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 第642节

而进谏的大臣就说,遇到这种情况,陛下完全可以把那个贪官给宰了,为民伸冤!然后再把他搜刮的民财收缴上来,从而不负搜刮民财之名,却能得搜刮民财之惠——这就是玩权术的艺术!

当初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完颜德昭曾经拍案叫绝,以为这就是帝王之术的精华所在。但是等到他真正登基即位之后,才发现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完颜德昭登基之初,清理反对派党羽的时候,曾经命人查抄了一家以豪富闻名京城,至少有三四百万两银子家资的大贪官,本以为能够大发一笔。不想在抄家之后,居然只上缴了很少的一点儿零碎银子、铜钱和古玩,折合总价不过三万余两!就连这个贪官在城外置办的几座庄园,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哪怕他在盛怒之下,一连打杀了三四个前去抄家的侍卫,也无法拷问出那些失踪赃款赃物的下落——因为这会坏了规矩,牵出从中分润到油水的一堆大人物……下场绝对会比被皇帝打死还惨……

所以,一旦贪污成了风气,搞到了哪怕杀掉贪官也抄不到钱财的份上(钱都被抄家的人给私分了,并且宁死也不吐出来交给皇帝),这一套看似精妙的权术,也就成了大笑话——既然你的策略就是大用贪官,那么又该从哪里去找一批不贪的人帮自己搂钱呢?又该到哪里去寻找一批公正廉明的人来审理贪官呢?

若是皇帝自作聪明,一味地养贪弄权,反倒排斥清官,其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整个朝廷彻底失控,皇帝身边的人迅速被贪官收买,一切耳目都被贪官蒙蔽,既听不见民间的抱怨,也抓不住贪官的把柄。

就算这位皇帝抓住了把柄,想要宰掉一个贪官,满朝文武也会立即联合起来逼宫,甚至能把皇帝给逼得退位——既然人人都在大肆贪污,把贪污捞钱变成了惯例,又怎么能容许皇帝破坏规矩,以贪污的罪名来杀人呢?若是纵容了这一“歪风邪气”,谁晓得下一个挨刀子的会不会是自己?

——把贪污变成官场常例的后果,就是根本没法反贪了!反贪就是找死!不反贪则是等死——如果对贪污不加以任何限制的话,最终必然会搞到民怨沸腾、揭竿而起的……

由此可见,违背伦常的歪门邪道实在是走不得,否则就跟吸毒似的:一时的爽快,带来无穷的灾难!

综上所述,哪怕是对于一位需要玩弄权术的皇帝而言,清官也终究还是比贪官要好的。

非常遗憾的是,完颜德昭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找不到几个清官了……

第二章 失控的帝国(中)

PS:有人问为什么用康德年号,还联系到了某位大思想家……这可是末代皇帝溥仪在北迁之后的年号啊!(满洲国小朝廷)不是很应景吗?

※※※

在军机处里面,有一个倚老卖老的文华殿大学士费立国,时不时地打着自家私房钱的主意,就已经很让生性吝啬的皇帝陛下感到浑身不舒服了。

而更让皇帝感到抓狂的是,今天来打他家私房钱主意的家伙,居然还不止一个!

“……启奏我主万岁,奴才今天上朝之时,乘轿行于宫外街市之上,看见京中八旗兵丁日子过得甚苦,颇有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之辈,故而对朝廷怨言也是甚多。”

另一位平日里总是敬陪末座、默不作声的满人军机大臣,今天不知为什么,居然也凑上来跟着起哄了。

“……奴才停轿略一探问,才晓得京城旗饷居然已有四月未发,守夜、巡街的差事却是一日都不得减免,恪于旗中规矩,又做不得其它营生,故而八旗子弟如今甚是饥困。陛下,这八旗乃是我朝根本,万万荒废不得啊。因此恕臣忠言直言,还请我主万岁龙意天裁,速发内帑三百万两,以接济八旗子弟……”

“……发内帑,发内帑!你们就知道要朕发内帑来给你们填窟窿!朕哪里有这么多的内帑可发?!”

听到今天一个两个都是来问自己要钱的,康德皇帝完颜德昭顿时就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涨红着一张圆脸跳起来炸毛了,“……这几年来,北伐燕云失地,南定闽浙革命党,还有讨伐蜀王叛乱,弹压魔教骚动,朝廷大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而又有哪一次不是要朕发内帑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见皇帝如此光火,诸位大臣吓得赶紧都跪了下来,俯首听着康德皇帝完颜德昭继续发牢骚。

“……朕自登基以来,一向兢兢业业,体谅国事。内帑的银子也是流水般地往外淌!若是宫中当真还有内帑可发,早已拿出来救济天下了,可如今宫中库空如洗,哪里还有什么内帑啊!”

脸色愈发铁青的皇帝陛下,在会议室内踏着小步转来转去,仿佛笼中困兽一般,嘴里琐琐碎碎地唠叨个没完,“……国势已经衰颓到了这等多难之际,汝等身为朝廷栋梁,不知济世救民,挽狂澜于即倒,却只知道进谗言于君上,以求沽名钓誉……既然国用不足,那就开征新税啊!”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绝不能再开征新税了啊!”

诸位朝臣原本都跪在地上唯唯诺诺,但一听得“开征新税”,立即就全都按捺不住,抬头抗议起来。

“……启奏陛下,当今的国家已是山河破碎,民生艰难。黎民百姓苦于赋税徭役,揭竿作乱之辈此起彼伏。非但外省颇有革命党串联活动,就连如今的江南京畿之地,也有各路魔教汹涌肆虐,屡次弹压都不见收效……陛下,近几年来,天下战乱频繁、灾荒不断,各地百姓不堪重负,早已是海内沸腾之态,若是再要加征新税,难免会有不测之祸,以至于得不偿失……”

在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之后,军机处领班大臣首先站了出来为民请命,向年轻的皇上如此慷慨陈词、疾言劝谏道,然后伸手摘下了镶嵌着红宝石的顶戴花翎,后退一步,叩首于地。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陛下,绝非臣等不肯尽心效忠,实在是捐输不可恃,乃乞恩于内帑!还请陛下慷慨解囊,以保我大金江山之安泰永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捐输不可恃,乃乞恩于内帑?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啊!”

听了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谏言,康德皇帝非但没有心悦诚服,反而被气得乐了。

“……嘿嘿,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奇了怪了!我大金朝的天下,地大物博,原有四万万百姓。纵然眼下辽东沦丧,河北、山东、中原尽皆残破,剩下的百姓应当也不少于三万万之数。

而朝廷一年的岁入总和,不过是白银三千多万两,平均摊到每个百姓头上,只不过才区区一钱银子而已!仅仅相当于丰年十升白米的价钱!可让朕感到奇怪的是,眼下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刁民,为了抗拒这每年一钱银子的轻税,不顾性命地要起来造朕的反呢?”

他低下头颅,环视了诸位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大臣们一眼,目光中竟然透出了森森的杀意,“……说啊!谁来给朕讲个明白?怎么刚才一个个全都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现在却全都变成哑巴了啊?!”

※※※

为什么仅仅只有每人每年一钱银子的“轻微”赋税,都能把老百姓给逼反?

——那自然是因为地方上的官吏们,在私底下以“火耗”、“乐输”之类的名目,摊派加征了十万万两银子都不止……当然,这部分税款绝对没有一分一厘上缴到国库,而是全都在各个流程环节中被漂没了。

诸位军机大臣都在心中暗自嘀咕道,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傻到把这事儿给挑明了——若是没有了各级地方官的层层盘剥,他们每年的那些“冰敬”、“炭敬”、“贺年礼”和“车马费”又该从哪里来?

所以,这种私下里偷偷侵吞赋税集体分福利的事情,还是你知我知大家知,只要瞒着皇上就好了……其实皇帝也未必一点都不晓得,但他同样不敢与从中获益的朝廷百官和千万士绅为敌,只好装作不知罢了。

总之,在发过一番脾气之后,皇帝也只能颓然坐下,挥手示意此事暂时搁置,先进入下一个议题。

然而,可怜的康德皇帝还没来得及缓过气来,就立即迎头挨了一颗比刚才还要暴烈的重磅炸弹。

“……启奏圣上,根据先帝与先先帝签署的借款条约,今年夏秋之时,朝廷有几笔外债即将到期,按约需要还款,如今已有西洋使节前来京城催讨,具体如何应对,还请吾皇示下……首先是八月份需要偿还的耐色瑞尔国和东瀛国债款,扣掉已经预付的部分,本息合计白银三千二百万两……”

“……咳咳!什么什么?!你说多少?三千二百万两银子?!!”

理藩院尚书的话还没说完,正在低头喝茶的康德皇帝完颜德昭,当即就被一口热茶呛到了气管当中,连连咳嗽几声,随即便仿佛触电般地跳了起来,毫无仪态地失声叫喊道。

“……陛下,这只是第一笔债务要归还的银子。到了九月份,还有精灵国外债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的尾款要还。十月份又有塞尔国债款本息合计二百万两、哈鲁阿国债款本息合计四百万两银子到期……”

理藩院尚书又伸手翻了翻身边的小账本,略微心算了一下,然后对几乎红了眼睛的康德皇帝汇报道,“……再加上向几家西洋商会、教会零星借贷的小额银子,今年合计共有外债五千六百万两银子需要偿还,已经远远超出朝廷一年的岁入总和。此事究竟该如何办理,还请吾皇示下……”

“……哦,五千六百万两银子……父皇和皇祖父怎么会借了那么多的债务啊?居然连朝廷的脸面都不要了?还有,这么多的银子,当初都用到何处去了啊?”

在呆愣了片刻之后,完颜德昭终于伸手按住青筋直跳的额头,叹息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启奏圣上,这五千六百万两银子,乃是如今要连本带利向债主偿还的数额。而当初借贷的时候,算上折扣和延付,朝廷真正入手的款项,恐怕连三千万两银子都不到……”

主管财政的文华殿大学士费立国上前一步,沉声启奏道,“……二十年前,朝廷大借洋款之时,正值辽东失陷、燕京告急之际。当时胡骑十五万已破居庸关,抄略昌平、密云数县,长城一线防务彻底崩溃,官军仅能勉强保住通州不失。为此,朝廷下令京师戒严,并召集天下兵马勤王,以图挽回败局。

然而先前辽东、河套、山西数战败北,朝廷丧师三十余万,靡费粮米饷银无算,国库实在窘迫至极。臣时任户部侍郎,于国难之际,奉旨筹银一千万两,以备勤王诸军犒赏发饷之用。然则那时户部所辖国库之储银、储钱木桶,均已是空空如野,无一两银、一文钱可供拨发。

臣命人抠尽桶缝银渣,仅得杂色劣银二十余两。宫中倾尽内库金帛充抵军资,亦只折合白银二百万两。而更可虑者,其时京中存粮仅四十万石,只消图坎铁骑围城一月,则朝廷上下必将饿杀……”

对着墙壁上的大金疆域图,费立国摸着雪白的胡须,对年轻的康德皇帝侃侃而谈,讲解着他出生之前那段风雨飘摇的危急岁月——当时尚在燕京定都的大金朝廷,由于连续多次的惨败,以及内部的腐败与浪费,已经窘迫到了拿不出足够的银钱和粮食,来供养最后一点守城部队的程度。

那个年头的老皇帝和满朝文武,一方面迫切期盼各路勤王兵马汇集京师,尽快把来犯的敌军给打回去;另一方面却又异常害怕外地兵马进入京城——因为国库根本就没钱发军饷,也没有粮食维持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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