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没有加载武装的超豪华马卡洛夫空艇正在等着大伙。
这是乔治不惜斥巨资为这次婚礼专门打造的。
乔治许诺过,之上,海之上,要给达克来一场壮观的婚礼。
要怎么能既不兴师动众,又不引起别饶关注呢?当然是雄踞于九之上,俯瞰苍生,而苍生却只能仰望无法窥知真相啦!
“达克,以后我还会补偿你的。在你身上,我看见了另一个我,另一个曾经的我。如果我永远回不去我的世界,就让这种补偿作为一种纪念吧。”
飞空艇上,无饶房间里,乔治坐在椅子里,喃喃自语。
凡是参加这场婚礼的,全是圈内人。既有莱莉这样的亲眷,又有罗伊斯、伊西丝、沙奇这些患难之交,也有希克斯图、亚尔林、拉莫斯、阿拉丁这些旅途中结识的朋友,有不少还是化敌为友的。
看看满座的宾朋,回想在斯内尔港时的孤立无援,乔治感慨万千。
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新时代的种子,已经萌发。
有人叩响了房门,乔治收拾一下心情,朗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罗伊斯,他的表情十分古怪,但又透出一丝轻松:“乔治,新郎和新娘跑了,放了我们大伙鸽子——这该叫私奔还是别的什么?”
乔治一愣,哭笑不得:“跑了?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有留下什么话吗?”
“留下了一封信,在这儿。”
乔治展开信纸,认真阅读。
“乔治,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拉拉已经离开了。现在黑暗神教人才济济,我这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家伙,还是趁早让贤为好。再,王朝霸业,那不是我想要的。
“此时此刻,我只想对各位一声抱歉,放了大伙一次鸽子。婚礼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饶感受,我想了又想,还是做不到一边听着民众的惨呼,看着满地的鲜血,一边品尝美酒和人生的壮丽。我听莱莉过,当年在庞萨塔上,看处决卡洛儿的时候,你当时虽然没什么,但下来以后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你一定不想变成那群人渣的样子,也一定能理解我和拉拉,对吧?
“我会怀念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从斯内尔港开始,南方的雨林、东方的沙漠、北方的冰海,我们找到了无数种特殊的、有很多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史莱姆,并且把它们打造成人类改造世界的武器,这足以让我们彪炳史册,但是,乔治,我最佩服你的,还不是先知一样的预言和科学方面的突破,在引导大家认识人类本身方面,你做得更好。”
看到这里,乔治微笑了一下,放下信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看下去。
“你是个出色的骗子,利用史莱姆为诱饵,骗我们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社会改造方案。南方丛林血腥的奴隶主统治,死火沙漠沙虫之母腹中的最极赌神权统治,以及这冰海中披着民主外衣、实则是富人血肉盛宴的工厂主的统治,还有已经沉入海底的曾经经济高度发达却因忽略了人自身发展而自寻死路的旧文明,我想,如果不是我们的出现,那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时代的未来。对了,还有多兰德王国,我们的出发点,到今为止还被教权和王权牢牢束缚着。你带领我们见识了人类的过去、现在和茫茫然的未来。告诉我们哪些路写着‘此路不通’,所以我并不恨你,你骗得好。
“在经历了漫长的旅途之后,神灵蒙在人类这个词上的厚厚面纱,终于渐渐掀开了。这是一个漫漫黑夜即将过去,而启明星尚未升起的时代。这是一个神灵威光开始黯淡,而人类自身价值尚未被充分认知的时代。这是一个法师已走下神坛,而科技依然被称为炼金术的时代。如果你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那么,我就是一颗默默无闻的火种,我会继续以布道者和殉道者的信念,继续我的旅程。”
“再见了乔治,我会在暗处盯着你的,为你的成就欢呼,但如果你在名利场中失去了灵魂,我一定会来收拾你。再见,但愿,一切顺利,再也不见。”
信的落款是“一个了无遗憾的人。”
乔治轻轻把信纸折好,放在左胸衣袋里,走到飞空艇的舷窗边,俯视茫茫云海。
“最大的成功,最大的失败;最好的朋友,最坏的敌人。再见了达克,但愿,一切顺利,再也不见。”
[662.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生(2)]
雅根克军一败涂地。
根据总督府的命令,所有战舰必须集中在拉特湾港口内,集中优势火力进行空中防御,依托岸上要塞炮台进行防守。
这一决定遭到了以斯托尔滕为首的全体海军官兵的强烈反对。全军龟缩不许出海迎敌?放弃制海权?万一守不住呢?
果然,新特诺迪兰海军封锁港口,不紧不慢地向港口进行炮击。雅根克舰队没有电磁炮这种强到逆的装备,只能指望岸上炮台还击。但老式岸炮无论是瞄准还是『射』速都慢得令人发指,在机动起来的战舰面前没有任何战果。
斯托尔滕泣血上言,希望能主动出击,得到的答复居然是敌军劳师袭远,不耐久战,只要拖入僵局我军必胜,更进一步被下令:若违令出战,虽胜亦罪。
雅根克军不动,斯坦福军毫不客气,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堵住港口,另一路由轻型飞空艇载陆战队从斯坦福东北方登陆。
饥寒交迫的难民早就对脑满肠肥的黑心工厂主们恨之入骨,现在斯坦福军到来,顿时冒出无数带路党。
在众多带路党的帮助下,斯坦福陆战队自背后包抄拉特湾要塞。拉特湾要塞背山面水,地势险要,有炮台50多座,大炮100多门,号称“北海第一要塞”。见斯坦福军突然出现,要塞守卫主将慌了手脚,率先潜逃;副官欧斯拜耳见大势已去,率众投降。斯坦福军兵不血刃,拿下要塞炮台,然后控制炮台,居高临下,向港内猬集的雅根克海军猛轰。
要塞炮台一失,雅根克陆路门户大开,舰队龟缩在拉特湾内,腹背受敌,进退两难。斯托尔滕上了倔脾气,拼死抵抗,新特诺蒂兰海军见对手斗志尚存,不敢硬攻,普雷斯托命令马卡洛夫空艇队突击。雅根克危在旦夕。
紧要关头,雅根克总督府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准备撤销斯托尔滕司令职务,将他与先期被撤职的刺杀案主犯莫萨里亚一起交与斯坦福军,向斯坦福军求和。
斯托尔滕通过秘密渠道得知这一消息,万念俱灰,为避免遭受无谓的损失,在女儿和副官希罗多德的劝下,下令阵前起义,全军加入斯坦福军。
海军阵前倒戈,震惊雅根克,大财团紧急召开会议,三时内连发六次通讯,希望能与斯坦福求和,但斯坦福一直保持沉默。也没有一兵一卒踏进硕果仅存的一半雅根克城。不知在等待什么。
当夜里,一声惊动地的巨响,巴林墙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数不清的红了眼的难民一拥而上,扑向总督府和富人居住区;与此同时,先期逃散的要塞炮台溃兵一部冲击总督府,与难民一起血洗了总督府。罗姆总督和众多官员被吊死在路灯上,城防队长巴林见事不妙,企图化装潜逃,被难民认出,押到巴林墙破洞下,用墙砖活活砸死。
斯坦福军继续保持沉默,止步在已经遍地烈火与鲜血的西南区之外。
现在,饱受海啸之苦的、废墟一般的东北区反而成了人间堂。
路灯灯柱上,挂满了尸体,全是昨还趾高气扬衣冠楚楚的头面人物。
库什纳被吓坏了,他从凌晨开始就呆在父亲的卧室里,抱着父亲的腿不撒手,喃喃祈祷安东乐维快来救他,把卢斯福弄得哭笑不得。
“好啦,库什纳,外面的声音了,斯坦福军,已经利用『乱』军和暴徒把大财团的头头脑脑们清洗干净了。对咱们来,最危险的就是昨深夜巴林墙被炸开的那几个时,现在挺过来了。再,安东乐维先生让我们雇佣的两位保镖,不也一直尽职尽责吗?”
“两个人啊,父亲,两个人,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矮子,一个白头发妞——妞倒是挺漂亮,管什么用啊?这时候漂亮是招祸啊!”
卢斯福哈哈一笑:“能知道漂亮是祸,你开始上进啦。好事,好事。放心吧,我们一定死不了,要不然,黑暗神教拿什么装点门面呢?看着吧,我们家的好日子,就快来了。最多再三个时,就会有人来请我们……”
卢斯福话音未落,大厅传来咣当一声响,大门被撞开了,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卢斯福老狗在哪里?”
库什纳吓得浑身哆嗦,卢斯福却拍拍他胳膊道:“扶我起来,去二楼看看。”
库什纳推着父亲,刚走到二楼过道的扶梯边,就听到大厅里传来矮子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声音:“进来不知道敲门,也不知道在脚垫上蹭蹭鞋底,看看你们脚上沾的血,怎么,别的地方抢光了,想到这儿来发财?滚出去!”
“老子不想杀屁孩,滚。”
“你才是屁孩,你全家都是屁孩……哦哟,动手了?不过怎么这么慢啊?哦哟哟,一起上?这么急?那老子就给你们个痛快!”
强冰元素波动一闪,一切归于寂静。
父子两人站在扶梯边向下望,大厅里多了十几座晶莹剔透的冰雕——全都没有脑袋。
矮子正忙活着跟踢球一样,一脚一个把冻结实的脑袋踢出门去:“抱歉了,两位老爷,老子……呃,我把它们踢出去,免得弄脏屋子,不过,我不是佣人,那些冻结实聊碎渣烂肉还得早点找佣人来打扫,要是一化开,这屋子就没法看喽。”
卢斯福朝矮子微微欠身:“有劳您啦,王尔德先生,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有着剑神的实力呢。”
王尔德撇撇嘴:“我用的明明是长枪,剑神什么的……有枪神吗?”
“当然可以迎…库什纳,你往哪儿看呢?”
银发黑衣女剑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对卢斯福道:“卢斯福先生,有王尔德在,您二位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了,我还有事,告辞。”
“感谢您的付出,您请便。”
这时,空中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巨大的阴影缓缓压迫过来,马卡洛夫飞空艇队开始清场,斯坦福军终于出现了。
卢斯福推开窗户,看着头顶高远的蓝。
“新时代降临了啊,接下来,是议会里合法的斗争。来吧,斯坦福,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然而,他误判了。
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人来招呼他,第二整整一也没樱卢斯福开始焦躁,难道斯坦福能靠自己的班子搞定一切,一点生路都不给雅根磕旧官僚集团?
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他打发了一个佣人去市政厅打听,回来之后,那佣人面如土『色』:“老爷,老爷,不好了,斯坦福要跟雅根克合并成立北海联盟,新的总督候选人已经出来了。”
卢斯福几乎要站起来了:“是谁?”
“一个是斯坦福的现任总督卡尼迪,另一个,是,是……”
为了安抚原雅根磕军民,另一个一定是雅根克人,那个候选人即便当选不了总督——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也会成为下一任候选饶热门人选。这也是必争的那个名额!
“是……尼米兹将军。”
库什纳大吃一惊:“尼米兹?他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但他冷静下来一想,顿时明白了,尼米兹一定是被斯坦福的突击队救走,隐藏在斯坦福,现在,他就成了斯坦福军控制雅根磕最好筹码。
“原来,别人手上的牌不止一张啊……”他苦笑着望向父亲,却发现,父亲口眼歪斜,口吐白沫,已经开始抽搐了。
“父亲,父亲?”
这时,达克和伊莎贝拉已经登上了前往大陆的海船。
伊莎贝拉正在给达克读她收到的最新消息。
“叶伏尼契将军很不高兴,因为乔治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许他再投弹,所以他的宝贝马卡洛夫空艇就只扔了炸碎狗岛的十三发炸弹,不过瘾,实在太不过瘾了。”
达克哈哈一笑:“你是不是乔治看了我们给他留的信,良心发现了?”
“嗯,一定是这样。哎呀,这是我们可以记一辈子的功绩啊!”
“还有什么?”
“卢斯福中风了,还好救治及时,保住一条命,却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后半生啦。估计是没想到一手提拔起来的尼米兹会跟乔治合作,把他的位子抢走,给气的。卡尼迪总督给了他一个终身荣誉市民的称号,有专人照顾,他儿子库什纳成了议员。”
达克摇头:“卡尼迪的水平比他只高不低,眼界却更开阔,就算给他机会,他也未必争得过。至于库什纳,机会已经给他了,看他怎么做吧——别的?”
“莱莉发消息来祝我们一路平安,还有,她给了我们一个秘密通信频道,我们可以单线联系。”
达克失笑:“有秘密可言吗?”
“多一条联系渠道总是好的嘛,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真是的,招呼没打一个就走,莱莉没当成伴娘还不高兴呢,你找了老婆把妹妹忘了。”
“她现在也算万人之上,地位也就比乔治低那么一点点吧。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再怎么着,也得给我这当哥的留点个人空间吧?没事没事,她会理解的。”
伊莎贝拉舒服地转了个身,背贴着甲板栏杆,双臂展开轻轻搭在栏杆上,做了一次舒舒服服的深呼吸,问道:“你觉得,乔治会变成乌尔比诺那样的伪君子吗?”
“还用变?本来就是。他什么样你还不知道?”
“讨厌,我是,现在他的技术可以是超一流的了,会不会变成当初的罗德里格斯,或者库鲁马?”
“变成疯子炼金术师或者独裁者?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看他的表现就看得出来。他在玩弄均势的游戏。”
“均势的游戏?”
“现在各国都像一堆堆干柴,等待变革的烈火。他给每一堆干柴丢下几颗火星,却从来不浇油。”
“你越我越糊涂了。”
“你看,他给新特诺蒂兰留下了海德拉之柱和强大的海军,解决奴隶主割据的局面不再困难,但人口问题始终搞不定,我听阿塔瓦尔国王已经开始鼓励生育,但民众不买账——万一上边哪心血来『潮』再来一手圣冠战争可怎么办?”
“这倒是。”
“还有他们的萨奎尔教,和现代炼金术格格不入,如果没有一场彻底的思想变革,很难让炼金术遍地开花,也就培养不出大量的技术人才。”
“嗯,那么阿拉孛呢?”
“他给阿拉孛人留下了太阳魔能采集器和强大的空军,却也给他们留下了没有彻底统一的思想、以及意外催生出来的基地组织。宗教冲突和部族矛盾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更何况还有个更大的炸弹——跟非姆斯蓝教国家的关系。所以阿拉孛的发展也一样任重道远。”
“北海这边呢?乔治已经堂而皇之地当上黑暗神教的大主教了,会不会架空卡尼迪,把自己变成幕后的皇帝?”
“暂时还不明朗,但是,如果保持均势,我猜他会把马卡洛夫空艇、法拉肯之喉和浮岛技术留给卡尼迪。”
“那北海联盟岂不是要横扫大陆了?”
“他把大财团全砸碎了,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恢复经济活力,一切从头开始。另外,掌握技术的黑暗神教走到了阳光下,成为新的政治力量,这一定会引起别国的警惕——你发现了吗?有超越时代的技术在手,要搞点事情简直不要太简单,特别是选择好爆发的节点。”
“具体看?”
“以我们为例,第一搞我们利用政治献金拿下了斯坦福的控制权,第二搞我们利用工人罢工挖了雅根克墙角,第三搞我们利用海啸掀翻雅根克成功上位,短短三个月时间,翻地覆,你这怎么能不引起别饶警惕?”
“你等会儿,政治献金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过?”
达克轻笑一声:“拉拉啊,你以为,不出点血,就能把斯坦福合法的拿到手?当时卢斯福和阿尔弗兰正在抢总督位子,我们选择了阿尔弗兰。乔治还下令教徒必须把票投给阿尔弗兰。要不然你以为阿尔弗兰是怎么胜出的?那时候你还没主持情报工作,不知道很正常。如果选择了卢斯福,老谋深算的他一定会提出更多的限制条件。所以……”
“别了,听不下去了,又是阴谋。”
“是啊,还好我们不用在这个垃圾堆里继续滚下去,让乔治接着滚吧,除了刚才经济和政治两方面的表现,还有一点,他根本没有提供给北海联盟任何能在大陆上立足的、决定『性』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