远处开始响起的声响。
成群结队,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老鼠,从通道的另一端,奔涌而出。
离得稍微近了,洛萨也终于看清了这些老鼠的全貌,它们每一只都有拳头大小,湿漉漉的毛发上沾满了下水道中的秽物,皮肤上生满了黑色脓疮。
猩红的眼眸下,是尖锐如刀的两排门牙。
安娜双数合十,低声吟诵起咒语,恐怖的魔力风暴,将她的身体托起,魔法的灵光,在她周围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辉。
“爆!”
砰
恐怖的魔力化作冲击波,轰然间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所有的老鼠尽数血肉横飞,残肢内脏形成了一场污秽之雨,掉落在伊芙撑起的屏障上。
气味,变得更糟糕了。
许久。
前赴后继的鼠群终于被清理干净了,安娜缓缓落在了地上,她轻出了一口气,论精神力和魔力的总量,她已半只脚踏入传奇的境界。
在整个巫师界,都算顶尖的强者了。
清理这支鼠群,并未耗费她太多的力量。
安娜的脸色轻松少许:“这些老鼠身上有淡淡的魔法灵光,这意味着它们是魔法的造物,毁灭它们的魔力源头,就能把这场灾难消弭掉。”
第319章 黑死病
咔
一只铁靴踩在铺了满地的森白鼠骨上,将一只老鼠的头骨踩得粉碎。
让娜眉头紧锁,翻身跃上马背,向君士坦丁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很多具倒毙的野兽,大部分是属于皇家御苑的,也有少部分普通平民家中豢养的牲口,它们的皮肤蠕动着,下面显然已经挤满了正在进食的老鼠。
快到城门的时候,周围的景象才重新变得繁华起来。
排成长队等待入城的人们,有许多正心有余悸地交谈着。
“我家老爷的谷仓里的老鼠们简直就是疯了,它们不仅不怕人,还敢咬我罗尼娅小姐养的那只可怜猫儿,都被老鼠给咬死了。”
“我也碰到那些疯鼠了,还被它们咬了一口,可真疼啊!”
“要小心那些老鼠,它们肯定是被魔鬼寄生了,被它们咬了,说不定会像被疯犬咬了一样。”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狂犬病在后世都是绝症,更别提是在仍旧蒙昧的中世纪了,人们对待狂犬病人唯一的温柔,就是帮助他提前解脱。
有人小声抱怨着:“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刨除要缴纳的税和口粮,罕见还剩下点,我本来还想向玛尔甘尼斯神父敬奉一袋谷物,好让他为我家那小子主持婚礼这下全被那些可恶的老鼠给毁了。”
人们交头接耳着,不大敢大声鼓噪。
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们比他们这些进城找工作的佃农可有底气多了,据说以前皇帝打了败仗,那些市民都敢绑了市政官员游街抗议。
让娜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交谈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抱怨的佃农的手臂。
“老爷,您这是?”
佃农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地询问道。
让娜却不回话,只是撸开他破旧的亚麻布袖管,露出下面一条生满黑色脓疮的手臂。
她的神情有些苍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黑黑死病?”
佃农听出了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依旧不敢强行抽出被抓住的手臂。
毕竟那可是一个拥有全套精美银色铠甲和神骏战马,大概率是贵族的骑士老爷。
就算是女骑士,也是他这种普通佃农所不敢招惹的。
“骑士老…小姐,您快松开可怜的老巴里吧,他还有两个可怜的孩子要养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冒犯到您的,但那一定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求您开恩!”
佃农的同伴们凑上来说着好话。
让娜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感染黑死病的男人已经没救了,眼前这些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携带了致命的病菌。
而且,他们还正要进城进入这座人口密集的大城里。
或许她该拦住这些人,但她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此前进城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再者说,这道狄奥多西城墙能拦得住千军万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会挖洞的老鼠和从它们身上蹦哒到人身上的跳蚤呢?
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就算她精英化了,在这种恐怖天灾面前,也没有任何抵御的方法。
“发生什么事了?”
一行鲜衣怒马的骑士,正要出城,听到动静向这边靠了过来。
“亨利皇储?”
让娜开口道。
“是你?”
亨利皇储的脸上有些尴尬,他还是在事后才知道让娜居然是个女骑士。
在大竞技场上败在她手里,可谓是让他名声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