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说:“你来守城,我带兵迎战,如今赵人心归于我们,要么不战,要战定能获胜。”
陈余率领两万大军出城迎战李良,城中百姓涌上城墙,如山呼海啸一般斥骂李良的叛逆行为。李良部下听在耳中,惊在心中,军心顿时涣散了几分。两军交兵之后,有城上百姓擂鼓助威,陈余部下越战越勇。没多久,李良就留下了大片死伤之人。城中百姓见了,呼声更响,有的索性操起兵刃,冲出城加入了血战的队伍。李良部下步步退后,又见城中人如泉水一般涌出,愈加胆寒。许多人索性丢下刀剑,狂奔逃命去了。李良在后督战,见有人逃跑,连杀几人,却也抵挡不了退潮般的溃逃,最后索性随众人一同逃回邯郸去了。
惊魂未定,李良想起了那封秦王的劝降信,慌忙拿出来看了一遍,稍作思索,自言自语道:“只有如此了!”当下令部下整顿行装,随他投奔章邯去了。
章邯杀了田臧、李归之后,就再度挥师向前。他把军队分为两路,一路攻郯,一路攻许城。不久前,二世接连得到了章邯的捷报后,欢喜万分;又派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领兵一万多人援助章邯,使章邯的军威大增。
陈王这边,也没有顶住章邯兵马的攻击,连失郯城、陈县之后,陈王兵力尽失,最后一代豪杰竟被一车夫谋害而亡。至此,义军以失败为结局,但他们掀起的反秦烈火依然炽盛。
正当刘季在家料理母亲丧事之时,在原楚国的会稽境内,又涌起了一支义军,为首的乃是叔侄二人。叔叔名项梁,侄子名项籍,他们率领八千名壮士,如狂飙突起一般,拔地而起。
项梁出身不凡,乃是原楚国大将项燕之子。当初,楚国即将被秦王消灭之时,也进行过血肉横飞的拼杀。大将项燕率领楚国军队和秦国大将相遇,项燕持着一颗忠贞之心,竭力护城。然而毕竟楚国已是强弩之末,不再是秦军的对手。血流成河之后,项燕兵败自杀,楚国也随之灭亡了。
作为楚国名门之后,为了免遭秦王毒手,项梁不得不远走他乡,过起了漂泊的生活。然而,他毕竟是一个血性汉子,在他的骨子里,深藏一份凝重的国难家仇。就像千千万万个原来六国的贵族一样,他一刻也没停止过要报仇雪耻的想法。
正当外面风云变幻、日新月异之时,刘季在家为老母送葬已过了二十余天。也许是天意,这二十多天里,丰邑几乎都是阴雨天气,霏霏细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没个断头。忽然一天,天空放晴了,灿烂的阳光洒满了大地。前来吊丧的亲戚朋友也走光了,办丧事的大白布棚也拆去了,刘季才感到多日来沉重的心亮了许多。站在太阳地里,他有点头晕,不由自主手搭在额上向远处望了望。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枣红马飞驰而来,红黑色的马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报告沛公,陈王大军有不幸消息。”来人翻身下马,走近沛公行礼道。
“讲!”
“陈王西路大军失败,周文孤军深入被困,吴广为部下所杀。秦军近日土气大振,眼下还有一支秦军向丰邑开来。”
众将士早已聚在沛公身旁,一听此言,个个按剑而立,盯着沛公。“火速调集人马,准备迎敌!”沛公一挥手,声音格外响亮。
各将士得令,立即散开了去。沛公令探子再探再报,弄清来者是谁,兵力如何。
一会儿,探子满头汗涔涔地回来了。原来,这队秦军乃是泗水守军,大约有一两千人,由泗水郡守统领,目的是为了剿杀沛公之军。沛公听了,微微一笑。这泗水郡守他见过,虽然看上去仪表堂堂,却实是一个胆小如鼠之辈。虽会几套马上功夫,却是空架子。两个时辰后,秦军来到。双方在丰邑旁边的一处旷野里相见。正如沛公所料,西军交战。泗水郡守大败。大胜之时,沛公决定乘胜出击,走出丰邑,向亢父进发。几天后,他们来到了方与城。
天色渐晚,全军安营扎寨,生火烧饭。沛公一面派探子四处探听消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有几路探马已返回来。他们得到了共同的消息——陈王西进部队各将领全部战死。章邯率几十万骊山囚徒,已转过身向东杀来,情况不妙。
沛公脸色阴沉,看众人都望着他,他沉着地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亢父,那儿易守难攻,是驻军的好地方,到亢父后再做计议。”
左右听令,率士卒打点车马,准备向亢父行进。正要上路之际,忽然从丰邑奔来了一骑。骑马士卒下马来快步而行,满脸沮丧之色,沛公心头一沉。
“沛公,丰邑守将雍齿投降了魏军。”
“谁?雍齿怎么了?”
沛公怒目圆睁,一下子从车子上跳将下来。
“雍齿已降魏将周市,丰邑城中百姓盼沛公还军,杀那叛逆之人!”士卒咬牙切齿地说。
沛公怒火满腔,“嗵”的一声,右拳狠狠砸在车厢之上。
他弄不明白,雍齿为何投魏,更弄不明白,丰邑百姓为何不反雍齿。“若不回去严惩这个内奸,余将将会在日后做出种种不义之事。此仇不报,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沛公下令:“还军丰邑,诛杀叛贼!”
却道这雍齿也是丰邑土生土长之人,为何会背叛沛公投靠了魏相周市?常言说得好,是树有根,凡事有因。原来,雍齿一直对沛公心怀不满,长期积怨在心。时光倒回到十几年前。
有一个春天,雍齿领着几个伙伴到王媪小酒店喝酒。酒酣耳热之际,雍齿忽然觉得王媪这个寡妇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迷人。他先是盯着王媪,后来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趁王媪上菜之机,就笑嘻嘻摸了摸王媪的手。王媪知道他喝多了,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喝多酒的人往往不知个分寸。几个伙伴看到雍齿摸王媪的手,不禁嘻嘻而笑。那时候,他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头脑发热的年龄。雍齿经大伙一笑,仿佛得到了鼓励,再拧王媪的脸。王媪冷不防被这一拧,手一松,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哎呀,妈呀!”
不由自主,王媪一声惊叫。雍齿没有被叫声惊醒,反而更加放肆了。他一把抓住王媪的手,红红的眼睛盯着王媪,笑嘻嘻地道:“嫂子,你叫得真好听!再叫一声。”
王媪满脸通红,猛一甩手却没有挣脱雍齿。“哈哈哈,看嫂子脸红的!”
“哈哈哈,雍哥,嫂子对你有意呢!”
几个小伙子不知轻重,一起跟着调笑起来。
“放手!你干什么?”王媪放高了声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雍齿早已醉了七、八分,看王媪的样子更乐了。
“来,嫂子,坐下来陪我几个兄弟喝两杯。”一边说,一边把王媪往身边拉。
“你们干什么?”王媪声音已变了调,两行泪水滚落下来。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人,喝令雍齿道:“放手,兄弟!”
雍齿抬头一看,原来是本村的刘季。他知道刘季人高马大,敢说敢干,惯于打抱不平。但仗着酒劲,又有几个小兄弟在场,他却硬气地说:“刘三,关你屁事!你自己就是个混事儿的,凭什么管我?”
“放开他!”刘季说话时已有咬牙的样子。
“不放,你怎么着?”雍齿硬着头皮说。
“啪”,刘季一甩手打在了雍齿脸上,接着上前一把把雍齿提将起来,像抓小鸡一般把他扔到了门外。
雍齿的几个伙伴见状,一起扑向刘季,也都被刘季一一提起来甩到了门外。几个小伙子仰的仰,趴的趴,都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刘季双手叉腰,在旁边道:“有谁不服的,起来!”
几个小伙子刚才已领教过了刘季的臂力,那真像铁铸的一般。看着刘季的威武样子,他们岂敢上前?雍齿一节一节地从地上撑起来,拍拍衣上的灰,指着刘季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我打不过你,十年后再说!”
刘季笑道:“十年?二十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滚吧,当心我再揍你!”
雍齿也还真怕再挨一顿揍,一溜烟地跑了。
◎我会报仇的!
一晃几年过去,刘季早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雍齿和他的伙伴已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由于两家一个住村东,一个住村西,所以并不常见面。当了泗水亭长之后,相见的机会更少了。又是一个春天,粉红色的荞麦花开满田野。傍晚时分,刘季从泗水亭回村里,走在绿色的麦田与荞麦田之间的小路上,十分悠闲。刚接近村头,“忽”地从旁边的小沟里窜出几个人来。“站住,刘季!”
一看是雍齿和三个小青年,刘秀问:“什么事?”脸上还带着笑。
“什么事?你忘了几年前在小酒店的事儿啦?”雍齿旁一个酒糟鼻子的小伙子气哼哼地反问。
刘季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这才看见他们四个满脸怒色,手里还拿着木棒。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报仇的!”雍齿发话了,他挥了一下手,“上!”
还没等刘季反应过来,几个人一拥而上,棍棒交加,拳打脚踢,打成一团。
挨了几棍,刘季才开始动手。他身材高大,拳脚有力,使劲一拉,夺下一根木棍在手,左右挥舞。先是丢了棍的那位倒在了麦田里,接着又有两个倒进了旁边干涸的深沟里。最后,雍齿被刘季高高举起,扔进了荞麦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