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笑笑,说道:“还是从黄先生的那副字推测的。黄先生昨夜夜不能寐,起床写字,写字的时候心浮气躁、心有旁骛,因此写出的字气和意有不谐之处,而所写的字也侧面反映出黄先生的心情。‘疏影梅香’四个字,说的是梅花,但也可以指妻儿。宋代诗人林逋隐居孤山时,清高自适,植梅养鹤,终生未取,人谓‘梅妻鹤子’。黄先生有意无意用‘梅花’指代妻子或女儿,是希望她像寒梅傲雪凌霜,振作起来,早日恢复娇艳如花……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所以我斗胆猜测,那个令黄先生忧心成疾的人正是您的女儿!”
何志雄恍然有悟,黄先生的确有个女儿,名字就叫做“疏影”,说起来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至此,徐阳对于洛尘只能是一个大写的“服”,虽然他的说法有些荒诞不经,但实实在在太精准了。
作为贴身护卫,他是最清楚黄先生境况的,有好几次他都看见黄先生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发闷火甚至暗暗垂泪,这全都是因为一个父亲为自己救不了重病的女儿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痛苦。
黄先生面无表情,双目泛着微光,他站起身来,冲洛尘一鞠躬道:“洛神医,请您务必救救我的女儿!”
他言辞恳切,竟已用上了敬语。
洛尘连忙起身,上前扶住黄先生道:“黄先生爱女之心感天动地啊,我就先去看看令千金吧。”
他也知道黄先生女儿的病得了这么久都没有好转必然非常棘手,而这里面怕是还有什么内幕牵连,他本来可以在缓解了黄先生病症以后立马就走的,之所以愿意留下来进一步帮忙,只因他猜出其中内情,被如山的父爱所感动,不管黄先生是不是同心社大佬,首先他是一位爱女儿的父亲。
洛尘追忆起自己的父母,一时不由神伤。
在黄先生和徐阳的带领下,洛尘等人离开会客厅,上了二楼,七拐八绕,进了一个房间。
这房间原本应该是女子闺房,但现在却被改造得好像重症监护室,各种仪器设备在里面,还有两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只不过更为宽敞明亮。
黄先生跟医护人员打过招呼之后,洛尘走到床边,目光放在床头,立时眉头轻蹙,有种不好的感觉。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当、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瓜子脸儿、空气刘海,两颊消瘦,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头挑染了酒红色的梨花卷发散落在枕间。
她本应是个极美的女孩儿,然而此刻小脸儿呈现病态的灰白色,没有一丝生气,嘴唇发干、发白,有好多灰屑。
洛尘问能不能把被子掀开查看一下?
黄先生便把女儿的被子掀开,里面是一具玲珑的女性躯体,穿着可爱的粉色睡衣,胸部坟起如双丘,腹部平坦,腰臀呈梨子形态,曲线动人。
洛尘问:“身体有长脓包疮的现象么?”
黄先生回答说没有。
洛尘便让他把被子盖上,又询问发病的起因和情况。
黄先生授意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医生来作讲解,她是同心社下属私立医院的主任医师,专门请来负责照料黄先生的女儿。
女医生说,病人小便赤黄、大便秘结,不肯饮食,夜里浑身发烫,意识不清,起初还只是十天左右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每天不定时发作,发作时病人疼得要命,嚎-叫-呻-吟,每每疼痛过后就汗湿全身,看着很是严重,令人揪心。
洛尘问:“检查的结果呢?”
黄先生说:“用了所有的仪器设备做过检查却什么也查不出来,请了好几位西南地区的名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医生脸上就有些尴尬,心说,是啊,很多老医名医都无法诊治,现在却请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看来黄先生也真是爱女心切昏了头,什么人都往这里请。
洛尘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站在床边,集中精神、调运真元之气于双眼,仔细观察了卧于病榻上的女孩儿身体的几个部位。
额头上有黑气萦绕,五脏六腑之间也凝结着小团小团的黑气,仿佛还会互相转移。
他又翻开对方的眼皮,瞧了瞧双眼眼球。
在此期间,女孩儿一直不曾醒来。
洛尘收手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退开两步。
黄先生急忙问道:“洛神……小洛,可有什么眉目?”
洛尘面色凝重地说:“令千金得的是病,但也不是病……”
“这……这是什么意思?”
“黄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一种邪术,叫作‘降头’……”
第70章 人比人得死
“黄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一种邪术,叫作‘降头’?”洛尘问。
“降头?!”黄先生浑身一震。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反应不一。
有的不可思议,有的决然不信,有的感到惊恐,有的嗤之以鼻……
那个中年女医生就在心里摇头,这么年纪轻轻就当了江湖骗子,一定是家庭不幸,可惜,可惜了……
郑融忍不住问道:“我听说,降头术好像是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就释放在人的身上,很多高官、富商、明星都被人下过降头……要如何分辨自己中了降头呢?”
中年女医生就暗暗冷笑,太天真了,那些假新闻、狗仔消息也能信?
洛尘却很认真地解释说:“眼睛为生灵之精,一旦感觉自己身体状况不对劲,就要注意观察自己的眼睛,尤其是上眼白。若上眼白布满黑色小点,表示你中了蛊毒;若上眼白的中间部分出现一条小的竖线,那也不妙竖线为暗绿色,表示你受了诅咒,竖线为深黑色,表示你被人下了降头。如果发生如上情况,到医院基本不管用,仪器也很难检测出准确结果……”
中年女医生便上前翻开黄先生女儿的眼皮查看,不由惊讶地叫道:“上眼白果然有一条黑线,之前没注意到呢!”
徐阳冷笑道:“你们这些家伙干什么吃的,做检查的时候连这都注意不到吗?”
中年女医生噤若寒蝉不敢多言,生怕被老板发起火来炒了鱿鱼,但心里却颇不以为意,一个毛头小子的话怎么能信?他说眼白上出现黑线就是中了降头,根本没有依据啊!
黄先生却对洛尘深信不疑,问道:“我女儿疏影她中的是什么降头,你能否解救?”
洛尘还有些断不准这是什么降,便反问说:“黄先生,容我冒昧地问一句,在令千金生病之前,黄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遇上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黄先生还没回答,徐阳便开口道:“以黄先生如今的地位,眼红的人很多,无论生意或日常往来,有意无意得罪的人绝对不少……”
黄先生怒道:“疏影虽然平时顽劣,但也不可能把谁得罪到要害死她的地步,必然是因为我的关系。有道是,祸不及家人。你有什么仇怨冲我来就是,为何偏偏要伤害我的女儿?卑鄙,可恨!”
他常年身居高位,本是不怒自威的人,现在发起怒来,堪比雄狮猛虎,令众人骇然色变。
只有洛尘深感同情,黄先生是宁愿自己立刻死去,也舍不得女儿受一丁点的痛苦啊!
他心里思量,黄先生身份特殊,黄家地位背景也很特殊,自有各式各样的人物想让黄家遭殃,总之,黄大小姐中降头已经可以确定并非偶然而是人为,那么幕后指使降头师下降害人的人必也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就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是惹不起的。
如果出手相救,可能因此受到牵连,这里面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但是见死不救,自己心里这一关又过不过的去呢?
“黄先生对女儿的关爱令人感动。这个降头,我尽力尝试来解,成与不成,只能等试过之后,再看结果。”洛尘说道。
他觉醒前世记忆,仍然对修道有所追求,修道必先修心,道心不可违逆,所以,替黄大小姐救治,这其中会有多少的好处多少的风险,他都不管,只依本心行事。
黄先生激动地握住洛尘的手,说:“谢谢你,谢谢!”
洛尘说:“眼下工具材料不全,我需要三天时间准备,最多三天,如果提前准备好,我就提前过来。我先开个方子给令千金服用,可保三天之内性命无碍。”
找来纸笔,洛尘一面仔细斟酌,一面在纸上写下一味味药材和剂量,并注明煎熬的方法。
大约用了十分钟,洛尘写好方子,又反复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递给徐阳,徐阳又递交给黄先生。
黄先生双手接过,连声称谢。
洛尘便起身告辞:“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我准备好之后,立刻联系你们。”
黄先生点头,打算亲自相送,却被洛尘拒绝了:“黄先生就陪在女儿身边吧,不必远送。”
黄先生只好吩咐徐阳:“你送送小洛他们。”
看着洛尘、郑融、何志雄一行人离开,中年女医生心里嘀咕,说什么准备三天,怕不是借口脱身吧?黄先生如果不找人看紧,估计三天后就连影子也找不着了!
她依然不相信洛尘的“降头说”以及洛尘能治好黄大小姐的病,便问黄先生道:“黄先生,那个方子……需不需要拿去给院里的专家研究论证一下?”
黄先生把刚才洛尘开的药方递给她说:“不用多此一举,你赶快按着方子抓药煎药,给疏影服下,别耽搁。”
……
……
坐何志雄的车子驶出杏湖别墅区,天色已黑。
何志雄对洛尘大加赞赏,说洛尘今晚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并提出去吃个宵夜。
洛尘说太晚了,宵夜就不吃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志雄以为洛尘是要回去准备为黄大小姐救治的工具材料,便也就不再勉强,问洛尘要去哪儿。
洛尘想了想,南秀村距离较远,学校寝室这个点应该已经关门了,便告诉何志雄把自己送到城中村的租屋。
当问郑融要去哪儿时,郑融说:“我就住在洛尘附近,待会儿我们一起下车就可以,走两步回去,不劳烦雄哥调头了。”
何志雄侧首看了一眼洛尘,露出一副“我懂的”的笑容。
洛尘说:“雄哥,大晚上,能不能别笑得这么猥-琐?”
……
……
在城中村路口下车,洛尘对郑融说:“走,我送你回去。”
郑融说:“不用了……吧?”
洛尘说:“用用用,让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单独走夜路,谁能放心啊?”
郑融嘻嘻笑说:“你要当‘护花使者’?”
洛尘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给个机会呗!”
于是俩人沿着人行道漫步而行。
郑融问:“你真的打算替同心社老大的女儿解那个什么‘降头’?”
刚才在车上何志雄已经透露了,黄先生就是云州第一大社团同心社的最高领导人黄力,他的女儿叫黄疏影。
洛尘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郑融又问:“社团是很复杂了,你这一出手,可不仅仅是单纯的救人,这里面的风险你想过没有?”
洛尘笑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啊?”
郑融俏脸儿一红,便不由把围巾向上拉了拉,企图这一下,闷声说:“有人关心不好吗?像我就可怜喽,没人关心……”
洛尘哈哈一笑,道:“谁说自己没人关心我都信,唯独郑大美女说自己没人关心我不信,你是银行系统一枝花,多少青年才俊排队关心还来不及呢。”
郑融又把围巾拉高几分,嗔道:“又在胡说八道!”
洛尘笑过之后,正色道:“同心社是黑-帮-社-团不错,黄力是社团老大也不错,但他首先是个人,是一位父亲,我对父亲救女儿的急切心情没办法视若无睹,其次,黄疏影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就算犯了什么错也罪不至死。我既然懂医,又碰上了这样的事儿,便有责任和义务施以援手,医者父母心嘛,若是不救,恐怕日后难安啊!”
郑融深深地看他一眼,轻声说:“你啊,就是心太善!”
郑融的住所距离城中村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大约有两三公里,郑融不坐车,其实就是想和洛尘有机会独处一下。俩人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郑融的小区楼下。
洛尘看这小区的位置和环境都不错,便随口问道:“房子是你买的么?”
郑融苦笑一下说:“是啊,做房奴,背了一屁股的贷款,每天劳劳碌碌,累也累死了。”
洛尘笑着安慰道:“阿融,你这已经很好了,想想那些贫困山区的孩子、那些战区难民。”
郑融叹道:“是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心理却说,比起真正贫困的人来,我算很好了,可是跟你一比就差得远啦,我虽然读书早、毕业早,但工作几年了却还是那点死工资,每月还房贷还成月光族,连吃顿好的都要左思右想、买件贵衣服都得精打细算,哪像你,还在学校里,就有那么大的事业,包山包地,自己建盖农庄……刚才说到青年才俊,倒也真有几个富二代追过我,但那些人都没什么上进心,整天吃喝玩乐,一副坐吃山空的死样子,再不就是李豹那种身份复杂的家伙,欺男霸女,说不定哪天就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唉,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转而又巧笑倩兮地邀请洛尘:“要不要上楼去喝口水?”
洛尘笑着婉拒:“谢谢啊,时间太晚,我就不上去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上楼,确保你安全到家,就可以了。”
郑融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嘴上说拜拜,心里却不禁失落不已。
洛尘一直等到郑融上楼、开着家里的灯、站在窗口挥手,才也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回到城中村的租屋,将近凌晨1点,姐姐洛雪伊肯定已经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