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雄简直为他捏了把汗,何虽然不太明白那些“筋骨”“灵魂”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来洛尘对于黄先生的字评价并不高,以黄先生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有多少人争着拍他马屁都够不着,还得变着花样捧他开心,就算这字真是写得烂透,又有谁敢于直言?
“这话怎么讲?”只听黄先生问道,心说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叫“笔意通神”吗?
“黄先生所写的‘疏影梅香’,应该是出自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其一》中的句子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诗句写出水中疏疏落落的梅影摇曳多姿,缕缕幽香在月下游动飘散,完美表现出了梅花的淡雅和娴静。黄先生大概是想表现寒梅傲雪、修洁孤高、筋骨铮铮的姿态,却忽略了梅花作为花儿本身的温婉资质。而这幅字笔力十足,却用过了头,显得杀气腾腾。”洛尘最后看了一眼那副字,叹息道,“书写的时候,看来还是有些心浮气躁,太过想要某些东西,才致使整幅字欲念跃于纸上,能放不能收,杀意的凛冽破坏了梅花的清冽,造成一种不谐。可惜了……”
此话一出,黄先生脸色大变,他以为是何志雄告诉了洛尘什么,扭头一看,把何志雄吓得手足无措。
何志雄只道黄先生接受不了洛尘的评价因而生气,正在急思如何为他开脱之对策,头都大了。
郑融也有些害怕起来,傻瓜也猜得出眼前这位黄先生必定就是同心社高层,听说黑-帮-大-佬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一言不合就要血溅三丈,洛尘刚才“胡说乱讲”一堆只怕把他给得罪了,即便洛尘功夫了得,但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待会儿铁门一关,那就插翅难飞了!
第68章 射鸟放血
何志雄、郑融以为洛尘乱说话惹怒了黄先生,都急得不行。
洛尘见大家伙没有回应,就道:“我早就说了,我其实不懂什么书法,只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要是说得不得,还请见谅,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就当我是年少无知、小子狂言。”
黄先生瞧何志雄的样子就知道其实他也不清楚内情,自然不可能告诉洛尘什么,然后看看洛尘,又看了看自己那副字,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年轻人明明看的是字,为什么却像是看到了自己心底似的,他说的那些,分明就是自己眼下的境况啊!
在场知晓内情的除了黄先生,还有西装男,他也是目瞪口呆,那消息明明很隐秘,连中层干部都未曾透露,这个年轻如何仅凭一幅字就说得头头是道?他自己盯着那副字看了半天,除了知道那四个字怎么读怎么写、大概是什么意思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黄先生对西装男说:“徐阳,把这幅字取下来吧。”
西装男徐阳依言将字从墙上取下,交给黄先生,黄先生将白纸黑字“嗤啦”揉作一团,扔到了茶几旁边的垃圾篓里,叹道:“以前学书法的时候,老师就曾讲过,书法可以通神,所以才会字如其人。今天我才知道此言不虚啊!”
说完,黄先生爽声一笑,抬手道:“坐吧!刚刚听阿雄说你医术神奇,我看你就是位很神奇的年轻人啊!”
何志雄这才惊讶地发现,黄先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像还很高兴,对于黄先生居然能提到自己的名字,何感觉心里乐开了花儿,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洛尘是把什么话说到黄先生的心坎里了呢?
黄先生看着洛尘又说:“你的书法通神,医术想必更加了得,我最近正好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你能不能给看看?”
洛尘笑了笑,果然你是正主,说道:“那就容许小子再狂妄尝试一次。”
说着,站起来,坐到跟黄先生相邻的一张沙发上,示意黄先生把手腕搁在沙发的扶手上。
徐阳紧紧盯着洛尘,估计只要发现他有什么异动,就会立刻出手。
搭了个脉,洛尘稍微品察了一下,问道:“这病有两三个月了吧?”
黄先生心道果然是高手啊,还没说是什么病,就先断出了得病的时间:“大概两个月前开始感觉不舒服的。”
洛尘点点头,又问:“发病的时候,会觉得头昏,眼睛看不清东西?”
黄先生一口说:“对,对!”
洛尘又摸了一会儿脉,似乎有些吃不准,再问:“发作时,应该还有其他症状吧?”
黄先生看向徐阳,徐阳就说:“黄先生病症发作之时,会跟喝醉了酒一样,面红耳赤,头晕眼花,走起路来,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何志雄暗暗点头,就在上个月,黄先生有一次给同心社中层以上干部开会的时候,原本很正常的样子,却突然像喝醉了酒一般,脸红脖子粗,讲话也变得语无伦次,那次会议开到一半就中止了,黄先生被保镖扶着退了场。
当时大家以为黄先生是喝了酒开会,社团的其他几位大佬还很不高兴,只有何志雄觉得事有蹊跷,黄先生是个很严谨和克制力强的人,从来不曾醉酒开会、醉酒办事,因此他找到了黄先生的贴身护卫徐阳,软磨硬泡、旁敲侧击地打听出黄先生可能得了某种怪病的消息。
于是就有了他急于为黄先生治病立功、请来洛尘的事情发生。
洛尘听了徐阳的话,便差不多知道是什么病了,难怪刚才看黄先生写的那副字,会觉得字里全是心浮气躁,原来根子在这里啊,走路都飘了,这还不是心浮气躁吗?
收了脉,就听何志雄和徐阳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这是个什么病?”
看来他们都很关心黄先生的病情。
“不碍事,小毛病。”洛尘轻松地笑道,“是上热下寒症,上焦热,而下焦寒,是由心肾不交引起的。”
在场谁也没听懂,郑融也很好奇,便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呢?”
洛尘耐心地解释道:“上热下寒症,泛指上部有寒、下部有热,热症、寒症同时出现的一类的症候,亦即寒热错杂表现之一。多为阳盛于上,阴盛于下,症状是胸中烦热,频欲呕吐,腹痛喜暖,大便稀薄等;亦指下元虚寒,阳气上越之症,症状是足胫寒冷,而面红似酣,兼见形寒,脉沉细,或伴大便泄泻,又称戴阳,为虚脱症候之一。”
他问黄先生道:“发病后,黄先生在脸耳烧红的同时,是否伴有手足冰冷的感觉,整个人都虚软乏力?”
黄先生点头,说得太准了!
洛尘继续解说:“病因乃心肾不交,这个不好解释。但是病的根源却在于心而不再身,是心病啊!用我们平时常说的一句话讲,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非常急切地想做某件事情,力量却跟不上,导致阴阳不交,从而寒热错乱,所以就病了。”
徐阳看了黄先生一眼,眼神很是奇怪,这好像说的不是病情,而是黄先生最近所遇到的情况吧!
黄先生听了洛尘的诊断结论之后,浑身一震,心里吃惊,竟连这也看出来了?!
之前也请过不少的大夫,但他们最多最多只看出了病因,却看不到根源,开了各种药,给了不少治疗方案,但都没有效果,黄先生该发病依旧发病,害得他都不敢在一些重大场合出现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同心社现在看似稳固,其实暗流涌动,可不知有多少人等待机会想要搞事情呢。
“这个毛病,好调治吗?”黄先生问道。
洛尘点了点头,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好治!不过……”
他话没说完,黄先生这个病的根源在心理还不在身体,身上的病好治,但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黄先生明白洛尘的意思,说:“你尽管放手治!”
洛尘就站起来道:“我需要先净手。”
徐阳便说:“我带你去。”
于是带洛尘去了洗手间。
洗干净双手,然后晾至干燥,回到黄先生身边道:“医术有载,上焦之症,犹鸟集高巅,徘徊于耳边。”
黄先生笑了笑说:“是啊,鸟儿在耳边时时聒噪,岂能不让人心浮气躁?”
这鸟儿,就是自己想求而不可得的欲念。
“要对付这些聒噪的鸟儿,有个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洛尘伸手扶住黄先生的肩膀道,“那就是射之!”
黄先生若有所悟,正在琢磨这句话,洛尘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形,点在黄先生的两眉之间,一滴红得发黑的血珠随即滚落。
“你做什么?!”徐阳见黄先生流血,本能反应就是洛尘要对黄不利,伸出大手去抓洛的后颈。
洛尘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一侧身,徐阳便抓了个空。
他不由吃惊地“咦”了一声。
“啊……”
此时黄先生从胸中长长呼出一口气,经这一下,他立刻感觉清爽了很多,平时昏昏暗暗的眼前景象,也为之一亮,脑海中非常澄澈,静得出奇,就像是弓弦振动、箭矢飞射之后,那些围在耳边聒噪的鸟儿,全都惊走消失了。
“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洛尘问道。
“好多了,脑袋一下就清净了。”黄先生说。
徐阳这就怔在了原地,他还准备动手收拾这个“意图谋害”黄先生的洛尘呢。
黄先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徐阳你干什么?洛先生这是在给我治病呢!”
徐阳连忙退了两步,立正站好,不敢再动。
“清净了好,清净了就不会再被吵得心浮气躁了。”洛尘又扭头对旁边说,“准备一些纸巾。”
他没有具体吩咐谁,何志雄和徐阳都争相拿来了纸巾。
洛尘又用手指在黄先生两边的眉毛之上各点了七八指,按压几下,放出几十滴血珠来,何志雄拿着纸巾上前,想要为黄先生擦拭,却是有慌张手抖,郑融便说:“这种事情,让女孩子来吧。”
说着接过纸巾,轻柔地把血珠擦拭干净。
到现在,大家才发现,洛尘竟是空手放血。他们或都或少都听过看过中医的针灸放血疗法,但那是用专门的放血针,洛尘竟然用两根手指就点破皮肤放出血来,这一招简直神了!
其实洛尘就是图方便,没去找专门的放血针,而是用了“天玄指功”和“锻气成针”,把手指当作银针来刺穴放血。
血放出来后,黄先生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轻了几分,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幽静的空谷,眼前青翠明亮,耳边清澈寂静,身心顿时为之放空,舒泰无比。
“差不多了!”洛尘观察到滴出来的血珠变回了正常的鲜红色,随即就收了手,又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坐回沙发,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徐阳看着黄先生前额上的十几个针眼,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用手指点出来的,疑惑道:“黄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真的有效果?”
第69章 是病,但也不是病
“黄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真的有效果?”徐阳作为黄先生的贴身护卫,不仅要保护黄先生的安全,也要时刻关心黄先生的健康,他还是对洛尘治疗不太放心,便询问道。
黄先生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笑说:“好了,完全好了!”
他是彻底服了,之前觉得洛尘看字断病很神奇,现在亲自感受他治病的效果才真真正正地相信神奇。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什么是神医,眼下这就是神医了,疗效完全立竿见影啊!
徐阳心里也大为诧异,这也太快了吧?黄先生可是病了两个多月了,不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怎么被这个姓洛的年轻人拿指头点几下,病就治好了?
黄先生见众人还是一脸发懵的样子,便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脚步轻快但却扎实有力,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浮,笑着说道:“确实好了!以前我觉得书里描写的那些神医都过于夸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保守了呢!哈哈!”
转而又吩咐徐阳:“别愣着了,快去把我最好的茶拿出来,让洛神医尝尝。”
徐阳连忙走进书房,到柜子里取了黄先生的好茶,正要交给佣人冲泡,却听黄先生又道:“徐阳,把茶拿过来,这茶我得亲自为洛神医泡。”
何志雄一听,不禁大喜,黄先生亲自泡茶,这是最高待遇啊,说明黄先生的病是真好了,洛尘的医术是真神了,自己先前的那番担心也可以放下了,后悔也变成了庆幸,庆幸自己认识洛尘,并且没有与之交恶,总算请得动他来看病。
洛尘说:“黄先生还是不要叫我洛神医了,‘神医’二字可当不起啊。我是您的晚辈,你叫我小洛就好。”
黄先生已经娴熟地将茶泡好,将其中一杯推到洛尘面前,说:“来,小洛,尝尝,最好的雨前龙井,一个老朋友送的。”
洛尘端起茶杯品了品,赞道:“确实是好茶,清冽幽香,回味无穷。”
黄先生笑说:“既然喜欢,一会儿就带点儿回去。”
然后又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招呼道:“来,都尝尝。”
何志雄端着茶杯,感觉颇为激动,今天完全是沾了洛尘的光才有这份待遇啊。
黄先生看了何志雄一眼,说:“你是阿雄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我不说谢字,全记在心里。”
洛尘微微摇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黄先生不必如此。只是……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先生比划了一个手势说:“请讲!”
洛尘斟酌了一下,说道:“黄先生现在感觉轻松,只是暂时的,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黄先生的心病不除,恐怕以后还要发病。”
听了这话,众人都看向洛尘,何志雄心里打鼓,敢情并没有完全治愈啊!
徐阳想的则是,果然黄先生的心病才是重点难点。
郑融很好奇这个黄先生作为同心社大佬在云州乃至华夏西南已经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还会有什么心病,她同时也很期待洛尘既然说出这话,一定还会有什么惊人的表现。
黄先生问道:“这心病该如何解除?”
洛尘说:“两个法子,一是彻底解决那件令黄先生日夜挂心之事,二是黄先生自己将那件事完全放下,不管不问,便也就没有心病了。”
黄先生低头泡茶,默然不语。
徐阳在一旁直皱眉头,哼,说得轻巧。
洛尘又道:“当然这两个法子都不容易做到,那件事想必是对黄先生十分重要的事,黄先生绝不可能放下,因为日夜记挂,你非常想要解决它,急火攻心,却苦无办法,力不能及,所以导致心肾不交,阴阳失调寒热错杂。”
黄先生放下手中的茶具,看向洛尘,面色凝重,叹道:“不知小洛你是否已经看出了我的心病所在,还请救人救到底,施展回春妙手,为我彻底除去这块心病吧!”
洛尘暗暗失笑,这位黄先生也太喜欢打哑谜了吧?直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他挂心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让我猜呢!
其实他已经看出了个大概,像黄先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若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那恐怕只有生老病死了,急切想要解决而无能为力,急切得自己都生了病,八成就是因为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出了问题。
他反问说:“是黄先生的妻子或者女儿得了重病,而且威胁到生命?”
闻言,黄先生和徐阳大惊,这比之前任何一次惊诧都更甚。
过了一会儿,黄先生才定了定神,问道:“小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