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利亚人希望克里摩斯能挑起起义领袖的大梁,结果他一心做神,令犹利亚人大失所望。他被钉上十字架,其实是三赢的局面:犹利亚人没有造反,罗玛人稳了;犹利亚长老会在罗玛人面前表了忠心,地位更稳固;犹利亚人用自己义人的血——一个不大关心他们死活的义人的血——换取了二等公民的地位和苟活的机会。
如此说来,起义的时机不对?
不,罗玛人的压迫这个根不挖掉,犹利亚人的反抗不会停止。对自己来说,成与败无所谓,只要对克里摩斯的刺激达到让他觉醒的程度就够了。
所以,劫狱是下下策。
在明天处刑之前,克里摩斯虽然会吃点苦头,但『性』命无忧。
“最出『色』的佣兵,是在最关键的时间,出现在最关键的地点,用一个小小的事件去拨动局。”
一个计划浮上达克心头。
背叛硬币还剩二十六枚,如果计划能顺利实施,应该够了。
达克紧紧钱袋,一扭身钻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向总督府方向走去。
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云中有隐隐的雷声。
使徒盖约和西蒙倚在窗前,守着桌上如豆的灯火,忧郁地听着窗外落寞的雨。
沉默许久,盖约先道:“老师被抓了。”
“嗯。”
“犹大是叛徒?”
“嗯,长老会的消息不会错。三十个银币,把老师卖了。”
“我看不像。”
“哦?”
“我们最窘迫的时候,犹大也没有离我们而去。现在不可能平白无故出卖老师。为了三十个银币?犹大管账,想捞钱也不至于用这种笨透了的办法吧?”
“只能是他。”
“什么意思?”
“要不然呢?十三使徒之间的矛盾还不够大吗?”
盖约愤然道:“因为他是犹利亚人,犹利亚人是没希望的懦夫,所以冤枉了他也无所谓对不对?因为他最软弱、最没有后台、最不能打,所以让他来背黑锅,对吗?”
“至少他出卖老师是事实。”
“但未必是部的事实对吗?带兵去卡斯马尼园抓人的不是犹大,是乔恩——那个老师认为最纯粹、最单纯、最可以继承他事业的乔恩对吗?”
面对盖约刀锋般锐利的目光,西蒙移开眼睛,望向窗外孤独的雨。
雨渐大。叮叮咚咚的,洒到人心里来。
盖约把目光移回来:“西蒙,我们是一伙骗子吗?”
“你过分了。”
“既非正义,也不仁慈,更不诚实。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神,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使徒!”盖约越说越气,一拳砸在桌上,“我们追随老师,奉他为圣子,为他奔走呼号,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口号吗?为的是享受愚民们傻瓜式的崇敬吗?”
“跟我发火没用。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找犹大,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餐后他就消失了。或许,已经按老师的指示,疏散到乡下去;也可能投靠了罗玛人;也可能……”
“怎样?”
“蒙巴顿已经去找他了。”
盖约颓然坐倒,呆了一会,道:“吃饭的时候我就看犹大不对劲……没想到,没想到……闷死我了,我要透透气!”
西蒙打开窗户,几缕细密的雨丝像扑火的飞蛾,在灯罩旁簌簌落下。
“盖约。”
“怎么了?”
“我也很闷。”
盖约抬起头来,看着寡言少语的同伴,他正拿着锋利的匕首剔指甲缝,不抬头。
“我不想去乡下。”
“提比略他们不是已经去了吗?”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罗玛人是野兽。”
“你的意思是……”
西蒙终于剔完了指甲,抬头道:“睡一会,两个小时以后去探监。我需要一个不怕死的后援。”
盖约欣喜地站起来,自信地拍拍手中的长弓。
从进入耶卢撒冷城以来,他从没觉得这样痛快过。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方向,突然亮起一道强烈的红『色』闪光。
两人同时吃惊地站起来。
西蒙猛跳起来:“没时间休息了,直接去救老师,走,走,走!”
总督府已经是一片火海。
达克双脚踏在熊熊烈焰当中,宛若天神,不,恶魔。背后,高大的黑曜石柱昂然屹立。
他的目标是摧毁总督府,干掉总督比拉多。
目标轻松完成。
他从天而降,一枚背叛银币抛出,黑曜石柱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枚银币,黑曜石柱的高阶法术开启。
达克发现了使用背叛银币的技巧。一枚银币只能召唤出一件道具或使用一次技能,而且抽出的东西来是随机的。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换取强化道具的机会。
他开始疯狂地强化黑曜石柱,它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达克利用它召唤了一个“炎星陨落”的高阶法术。
一枚熊熊燃烧的巨大陨石从天而降,将华美气派的总督府主楼夷为平地,半个总督府在熊熊燃烧。
克里摩斯不会有事的,达克侦察过,他被囚禁在总督府的地牢深处。只削平建筑物的地上部分不会有太大影响。
数名士兵举起长矛,呐喊着冲上来。
对于拥有恶魔之力的达克来说,凡人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蝼蚁。他轻轻一拍黑曜石柱,震波扩散,那几名士兵变成了一团团血雾。
“这不够,这不够!”达克放声大呼,“让这些作威作福的侵略者,付出应有的代价!”他双手扶住黑曜石柱:“咆哮吧,大地!”
隆隆地声响起,地面上站起数十个三米多高的岩石傀儡,瞪着毫无生气的黑『色』眸子,朝正在仓促结阵的罗玛士兵扑去。
[738.第七十六章 校场喋血]
盖约和西蒙赶到事发地点时,总督府附近已经是人间地狱。
蒙蒙细雨压不住四处升腾的烈焰。死者枕藉,伤者的惨呼和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一名烧成重伤的罗玛士兵全身漆黑,只有一张一合的嘴巴里能看出一块红,挣扎着——或许说是抽搐着——向两人发出无声的求救。
盖约眼力极好,扫一眼伤势,摇摇头。西蒙拔出bi shou上前,手抚伤兵额头,低声做了祷告,然后一刀抹断脖子,结束了他的痛苦。
盖约不禁发问:“这是谁干的?看这程度,大魔法师?魔导师?”
西蒙冷笑:“干得漂亮。”
“走吧,我们去找找老师……老师?”
不远处,克里摩斯一脸平静地站在雨中,镣铐都已打开,旁边,罗玛副总督提赛罗抱着他的大腿,痛哭哀嚎。
达克突击总督府时,提赛罗正在地下刑房折磨克里摩斯,多亏刑房位置深,要不然和比拉多一起变成烤肉了。尽管如此,也吓得他魂飞魄散。
外界联系全部断绝,头顶是燃烧的烈焰,刑房里犹利亚人齐声高呼要zào fǎn,把他吓得不轻,一条裤子『尿』了又『尿』。最后,索『性』抱住克里摩斯的大腿不撒手了。
克里摩斯施展神迹,保护了提赛罗和一众罗玛士兵。关在牢房里的犹利亚人希望克里摩斯救他们逃脱,却遭到他的拒绝。然后,克里摩斯和提赛罗等人一起上到地面。
盖约上前一步,拔出短刀,一刀压住提赛罗脖子,对克里摩斯道:“老师,有这家伙在手,我们赶快离开耶卢撒冷!”
克里摩斯道:“去哪儿?做什么?”
“当然是去罗玛人统治区之外了,我们重整旗鼓,再……”
“继续流血?”
盖约一时语塞。
“原以为牺牲我一个就够了,”克里摩斯平静地注视着周围的废墟和倒毙的尸体,道:“犹大,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盖约和西蒙对视一眼:“犹大?”
“我的罪孽,又增加了。我不走,也不能走。你们快走。”
盖约还要说什么,西蒙狠狠推他一把:“听老师的安排,快走,快走!”
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罗玛军团的增援部队赶到了。
盖约无奈地望了克里摩斯最后一眼,走了。
两人一走,跪在地上的提赛罗猛跳起来,指着克里摩斯的鼻子怒吼:“你这个犹利亚恶棍,你指使手下杀死了许多罗玛士兵,你这个……”
一箭破空!
锋利的箭矢贴着头皮飞过,在脑袋上开了长长一条血槽。
提塞罗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远处,盖约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哭着随西蒙向黑暗逃去。
犹大,你这个蠢货,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救老师走?
现在,所有的账,都会算到犹利亚人身上,所有的罪,都要由老师来背负!
犹大,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今夜,耶卢撒冷注定无眠。
第二天天不亮,罗玛士兵挨家挨户敲门,命令所有居民——不论是罗玛人还是犹利亚人,必须立即前往大校场参加会议。
在闪亮刀枪的『逼』迫下,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大校场集中。
校场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白『色』木牌,上面写了一行巨大的黑字“罗玛人不死”。
另一边,死掉的罗玛士兵遗体整整齐齐摆着,一直排到墙角,烧得残缺不全的用草来填充,烧成灰找不回来的,干脆用一副铠甲顶上。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但此时此刻,无人敢笑。
昨夜的事件中,罗玛军团死了少说有两百人,现在已经进入准狂暴状态,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往前看,在校场最北侧的观礼台上,端坐着数排罗玛官员,中央有三个人,左边是副总督提赛罗,中间是罗玛军团驻耶卢撒冷最高长官利乌斯,而右边的竟然是自诩为光明圣子的犹利亚人克里摩斯!
观礼台和校场四周都安设了扩音法阵,以便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在校场中心靠前一点的位置,是一排排整齐的、在地上挖出来的圆洞,十个一组,看上去有数十组。校场的一侧,停着数辆配有双马的敞篷板车。
最引人注目的,是校场正中间的巨大的十字架,由黑铁铸成,让人望而生畏。
被钉在上面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