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他人没事儿吧!”
也顾不上擦掉自己脑门儿上的汗,苏庆广就直接看着身前的俞江,是开口询问起来。
“回侯爷的话,我们俩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您也知道,平日里少爷都是将自己一个人给关在屋子里的,而且少爷也曾交代过我们兄弟二人,说是没啥重要的事儿就不要去打扰他,所以我们俩平日里也不敢去过多的去掺和少爷的工作……”
苏庆广这边话音刚落,那名看着稍微聪明一些的士兵,便立马皱起个脸,是向苏庆广开始诉苦。
“侯爷且放心,少爷人没大碍了,我俩刚才已经按照李将军所说的办法,是用清水给少爷泼过了,这会儿少爷尚未起身,想必定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儿呢……”
还不等苏庆广回应第一名士兵的话呢,这站在他另一侧的那名并没有那般精明的士兵,便接着用其自身所拥有着的囔囔的话在不断说着(就好比是得了感冒,说起话来是多少带了些鼻音的)。
“你俩放屁……谁刚拿水浇的我?卧槽,这水都差点浇到我肺里去了,差点没把我呛死……”
只不过,就在苏庆广准备开口的时候,三人却是听到,身下的俞江是缓缓地说出了这句抱怨的话。
原来,俞江之所以还跪在那里,并不只是单纯的在吐纳肺中的废气,原来,此时的他,还有着这般的行径。
不过仔细看来,倒也能发现,俞江此时所抱怨的事,也确实是存有此事的,因为能从他的鼻孔和嘴角发现,那较为黏稠的亮晶丝线,正在不断地朝着他身下的土地滴落下去。
“是东子……”
……
“是铁牛……”
……
当俞江开始为之质问,却不曾想过,这两名被誉为是最好兄弟的士兵二人,竟然在这瞬间便向彼此开始甩锅。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袁东,马铁柱,你俩还不去将里屋打扫打扫?一个个的还杵在这里干啥?”
思索了片刻,苏庆广便想了个台阶,是让这两名士兵给顺坡下驴。
“喏!”
而袁东则是立马回应了一句,便拽着马铁柱的胳膊就朝着俞江的里屋冲了过去。
(袁东就是那名看起来能稍微聪明一些的士兵,而马铁柱则是那名看起来更稳重一些的士兵。)
待袁东和马铁柱离开之后,苏庆广这才是转过身去,是俯身捡起了一个被胡乱扔于一旁的空水桶,是快步地走到了水缸的旁边,一手撩起衣袖,另一只手则是一桶下去,便直接舀其了大半桶的清水。
提着这些清水重回到俞江的身旁,苏庆广这才是缓缓地半蹲下去,待他看清了俞江此时那副宛若黑煤球一般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在笑过之后,他也察觉到,自己的这一笑,貌似还是有些不妥,所以他也就将自己的这股笑意给收回肚中。
看了看自己此时所穿的长衫,虽说不上特别金贵,但也胜在做工精细,一看也并非是那种寻常人家的男子可以穿得起的衣饰了。
只不过,在苏庆广的眼中,这些物件,都远不及俞江来的重要。
所以便能看到,苏庆广就这般的一用力,是将自己下衣摆给硬生生地扯下来了一小截儿,然后用力地将这一小截儿的布料是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来回的揉搓,一边揉搓,一边沾水,直至手中的这一小截儿布料变得不是那般的锐利,至此才伸出手去,是将这湿乎乎的布料给递到了俞江的面前。
“我来?还是你来?”
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俞江,苏庆广的声音宛若温玉。
“还是我来吧,谢了!”
歪过脑袋,神情复杂的直视着苏庆广的双眼,过了一会儿之后,俞江这才是缓缓地接过了苏庆广手中的湿布子,一句轻声的感谢,便再无多余的话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神机崖上,你曾给我说过,说你要离开这里,我这思来想去了很久,都没能想通,你究竟会离开去往哪里?因为在我看来,你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若在身边没有个帮衬的,你觉得就仅凭你一个人的能力,你能活着走出这处戈壁滩吗?”
看着此时不断拿湿布子擦拭自己脸蛋儿的俞江,苏庆广不由得轻声问道。
“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无所谓,而且我也知道,其实李耳也是希望我能离开这里的,毕竟我听说,仓州,要打仗了……”
正擦着脸呢,俞江便猛然听到了苏庆广的这声询问,而他也是因为对方的这个问题,而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待过了一会儿的工夫之后,这才又重新擦拭起来,而且这一次,他一边继续着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一边轻声地回答了苏庆广的问题。
“我觉得袁东和马铁柱还行,最起码这几日我观察下来,发现这俩兄弟虽然性格不同,但也都属于那种靠得住的人,我觉得吧,你若真的离开,不妨就带上这俩人一同出行吧,最少在这路上,还能有个说话的伴儿……”
说着,苏庆广是将手又递到了俞江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
“来,给我吧,我给你涮一涮布子……”
说罢之后,苏庆广便一直保持着自己这般伸出手的模样。
而俞江就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苏庆广,是半天都没有正面的去回应着对方,他只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是将自己手中的这块早已被他给擦得变得黑乌乌的布子,是给重新放在了苏庆广的手中。
当然了,俞江没有开口,苏庆广也就不再询问,毕竟对话便是我一句,你一句,若是你不开口,光是我在说,那这就不算是交谈对话了,这样的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单口。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些无趣了。
“我……我不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
却不曾想到,这俞江憋了大半会儿的时间,也就憋出来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
而苏庆广地回答,也是这般的简练,待将手中的布子给重新涮洗干净之后,他这才是再度的将其递给了俞江。
“既然知道,那你还这么安排?”
这一次,俞江也就瞥了一眼苏庆广手中的那块被淘洗干净的湿布子,然后是顺理成章将其接了过去,轻声说了一句,便又开始擦起脸来。
“影豹毕竟只是一台工具,而这样事故频发的工具,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信任,我宁可去信任活人,最起码,袁东和马铁柱不会让你这般的狼狈。”
陪着俞江蹲在地上,苏庆广就这般温声细语。
“那我与你的观念恰巧相反,与其让我去信任活人,我宁可相信这些工具,最起码,这些工具,不会背叛于我,而这人心,就很难说了……”
说到最后,俞江更是给了苏庆广一个眼神,一个洞穿力十足的眼神。
“看来,我们的分歧在这里啊,不过没关系,眼下你还尚未完成对于影豹的调试,李耳那边也没能完成对于母盒的最终校对,而在我看来,在这头影豹没有经过最终的校准和试运行,想必你也不会轻易离开天机谷的,所以我们还有时间,我相信,对于咱俩之间的分歧,迟早都会探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的。”
轻轻地拍了拍俞江的肩膀,然后苏庆广这才缓缓起身,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又或者是因为蹲的久了,牵连到自己以前的老腰伤,总之就是,当他是扶着自己膝盖的缓身站直之后,他还是下意识地去瞬间扶住了自己的后腰,待自己整个人彻底站稳之后,他这才继续说道:
“好好洗一洗吧……”
第五百八十九章 棘手
要说这仓州一地,还当真是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纵观整个地域,在其区域之中,是横跨着两座超级山脉群,一座是东西走势的玉林山脉,另一座便是南北走势的伽蓝山脉,当然了,这后者可要比前者更为出名。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人类已知的最高峰便存在于此。
那是世界的屋脊,是距离天空最为贴近的土地。
更是有人谣传,说传说之中的玄月宫,便身居于伽蓝山巅,在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潜心修行,直至窥破轮回,直至荣登天庭。
而在这些之后,仓州比较出名的,便是那依山而建的二十七关了,赤林关、喀娜关、春野关、芒关、沙棘关、虎盘关、四水关、玉林关、山鬃关、天驹关、太平谷关、丰裕关、菩提关、冲平关、吉安关、麟幽关、太白关、杜门关、龙蟠关、司武关、凤霞关、兽牢关、天关、蛇骨道关、杏山关、铁山关、千叶关。
可以说仓州的这二十七关,当真是关关险隘,关关重要,每关不是建在群山之中,便是建在都城之旁,都是那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要知道,在陆家儿郎还未从吐斯汗国的老可汗的手中抢下仓州的时候,整个仓州所建的关隘,也不过四处而已,而这四处关隘也在两国之后的交锋之中,是均化为历史的了灰烬,成为了一座座被时间所遗漏掉的残垣。
时至今日,都会有吐斯汗国的商队,是刻意的选择路过这些战后的废墟,向身下的土地插种上一些鲜花,在残垣的碎石岗上放置一些糕点野果,将一路走来所收集到的尸骨,是相互用麻绳串起来,做成骨风铃,然后将这些骨风铃一个个的挂在断掉的房梁上,待清风徐徐地吹着,这些骨风铃便会响起那一阵阵空冥的声音,以慰藉那些在天之灵。
而那种声音,则是引导亡魂回家的路途。
在之后的岁月里,龙寰为了固守仓州本地的统治,为了加固仓州整体的防御体系,进而是委派了大量的民兵开始在仓州各地大修土木,加固各处的堡垒建设,进而才有了后世闻名于天下的二十七关。
而在这二十七关之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龙蟠关,之所以龙蟠关如此出名,还是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
其一,龙蟠关地处于明都郡地域,而能不能统治仓州,跟谁在统治明都郡可有着很大的关系,说句更为直白的话,那就是谁能拿下明都郡的统治权,那就相当于是已经拿下了大半个仓州了。
所以,因为有明都郡这个超级都城在立,作为守御明都城的三座关隘之一,龙蟠关本身又拥有着极为不俗的名气。
其二,要知道在当年,吐斯汗国之所以会不断败退,整国战线是不断地被龙寰多方蚕食,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在最初的时候,陆家老皇帝的手中,是有着几支奇兵,几支由江湖各门各派所临时组建而成的奇兵。
而在众多奇兵之中,最为令吐斯汗国的人们感到害怕的,便只有后期改制为神火军的蓉雪儿,以及改制为镇西军的秦天。
若不是龙寰拥有这两支部队,若不是这两支队伍在替龙寰不断地冲锋陷阵,不断地将吐斯汗国的防御体系撕裂,相信以当时的情况,龙寰说是想要拿下仓州之地,也定不会那般的轻松。
当然了,在这期间,蓉雪儿和秦天之所以可以无往不利,这俩人之所以可以让手中的将士们化身为一股钢铁洪流,虽说跟其自身所拥有的实力脱不了干系,但是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也不知为何,吐斯汗国突然将大部分的兵力的临战之期突然调离,将原本用来抵御龙寰进攻的兵力是尽数的调往北方。
直至后来,蓉雪儿和秦天俩人这才从别处知晓,那场差一点就将吐斯汗国给彻底覆灭的永夜兽潮。
可以说,若没有那一次的兽潮,怕是蓉雪儿和秦天,也断不会因此而一战成名。
历史的车轮始终都会褪去,时间的脚步终究还会前行,所以留给后人的,也只有对于以往的回忆和肯定,除了这些,任何的事物,任何的故事,也都只会化身须臾之光,去点亮夜空之中的暗幕。
而龙蟠关之所以出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在最初的时候,龙寰的老皇帝便让秦天驻扎于此,可以说整支镇西军里最为精锐的铁枪军部队,就被他给尽数的安排在了龙蟠关内,而这样的一支铁血军团,更是成为了吐斯汗国的百姓心目中无法再去逾越的高山。
现在,秦罡客死锦州,镇西军被解散编制,那些不愿意接受朝廷分流的士兵,一个个的皆是流落到了江湖中去,至于后来的故事,便是较为凄凉的下场了。
小兵还好,一旦职位到了将官,那么但凡是跟秦罡有过牵连的人,皆会因黑潮一事而被牵连,轻则判罪入牢,给其脸上烙上罪犯的印记,贬至边关,充当农夫劳力,而那些情节较重的,则会当场处死,并连带九族。
可以说,自从秦罡因为帮了尉迟妄的忙而引发了黑潮一事之后,陆锋便借着李荃闻身死一事,而借题发挥,是再度的将手中的权力是施加在了江湖人的身上,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做出如此糊涂的选择,更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何种的压力下是让自己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而世人唯一能够知道的,便是镇西侯府一夜之间陨落于龙蟠关,成为了人人都在避讳的存在。
至于秦罡,其本人更是成为了继蓉天宇之后,龙寰建国至今所蒙受冤尘最为严重的人之一。
而现在,因为这场即将爆发的仓州战争,让本就已经处在十分不安定的江湖,是出现了崩坏之兆,再加上天之殇一事,以及岭川城所爆出的血祭事件,更是让当下的龙寰百姓,其人人的头顶都被一层阴云所笼罩着。
世人不清楚缘由,世人看不懂本质,却不代表赵璇她看不懂,不代表李耳他看不懂。
或许是因为这俩人皆是被太机天枢所选中,或许是因为这俩人皆是从太机天枢之中看到了未来,总之就是一点,无论是赵璇,还是李耳,这俩人都很清楚,若是此时继续让这个世界分崩离析,若是此时继续让各个国家的君王顺从其心中的疯狂,那么当审判之日降临的那一刻,整个文明都将会因此而毁于一旦。
这已不是一个小小的龙寰就可以去抵御得了的天灾了,可以说,若不能让全世界的各个势力统一起来,那么一旦末日降临,这个世界,这段历史,这个文明,怕也会因此而彻底消亡。
神选者们选择了在这颗星球上铸造生命,又选择了让守御者们于阴影之中是默默地守护着这些生命的安全,现在,当着守御生命的责任被下放至第三代卫道者的头上,那么作为被太机天枢所选中的卫道者,无论是赵璇,还是李耳和慧贤,都责无旁贷。
可是,还有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就摆在李耳的面前,那就是,他自认自己是没有赵璇那般的拥有智慧,他更不像赵璇那般拥有天下绝无仅有的凤凰体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个会生病,会死去的人类罢了,试想一下,赵璇那么有本事的人,都没能让伽蓝山以东的万灵是凝聚成一股绳,更别说他自己了。
所以在李耳看来,如今的他只要能确保九子可以在这纷乱的世间活下去,只能他能坚持到让九子可以成长到足够的高度,那么上天所委派给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毕竟,赵璇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李耳自认自己也是无法做到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凡人而已。
现在两国再起战事,战争的风已经吹遍了整个仓州,已经有太多的百姓开始举家迁徙,是托儿带口的举家离开这片世世代代自己所生活过的土地,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那些靠近青州、秦州两地的百姓倒还好说,只需走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离开了仓州,可是那些生活在冶郡、响塘郡和汴水郡的百姓呢?他们若是想要离开仓州,要不就是一路向西,翻过高耸的玉林山脉,进而是举家进入到吐斯汗国的西华州去,要不就只能一路向东,是朝明都郡方向走去。
但是要知道一点,一旦战事肆起,这明都郡定会成为两国之军的必争之地,所以将自己的新家安置在明都城内,无疑是一个十分愚蠢的决定,而且现在的明都城因为夏志杰屯兵于边疆的原因,更是早早地便封城了,是只能出不能进,同时在明都城郡守的带领下,早已是开始着手搭建新的防御工事了,将城内大量的民用宅子尽数拆掉,是尽可能地去为后续派来的大军腾开驻扎空间,然后拆下来的材料,则会在铁匠和建筑工的巧手之下,是连夜打造箭矢和用来抵御外敌的战壕。
可以说这会儿的明都城早已是进入到了全民皆兵的程度,说句不夸张的话,以现在明都城的防守能力,即便是夏志杰打到了城下,其城内的物资也绝对会坚持上很久的。
那么为了活下去,这些从前线撤回来的百姓又该怎么办呢?
在这些百姓的面前,便只余下一条路可走了,那便是横穿霍果泊戈壁,进而越过冉郡,是朝惠春郡的方向逃去。
只不过,一家百姓,在逃亡的路途上,能备多少粮食,又能被多少救命的清水,而一旦吃的东西和喝的东西都已殆尽,那么这些人,还能不能穿越这片茫茫戈壁呢?
所以说,现实往往比想象要更为的残酷,因为现实充满了多变,充满了危机。
现在,李耳可管不了那么多的事物了,因为此时在他眼前,就有一个令他感到极为棘手的问题,那便是这块母盒。
李耳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去重新校准母盒,母盒与影豹之间的融合还是存在着不稳定的情况,而这般的不稳定,无疑就等同于是在这头影豹的身上加装了一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稍不留神便会将俞江给炸得连渣都不剩,很明显,这样的情况,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无论如何,李耳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破解这块母盒,毕竟时间不等人,他不能等到战事都打起来了,他还因为母盒没有被校准好而将俞江扣在天机谷内,他必须要赶在战事发动之前,就要确保俞江能离开仓州,只有俞江离开了这里,他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因为,俞江对他来讲,当真是太过重要了。
第五百九十章 难题
什么是难题?
在我看来,难题便是人们在面对那些不容易解答的题目的时候,所不断纠结的这个过程,是人们在处理那些不容易被梳理的事情的时候,所不断悟出的这个经历。
那么,让我们将视线重回仓州这片无比熟悉的地方,让我们将视野重新锁定到那几位时时刻刻都有能力去左右这场战事的人身上,我们对此便又会滋生出新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