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多数都是硬骨头。不过还是有人撑不住了。是御史中丞兼平卢节度使安禄山的人。太子正在准备将这件事情禀报圣人,让圣人定夺。”
“没用的。他现在圣眷正浓。这点事情不可能扳倒他。”
陆煊很无奈,这个时代的唐人,对于自家的秘术,保密工作那是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破绽。但是对于国家层面的一些技术,保密意识就差的太远了。
陆煊的新型炼钢法,就是把炼铁炉与炒铁炉串联在一起。让由炼铁炉炼出的生铁液流入炒铁炉,用柳木棍搅拌,使生铁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铁。这种连续生产的工艺,已初具组合化生产的系统思想,既提高了生产效率,又减少了能耗。算是大唐时代的流水线雏形。
这种炒钢法,原本要在明代才能够趋于成熟,但是陆煊提前把它弄了出来。
整套系统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绝对是有着巨大领先的。所以,一开始陆煊就让太子府实行了严格的保密制度。所有的工匠及其家人,全部在册。一天十二时辰,受到靖安司的监控。一旦有人泄露任何一丝消息,都按照谋逆罪处理。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有人铤而走险。
靖安司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群隐藏极深的细作。经过几天的严刑拷打,现已确定,他们竟然是安禄山的人。
原本的历史上,安禄山要在十几年后才会造反的。陆煊其实一开始没有把多少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看来,这些能够搅动风云的枭雄,无一不是目光长远深谋远虑之辈。现在的安禄山,或许还没有成熟的造反想法。但是骨子里的自我利益,肯定已经开始压倒大唐的利益了。
“安禄山虽是胡人,但是在朝中的关系极深。朝廷派出的采访使,都被他打点的极好。就连右相,都曾经为他站台。凭现在的靖安司,确实动不了他。”
李泌也知道陆煊说的是事实。安禄山这个人,看似痴肥呆傻。实则精明过人。时常拿自己给群臣李隆基逗乐。朝中甚少有人怀疑他有异心。
陆煊更是知道,下半年,安禄山就会再兼任范阳节度使。过几年还会加封河东节度使。一人身兼三大节度使之职。拥兵数十万。差一点就覆灭了大唐。
“看好所有的囚犯,他们暂时还不能死。李司丞,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正有此意。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需想一个万全之策。”
所谓万全之策,自然是没有的。不过两人还是商量出了一点对策。
“朝中可与跟安禄山走的近的重臣。能够直面圣上的那种。”陆煊对李泌说道。
“采访使张利贞,巡察使席建侯都多为安禄山说好话。两人都跟安禄山私交甚密。”
“那就让太子出面,让他们告上一状。”
“但是圣上......”
“不是给圣上,是给我们的右相。”
李泌恍然。
“是极。张贞利,席建候两人,都是意志薄弱,趋炎附势之辈。他们两个不会放过同时结交太子跟右相的机会的。只需让他们对右相透露几句谣言,就说安禄山正在四处活动,想要笼络一些六部的官员。而六部是右相的禁脔。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边塞的蛮子插手的。”
陆煊:“......”
第六十六章 破局
七月流火,酷暑渐逝。
长安城开始逐渐的进入一种全新的忙碌时分。今年虽然称不上风调雨顺。但也称得上是丰收之年。百姓们自然是心上眉梢。不过安禄山可就不那么开心了。
他自幼聪慧,不管在什么地方做官,都能够快速的博得上司的欢心。又擅长捞钱,且不吝惜散财。所以从进入仕途,就一路青云直上。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御史中丞,外加平卢节度使。身居高位,他有时候也会志得意满。认为朝堂诸公不过如此。
但是这个夏天,他过的并不舒服。因为不知为何,右相李林甫突然间针对自己。天可怜见,安禄山多次试图结交这位大唐第一权臣。而李林甫见到李隆基喜欢安禄山,也时常给他说几句好话。但是这一次,这位右相突然间出手,拦下了李隆基授予安禄山范阳节度使的命令。
安禄山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右相。但是他又不敢直面李林甫。多年前,他第一次见李林甫的时候,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畏惧。因为李林甫那双眼睛,似乎一眼就能够看穿他心中所想。甚至能够猜到他下一句话想说什么。
自那之后,安禄山就不敢直面李林甫。套用后世的一些说法,安禄山之所以等到那么晚才开始谋反,就是因为他畏惧李林甫。当然这只是野史传说。唯一确定的就是,在朝堂之上,确实没有人能够压制李林甫。
朝堂之上的争斗,陆煊从不参与。靖安司在朝堂上的代言人是贺知章。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那个贺知章。贺知章也算是朝堂之上的老狐狸。极少数能够站在右相对立面,还能够不失圣眷的要员。
“你们这一计,走的太险了。那张利贞,席建候之流。可不是什么嘴巴严实的人。右相更不是那种会被你们利用的角色。这一计看似巧妙,但是不出十天,右相定然能够清醒过来。”
“触怒又如何。我们不触怒他。李林甫就会放弃打压太子,转而辅佐太子上位?”李泌据理力争。
“糊涂啊。你们真以为,有了靖安司,有了旅贲营太子卫千把人,就能跟李林甫叫板?龙武军,金吾卫,右骁卫......长安城的军队,多半都受右相所制。六部官员更是为右相马首是瞻。你们怎么斗?”
贺监的话很快就应验了。五天后,靖安司遭大变。
原本从六部抽掉的大量文吏,纷纷被调回本部。大理寺,京兆尹原本给靖安司无条件提供所有卷宗的几个部门。也突然间开始处处为难。更严重的是,户部的饷银,竟然也开始拖延。
似乎突然之间,独立强势的靖安司,就直接被整个朝堂抛弃。不但人手被抽走大半,剩下的少半人更是直接转成为爱发电。一夜之间,靖安司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太子殿下已经拿出了私人的钱财,维持靖安司的运转。但是现在,靖安司政令不通。不管是金吾卫,还是龙武军,甚至京兆尹都不再配合我们。各种卷宗,密信,也全部延迟。我们拿不到第一首的消息,根本无法对长安城的局势做出应对。而这时候,靖安司只要出了任何一个差错,就将迎来灭顶之灾。太子殿下之前累积的势,也将一夜丧尽。”
李泌对此忧心忡忡。李林甫的老辣狠绝,第一次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连预料中的殿前对峙,据理力争都根本没有发生。对方只在无声无息之间,就直接将军。而靖安司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这时候的陆煊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还在兴致勃勃的品尝一种全新的点心。
“嗯,太子殿下赏我的四个美人。不但人美,舞美,更重要的是手巧啊。我只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她们就做出了这种杏仁酥。你要不试试,香酥可口,甜而不腻啊。”
“都什么时候了,陆校尉还在吃点心。靖安司已经危在旦夕,我可没这份闲工夫。”
“何必呢?其实细说起来,靖安司现在面临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钱,一个情报。先来说说情报。你知道昨天晚上,礼部尚书大人,去了什么地方吗?”
“什么意思?”
“他去了群芳院,点了一个叫秀儿的姑娘。喝了六杯花酒,跟秀儿姑娘颠鸾倒凤半刻钟,温存一个时辰。于子时,乘马车从后门偷偷离开。”
“我可没心思跟你......”李泌原本想要嘲讽一下。但是突然间脸色一变。
“不对,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此事是真是假?”李泌的呼吸有些急促。
“自然是真的。因为昨晚,给吏部尚书大人带路的,就是不良人的一个暗桩。如果你想,我可以把昨天晚上,所有去群芳院的朝臣列一个名单给你。说着的,那得要两张纸。”
“不良人?就是两县县尉之下的那些差役。”
“没错,万年县不良帅,名为张小敬。十年西域兵,九年不良帅。对于太子,李司丞,右相等人来说,他不过是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蝼蚁。但是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果决。为了对付长安城的那些帮派。他曾派出大量的暗桩,安插在长安城的各个场所。
在我任职万年县县尉期间。又给了他不少支持。让他把整个暗桩扩充。实质今日,长安城的一举一动,都已经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当然探不到右相府,或者皇城的消息。但是只要这些大人物走出家门,他的那只独眼,就能够钉死他们。”
“长安城竟然有此等人物。为何从未听你说起。”
“因为他本就是为这个局面而准备的。只不过现在看来,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提前了不少。”
“好,我姑且信你。但是我们还需要大量的钱财。现在户部推三堵四,不但不给银钱,连众人的俸禄都要克扣。我实话实说,太子的性格,坚持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