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之影 第341节

  2024-06-27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加里波第还不像是之后几十年那么大名鼎鼎,不过马志尼的名字却早早地在欧洲各国的情报名单上挂了号。

  在英国外交部的情报档案中,马志尼被描绘成了与爱尔兰民族主义领袖与天主教解放运动领导人丹尼尔奥康奈尔一样的人物。亚瑟的老朋友外交部助理次官施耐德先生在为他讲解欧陆主要情况时,甚至直呼马志尼为意大利的小奥康奈尔。

  但马志尼与奥康奈尔的不同之处在于,奥康奈尔通过建立天主教协会的方式将爱尔兰农民紧紧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并通过该协会会员的支持一举击败多位政府支持的候选人,在爱尔兰的克莱尔郡屡次胜选。即便当时的法律并不允许一位天主教徒进入议会,而不列颠议会也屡次宣布奥康奈尔的当选无效,但托利党却始终无法找出一位能在爱尔兰击败奥康奈尔的家伙。

  而选举结果屡屡被宣布无效,也激怒了爱尔兰的天主教农民,农民们开始互相串联,奥康奈尔领导下的天主教协会也放出狠话,如果当时的威灵顿公爵继续否决选举结果,那么爱尔兰并不惧怕迎来一场战争。

  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当时的爱尔兰事务大臣安格尔西侯爵紧急上书首相威灵顿公爵与内务大臣罗伯特皮尔爵士,说明了爱尔兰当地激愤的民族主义情绪,而威灵顿公爵与皮尔爵士考虑再三后,终于决定推动了那份险些弄得他们身败名裂的《天主教解放法案》。

  而为了能让英格兰的国教徒更好的接受这样一份法案,皮尔爵士还狡猾的在苏格兰场的一线警官中找出了一块信仰着天主教的小石子儿探路。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举措虽然只是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的一小步,但却成了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人生中的一大步。

  或许是因为亚瑟从中得了好处,所以他对于爱尔兰人与天主教的印象并不像是大部分英格兰人那么糟糕。而且当初为了宣传《天主教解放法案》的积极影响,皮尔爵士还安排了亚瑟与已经成功当选下院议员的奥康奈尔先生见过一面。当时亚瑟在伦敦的风评还不像是现在这么差,不过那篇报道依然被不少伦敦市民骂了个狗血喷头。

  市民们直言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要安排英格兰的英雄警官去会见一个爱尔兰的泥巴种。

  不过亚瑟始终认为,用爱尔兰泥巴种来形容奥康奈尔先生实在是过分了些。因为奥康奈尔先生可是一位毕业于正统律师会馆的执业律师,按照不列颠人的传统习惯,律师可是与牧师一样地位崇高的高级知识分子,并且他们的收入也相当丰厚。

  如果他们是想要攻击奥康奈尔出生于爱尔兰的话,那就更遗憾了,因为据亚瑟所知,威灵顿公爵与帕麦斯顿子爵的出生地同样是爱尔兰,他们的家族都是不折不扣的爱尔兰传统贵族。

  并且威灵顿公爵哥哥韦尔斯利侯爵的第一任妻子,可是一位正经的爱尔兰女演员,她甚至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只懂得爱尔兰的传统语言盖尔语。虽然这位夫人在亚瑟进入伦敦上流圈子时已经病逝了,但是他依然听不少人讲起过这位夫人的故事。就因为她的语言问题,所以这位夫人一直很难融入伦敦的社交圈,但是她与韦尔斯利侯爵的夫妻感情却一直非常不错,即便外人一直在传闲话,但韦尔斯利侯爵却从未因为夫人不会说英语而动过离婚的念头。

  至于不列颠的前首相乔治坎宁爵士,他的母亲同样是一位爱尔兰女演员,而且他年轻的时候还在爱尔兰联合会里混过,但是这也并没有影响他成为首相。

  或许民族主义的叙事在欧洲大陆很盛行,但是这一套在不列颠其实并不能行得通。亚瑟向来认为,与其说英格兰人是讨厌爱尔兰人,倒不如说他们实际上是在嫌弃爱尔兰穷。英格兰与爱尔兰上流社会的沟通向来很顺畅,中等阶层的相处也算是和睦,两方冲突的根源还是在于底层民众厌倦了大量爱尔兰人涌入英格兰工业城市抢他们工作、压低工价的行为。

  亚瑟从前在街头巡逻时,就不止一次听见码头工人抱怨,这帮爱尔兰来的泥巴种一天只需要三个土豆就能活,佐餐的调料也不需要什么香辛料,来点最便宜的盐巴就行了。他们也不追求能住的有多好,一最简陋的、能挡风的棚屋便是可以令他们满意的居所。

  自从1801年议会通过了《英爱合并法案》,爱尔兰人可以畅通无阻的来到伦敦以后,西印度码头的工价在三十年的时间里下降了足有40%。伦敦的工人们曾经想拉着爱尔兰人一起罢工,虽然爱尔兰人偶尔也有响应的,但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却是在趁着伦敦工人罢工的时候去抢他们的工作。

  虽然这些话只是伦敦工人的一面之词,不过爱尔兰人的大量涌入导致了伦敦就业市场竞争加剧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英格兰的普通民众确实很难给爱尔兰什么好脸色。至于他们声称的诸如爱尔兰人道德低下、不讲卫生、天主教信仰无法保证他们忠于国王之类的种种理由,其实都是由不满情绪引申出来的借口罢了。

  而在马志尼引领下的意大利解放运动,其实与奥康奈尔率领的爱尔兰解放运动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们二位都是通过煽动民族主义凝聚人心的人物,只不过奥康奈尔打的口号是维护爱尔兰的天主教信仰,而马志尼则进行了反向操作,他声称要终结天主教会和奥地利封建主在意大利的反动统治。

  不过,虽然二者看起来行动路线迥然不同,但是实际上落在亚瑟的眼中,他们俩干的都是一回事,因为即便是号称要维护天主教信仰的奥康奈尔,也并不希望罗马教皇插手爱尔兰的主教任命事务。

  如果硬要说马志尼与奥康奈尔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马志尼比奥康奈尔更喜欢硬碰硬,也更愿意直言不讳的表明自身立场。

  而且奥康奈尔也远比马志尼幸运,因为威灵顿公爵可以为了更大的目标按着不列颠国王的脑袋向爱尔兰让步,而奥地利首相梅特涅显然无法让奥地利皇帝这么做,而且梅特涅本人也未必愿意向意大利人低头。

  据亚瑟所知,就在前不久,马志尼才刚刚在意大利的撒丁王国的军队策划了一场起义,只不过由于计划的不周密,所以串联工作还未完成便遭到了一名军官的告发。青年意大利的许多成员在撒丁王国遭到逮捕,并被判处了死刑。马志尼本人要不是足够机灵及时撤出,此时他也已经在皮埃蒙特身首异处了。

  而这也不是马志尼第一次起义失利了,早在1830年的时候,他就因为被怀疑参加了烧炭党在撒丁王国被逮捕了一次。

  只不过那个时候,马志尼还不是烧炭党的领袖人物,所以撒丁王国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最终只得选择将马志尼流放国外了事。

  而也正是这一次失败,让马志尼开始意识到跟着这帮烧炭党人混是没有前途的,所以马志尼开始凭借自身在烧炭党内积累下的经验与人脉创建了以他本人为核心的青年意大利,并成功的争取到了急于标榜自己是自由化身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的半公开庇护。

  马志尼的演讲才华与人格魅力使得青年意大利这个最开始一文不名的小组织在两年多的时间内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法兰西的意大利流亡者几乎人人都参与了或者至少听说过这个组织,而在意大利的两西西里王国、撒丁王国和教宗国的主要城市也都设有青年意大利的地下支部。

  根据英国外交部的估算,在眼下这个时刻,得到了法国政府支持的青年意大利应当至少坐拥2到3万名会员。

  而路易菲利普这种庇护他国政治犯的行为,也很快受到了意大利邦国的报复,比如说去年法国发生的保王党旺代叛乱就疑似受到了撒丁王国的支持,而前不久发生的凯道赛公馆刺杀案更是疑点重重。

  马志尼听到亚瑟如数家珍般的将过往烧炭党与青年意大利曾经干过的光辉事迹一一说出,在高兴之余,他的心里又多了不少疑虑。

  马志尼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汤匙:“我真没想到,不列颠对我们的行动已经掌握到了如此细致的程度。”

  “称不上细致。”亚瑟眨眼笑道:“至少我敢肯定,法国外交部所掌握的情报要比不列颠更详细。不过现如今路易菲利普对你们下了逐客令,青年意大利先前又在热那亚刚刚遭到重大失利,你们现在不仅断了重要财源,而且士气也非常低迷,这情况有点不利呀。”

  亚瑟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实话往往是不中听的。

  马志尼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他今天来见努利就是想要向巴黎的自由艺术界募集资金。

  但是世上最难解决的事情往往都在钱上面,青年意大利并不是第一位来向努利募集资金的组织。在他们之前,还排列着波兰复国主义运动、奥地利与普鲁士的自由主义运动,西班牙共和主义者的声浪同样不可小觑。

  马志尼沉默了,但一旁的加里波第则叼着烟斗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对于我这样在海上飘了十年的水手来说,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要想实现我们的目标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这不代表我们有什么好畏惧的。您如果是想要从我们的嘴里听到什么丧气话,那是不可能的。水手的命运就是与大海搏斗,在暴风雨中与惊涛骇浪和穷凶极恶的鲨鱼斗争。您是个英国人,如果您不了解我的意思,我建议您去读一本叫做《圣乔治旗照常升起》的小说。这本书是先前仲马先生介绍给我的,现在我再推荐给您。读完这本书以后,您就会了解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勇气、什么是水手的命运。”

  亚瑟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旋即立马扭头看向大仲马,只见这胖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对加里波第说:“朱塞佩,亚瑟他用不着去看那本书,我忘了给你介绍了,亚瑟也算是那本书的作者之一,书中的高潮情节基本都是由他亲自执笔润色的。”

  加里波第听到这话,愕然的吸了口烟,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他先是有些尴尬,旋即又自顾自的大笑着热情站起身欢迎亚瑟入座:“原来那本书是您写的,我本来还想用那本书来说服您,没想到您本人其实比我更懂得什么是男人与水手的命运。”

  亚瑟摘下帽子微笑着说道:“看到您很喜欢我的朋友硬汉卡特,这真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一件事。”

  方才还生疏的两个人一下子有了共同话题,加里波第热络的和亚瑟讨论着:“果然,埃尔德卡特这个人物真的如仲马先生所说,是有原型的。我听说他这个时候正漂浮在南美洲的大海上,是一名皇家海军的英勇战士?”

  “没错。”亚瑟肯定道:“先生,如果您见到埃尔德本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那将成为您这辈子毕生难忘的经历。”

  加里波第哈哈大笑道:“可惜我主要是跑地中海一线的,如果下次有机会跑南美的船,哪怕只是为了见见这位传奇人物,我都得去。实不相瞒,就因为埃尔德卡特,我现在对于加入海军服役都没有那么反感了。”

  亚瑟掏出烟盒示意加里波第尝尝他的烟草:“怎么?您要加入海军服役?”

  加里波第从亚瑟那里分了点烟丝:“您可能不知道,我出生于撒丁王国的尼斯,按照撒丁王国的法令,所有商船水手都要在四十岁以前加入海军服役一段时间。但是您也知道的,皇家海军的待遇不高,撒丁王国的海军待遇就更差了。我今年虽然只有26岁,但是已经能够独自掌舵一艘船,做商船船长的收入可比在海军高多了,所以我先前就一直拖着征兵命令没去。但是读了《圣乔治旗高高升起》以后,我觉得去海军锻炼一段时间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亚瑟正要说话,可他忽然发现一旁的马志尼神色有些不对劲。

  加里波第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关切的拍了拍马志尼的背:“兄弟,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第482章 改变意大利的命运

  2024-06-27

  尊敬的阁下:

  在与我的朋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共游意大利期间,我本以为我会沐浴在地中海温和的阳光下,在两西西里人民的热烈欢迎中追忆千年以前罗马的文明。然而,此时此刻,我看到的却不是文明,而是最野蛮、最残暴、最黑暗的行径。

  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面对我昨日在那不勒斯法院看到的审判案件。这个案件虽然最初看似微不足道,但却变得越来越严重,并且伴随着令人沮丧和耻辱的情况。我认为,我有责任向您提出这个问题,这不仅是为了那些成为牺牲品的人,也是为了正义和人道主义的共同事业。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此刻,有约五十至六十名那不勒斯城市和地区的本地人在两西西里王国的首都等待审判。政府对他们以及已经受审的其他一些人提出了各种指控,他们的罪名涉及到国家法律所包含的最高等级犯罪。

  这些罪名,或者说所谓的罪名,很难精确地描述,因为整个审判程序都笼罩在阴影之中。但根据我们从当地居民口中听到的模糊陈述,似乎主要指控是煽动、密谋和叛国,当地政府为了证实这些指控,提供的证据是互相矛盾和无法令人信服的。

  我们无需深究这些罪名的真实性,也不必展示任何一个人在被提出这样的指控时可能面临的怀疑。所有正常人都无法想象,五六十人,他们先前没有任何联系,大多数人生活在最普通不过的生活环境中,竟会突然冒出一个共谋推翻政府的想法。也许他们有动机这么做,但是,无论那不勒斯的政府有多么不完善,欧洲大陆上没有哪个国家能比它更好地维护社会的一般秩序。

  但是,无论案件的可能性如何,我都希望引起阁下注意的是审判本身的性质。

  被告已经在国家监狱中受到了一种我只能用酷刑来形容的制度的影响。他们经历了人类设计的最残酷的刑讯,而当局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打击他们的精神和健康。他们被剥夺了所有与朋友和亲人的交往,被隔绝在黑暗之中,并被迫为极少的食物而进行最繁重的劳动。

  他们被交给了一些对人类来说是耻辱的狱卒,这些狱卒是野蛮和不人道制度的产物,并且他们采取的残酷压迫手段甚至超越了他们上级的命令。在这些政治犯认罪之后,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终身劳役、流放抑或是绞刑,所有拥有理智思维的人都无法想象,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居然会下令将政治犯塞进炮膛中,把他们发射到大海里去!

  阁下,我并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使用夸张的语言。我也不想对那不勒斯政府提出偏见,或者激起对它的任何敌意。但我认为,我有责任向人类揭露他们在它的庇护下所犯下的暴行,并呼吁所有对正义和人道主义的原则怀有敬意的人,提高他们的声音来抗议这些暴行。

  仅仅谴责那不勒斯政府的行为是不够的,我们必须采取措施防止它们再次发生。我们必须告诉那个国家的统治者,欧洲的目光正在关注着他们;他们不能以任何代价压迫和迫害他们的子民;他们必须遵守人道主义和正义的法律,否则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相信,阁下不会认为我对这个问题过分放肆。我知道您一直是自由和正义事业的热心支持者,我相信您不会拒绝向这些不幸的暴政和压迫的受害者提供您强大的支持。

  威廉格莱斯顿,1851年《就那不勒斯政府迫害政治犯一事致首相阿伯丁伯爵》

  《泰晤士报》主编约翰德莱恩:“不久之前,前贸易委员会主席威廉格莱斯顿先生的两封信毫不避讳的揭露了两西西里王国摧残、虐待政治犯的行为,这不仅在全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更激发了全体不列颠民众的公愤。我们注意到当时陪同格莱斯顿先生一同游历那不勒斯的人员当中也包含了您,请问您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

  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从我二十年前认识威廉时,他就已经是这个嫉恶如仇的脾气了。他在踏足政坛之前,便一直致力于拯救国内的落难流莺,并尽最大努力希望帮助她们重回正常生活,重回主与上帝的怀抱。威廉对两西西里王国波旁政府残暴行径的指控完全是出于他正直、正义的天性。

  而且,这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全体人民的声音。两西西里王国政府的行径已经完全将自己置于了人类社会的对立面,他们可以用炮弹堵住国内民众的嘴,用花言巧语蒙蔽国外民众的眼睛,但是他们却不可能骗过人民的威廉。我相信,议会与政府肯定会妥善的处理好这一问题。”

  《泰晤士报》1851年3月政治时事专栏《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人民的威廉向两西西里王国的暴政发起冲击》

  相较于脾气直爽、直言不讳的加里波第,马志尼的性情显然要谨慎许多。

  或许是由于个人经历不同,毕竟加里波第才刚刚加入‘青年意大利’没多久,而马志尼却已经领导了两次失败的起义。

  而这两次起义的失败,全都是因为内部叛徒的出卖。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挫折经历,才让马志尼深知,虽然‘青年意大利’在法国与意大利主要城市坐拥数万名成员,但是这里面真正能够豁出命跟着他干革命的恐怕不足十分之一。

  并且,不止老乡靠不住,路易菲利普这样的外部势力更是得防一手。

  虽说法国政府一直在私下里允诺马志尼会在恰当的时机为他们提供帮助,并且也对意大利人在法国扎堆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过是路易菲利普的权宜之计罢了。

  毕竟这位法兰西七月王朝的统治者,是靠着‘人民国王’的口号上位的,如果他下令驱赶意大利、波兰、西班牙等国的流亡者,那他就没办法对巴黎的社会舆论交代。

  路易菲利普一方面大度容留流亡者做面子工程,另一方面又拿去年的霍乱疫情当借口加大对外国人的审查和监视力度。

  所有外国人被限制居住在固定的区域之内,还要按时向大巴黎警察厅汇报近期的工作和行程,如果一旦被政治保安警察发现他们离开了政府给他们划定的活动范围,那么轻则被拘留,重则直接驱逐出境。

  说到底,路易菲利普虽然不介意给予流亡者一定的支持力度,但这位机会主义国王只会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锦上添花,而不会去做太多雪中送炭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路易菲利普的政权同样担心这些流亡者会与巴黎的共和派以及波拿巴派串联,从而威胁到他的统治。

  马志尼已经看破了这一点,但不幸的是,他觉得与意大利人同病相怜的波兰人还没有识破七月王朝的真面目。

  马志尼笑着拍了拍加里波第的后背:“兄弟,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什么吗?”

  加里波第当然记得马志尼昨晚和他促膝长谈的内容,尤其是那一句法国人如此的靠不住,难道海峡对岸的英国人就能好到哪里去吗?意大利的统一,必须要靠我们自己。

  虽然英国人经常吹嘘自己帮助希腊从奥斯曼人的手中赢得了独立,但是认真分析便知道,虽然以拜伦为首的英国自由派势力很早就身体力行的加入了希腊独立战争,但是这群人的参与基本都是出于个人感情而不是政府的授意。

  英国在1823年就承认了希腊政府,但是直到1827年才在希腊的再三请求之下派出了炸弹船狂人‘海狼’托马斯科克兰帮助训练希腊海军。

  加里波第一想到希腊,忽然又联想到了《圣乔治旗高高升起》里的剧情。

  好不容易见到小说的原作者,他顿时起了深挖剧情的心思:“亚瑟,兄弟,我能这么叫你吗?叫你爵士听起来还挺拗口的。我不是不尊敬你,但是在船上的时候,哪怕我是船长,我也是不喜欢让兄弟们聊天打屁的时候太过重视上下级关系的,那样就显得太生分了。”

  加里波第愿意和亚瑟拉近距离,狡猾的二等秘书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笑着点头道:“当然了,我其实也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实不相瞒,朱塞佩,我在当上骑士之前是养猪的。”

  “养猪的?”加里波第闻言讶然道:“伙计,你不是开玩笑吧?一直待在乡下养猪在英国能当上骑士?”

  “一直待在乡下养猪确实不能,所以我后来去城里养了。”亚瑟自来熟似的与加里波第碰杯。

  “在城里养猪和乡下养猪有什么不同吗?”

  “那当然不同了。”亚瑟抿了口酒:“我的平台大多了。”

  大仲马从旁附和道:“没错,这家伙混在猪圈里,结果自己差点让猪拱死,哪怕再晚一时三刻,他这时候早已经被烤的外焦里嫩端上餐桌了。”

  加里波第捏着他的八胡琢磨道:“听起来你貌似和仲马先生一样有故事。”

  亚瑟笑眯眯的回道:“朱塞佩,我的故事未必有你的精彩。”

  加里波第耸肩撇嘴道:“伙计,别嘲笑我了,我就是个跑船的。不过我确实对埃尔德卡特很感兴趣,虽然都是海上飘的老鼠,但他貌似比我经历的更多。《圣乔治旗照常升起》里不是说了吗?他甚至都认识科德林顿将军这种大人物。”

  “喔……科德林顿将军。”

  亚瑟听到科德林顿的名字,立马联想起了很多事情。

  身为皇家海军的名将,爱德华科德林顿这辈子打过许多有名的战役,不论跟随理查德豪参加的韦桑岛海战,还是霍雷肖纳尔逊歼灭法西联合舰队的特拉法加战役,又或是逼得美国人不敢出海的巴尔的摩封锁战,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存在。

  但是亚瑟敢肯定的是,加里波第想听的绝对不是这些,而是1827年10月科德林顿率军全歼奥斯曼帝国海军的纳瓦里诺海战。

  这一战后,奥斯曼帝国的海上力量荡然无存,希腊人为此欢欣鼓舞,将科德林顿奉为英雄。但遗憾的是,这场战役纯粹只是一场军事意外罢了。

  因为英国外交部并不希望将奥斯曼帝国伤的太深,以防他们没有能力继续将俄国人挡在地中海外面。

  不列颠之所以出兵希腊的最大原因是由于顶不住国内舆论,也不希望独立的希腊倒向法兰西或俄国。

  倘若不是奥斯曼人杀掉了科德林顿派出的信使,激怒了这位皇家海军的宿将,科德林顿多半会严格遵守外交部,严守绝不出击的命令。

  正因如此,所以外交部对科德林顿将军取得如此‘喜人战功’的‘奖励’,便是把他从皇家海军第一舰队‘地中海舰队’司令调任本土守备舰队‘海峡舰队’司令。

  在亚瑟离开伦敦的时候,科德林顿将军更是荣幸的再升一级,此时已经雄踞朴茨茅斯基地司令之职,对于一位63岁的老将来说,这基本意味着他往后的人生都可以脚踏实地的踩在陆地上了。

  而这段故事,也被亚瑟给融入了《圣乔治旗高高升起》当中,不过为了防止外交部发现苏格兰场还藏着亚瑟黑斯廷斯这么一号同样不服从上级命令的家伙,所以亚瑟在这本书出版的时候相当谦逊的将署名权礼让给了共同创作的狄更斯。

  加里波第好奇的问道:“科德林顿将军现在还在被你们的外交部打击报复吗?”

  亚瑟沉吟了一阵,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忠厚热情的加里波第也许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没有心机。

  这个问题看起来貌似是在问科德林顿的近况,但细细琢磨,却又像是在询问不列颠的立场是否真的像是报纸上宣传的那样支持自由进步势力。

  如果不列颠真的那么进步,那么为了希腊独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科德林顿为什么会这么受到打压呢?

  亚瑟笑着应道:“不列颠的政治风向一天一个样,对科德林顿将军怀恨在心的外交大臣达德利伯爵早就已经下台了。现在掌管外交部的是帕麦斯顿子爵,他当年可是前首相乔治坎宁爵士的铁杆支持者之一。坎宁爵士向来支持民族独立,他不止支持希腊独立也支持南美的独立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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