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蝠的牙齿是什么样的?”葛兰问,他对蝙蝠的牙齿长什么样子毫无兴趣,但他知道讨取他人欢心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多谈谈他擅长和喜欢的事情。
“又细又长,不那么坚硬。”游侠说,从盗贼张开的手里拿起一枚牙齿,在陶盆的边缘划了划,它立刻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您知道吗?”葛兰说:“我从那位伊尔摩特的牧师那儿知道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已经有所推测,”凯瑞本说,“我怀疑这儿被设为了祭场。”
盗贼点点头。
祭场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当一个红袍,一条巨龙,或是某个邪恶神祗的牧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需要大量的生人祭品时,他们就会以魔法划定一个地区,这个地区【一个定居点、一个村庄或是一个城镇,甚至于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类与类人都会被其视为祭品,为了保证不出意外,他们会驱使他们的奴仆,地精、小魔鬼等等,或是被污染的动物与植物,又或是释放一个小型的迷锁,免得里面的人发觉不对逃走。
不然的话,就算是这个小村庄贫穷到了连几个银币都凑不齐,但既然他们的牧师是伊尔摩特的追随者,伊尔摩特的牧师们绝无坐视不管的道理,何况还有无需任何报偿,只要能够驱除邪恶就能令他们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其他善神们的白袍与骑士。
“那个牧师向我们隐瞒了这点。”葛兰抑制着自己的不快。
游侠叹了口气:“或许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份助力而已。”
“把我们一同拖入死亡的漩涡吗?”
“我们很有可能一开始就在这个祭场里了。”
“也有可能不是,”盗贼提高声音:“他完全可以请我们帮忙向外界求援,但他没有,他故意诱骗我们进入村子,这样我们就不得不为之搏命为了自己的性命该被诅咒一万次的伊尔摩特!他不相信我们……”
“葛兰!”
“好吧,圣人。”葛兰说:“随便你事已至此,”他沮丧地看向外面,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伤亡者的数量超过了二十个,加上之前受伤尚未痊愈的。对这个只有三百人左右的小村子,是个不小的创伤尤其是这次有所伤亡的人包括了不少强壮的成年人,他们被集中起来,转移到伊尔摩特的圣堂里,这栋房屋是村子里唯一一座全部使用石砖砌筑的建筑,而其他人则忙于用泥土与石块封堵窗户,加固屋顶。
伯德温、凯瑞本、克瑞玛尔和葛兰、梅蜜也被聚拢到了一间屋子里,也就是原本预定要让伯德温修养的那个房间。盗贼斜靠在窗户边,敲打着玻璃,那不是什么好玻璃,颜色发绿,但好在十分的厚重。
伊尔摩特的牧师站在房间中央,就像是一个将要受到审判的罪犯,他的表现亦是如此,他是那么的歉疚,那么的不安,以及手足无措。
“抱歉就不必说了。”伯德温率先打破了房屋里的沉默:“我也曾……”他想说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子民和战士,每一条生命的逝去都是死亡之神在他心脏上刻下的一道深刻的痕迹,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更了解牧师为何要如此作为。但他同时想到了自己已经不再是雷霆堡的主人,他已经失去了拥有他们的资格与能力,“也曾有过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他隐晦地说:“对你来说,这个做法无可厚非,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村民你的行为是值得褒扬的,你无需为此羞愧。”
“即便他羞愧到因此自杀又能如何呢?”葛兰不屑地低语:“他已经将我们拖带进这个陷阱里面了。”
梅蜜咬了咬嘴唇,作为一个弗罗的牧师,作为她自己。她同意盗贼的看法,但作为一个对这个灰发战士情有独钟的女人。她立刻背叛了葛兰和自己。
“我想,”牧师艰难地说:“我还是要说。我很抱歉我无法信任您们在您们到来之前,也曾有一支小商队经过这里,他们之中也有被雇佣的冒险者,他们在得到我的警告后立刻离开了,我呼喊着恳求他们为我带去求援的消息,但……他们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表明外界发现了我们这儿的状况。”
“所以你在我们到来的时候就明智地选择了沉默。”葛兰说:“你是个愚蠢而卑鄙的家伙。”
“我承认这点,”牧师说:“但我站在这里并不是想要取得您们的原谅。”
“你还想得到我们的帮助呢,”葛兰抚摸着自己的匕首:“那么你完全可以不必费心了,我们现在是不得不那么做啦不过你是怎么认为我们不会报复呢?”他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空气:“就算是我们之中有个精灵,但请相信,即便是我一个人,我也能将你们全部杀死的。”
“我可以拿出酬劳。”牧师说:“我知道一个秘密,关联着一个宝藏。”
盗贼总算是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这句话我在每个快要死掉的人哪儿都听到过……”他喃喃道。
“而几乎每个男人也都对我这么说过。”梅蜜咕哝着补充。
“原本我也不相信。”伊尔摩特的牧师说:“但您们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蝙蝠洞穴吗?”然后他看到了一片茫然的神色。
“恕我直言,”盗贼说,“你似乎只对我说过。”
牧师想了想,窘迫地搓揉了一下手指:“呃……是的,”他又复述了一遍他对盗贼说过的那些内容:“事实上,那不是一个天然的洞穴,而是一个巫妖曾经的宅邸据说他的城堡原就矗立在树林上面,他是本地的领主,后来他的子民们知晓了他的真正身份,出于恐惧,他们烧毁了他的城堡,他们以为他早就离开了,但没有,他在城堡下建造了一个广阔的地下宫殿,就像是矮人们的那种,他在里面研读法术,做实验,积累自己的力量一个冒险者队伍在城堡的废墟中偶尔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被巫妖杀戮殆尽,但在这之前,队伍中的施法者向他的导师送出了消息,然后,正如吟游诗人们所唱的,善神的追随者们来到这儿,他们不但杀死了巫妖还摧毁了他的命匣在存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时刻,邪恶的不死者宣称自己有着一本能够令得一个国家瞬间翻覆,一个位面为之动乱,甚至能够毁灭与创造一个神祗的法术书,如果那些白袍愿意交还命匣,他愿意将这本法术书交给他们之中某人所信仰的神所在的神殿或是圣堂。”
“拙劣的挑拨离间。”凯瑞本评价道。
“那些家伙不会就这么相信了吧?”盗贼兴致勃勃地问。
“没有,”伊尔摩特的牧师说:“但就在他们毁灭命匣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力量席卷了整座宫殿,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了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勉强存活了下来……他是伊尔摩特最虔诚的追随者,他在那场浩劫中失去了他的一双眼睛,不知名的诅咒毁掉了他的喉咙,即便有伊尔摩特的眷顾他也只能在之后的数年中缓慢地得到了一丝可辨认的光,但他还是留下了有关于此事的记载。”
“这份记载被收录在此处伊尔摩特的圣堂里,我曾无意间瞥过一眼,但曾有人质疑过它是否真实,因为那位值得尊敬的人只能用手指与残存的微光摸索着书写,所以有些字迹是重叠的,并且十分凌乱,前后也有不一致的地方。”
“难道那些白袍就没有再查看过这个地方吗?”盗贼问。
“当然有,”牧师说:“但他们什么都没能找到。”
“你难道就找到了什么吗?”
“我也没有,”牧师说,从内袍里拉出了一块小得只有他四分之一手掌大的残片:“这是我从一只蝙蝠的肚子里挖出来的。”
第137章 队伍【五】
凯瑞本接过了那片像是金属,又像是羊皮纸的东西,当他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魔力穿过他的手指,就像他在触摸一卷魔法卷轴那样精灵们对魔法的力量是相当敏锐的,即便无法使用,也能有所察觉,但那只是一抹像是随时都会消散无踪的力量。他将残片拿到眼前细细观察,它颜色暗沉,边缘残破,看上去与一片老旧的金箔相仿佛一些法师与术士常用金箔来装饰自己的法术书尤其是那些有时需要隐瞒施法者身份的人。秘银与精金固然好,但它们太容易让人捕捉到本不该有的蛛丝马迹了……不过施法者在对待他们珍而重之的法术书时从不懈怠,在无法选择精金与秘银的时候,黄金与白银就成了首选,魔法的力量在它们之中穿行的时候明显要流畅于其他金属。
这块残片是从一本书籍的边角脱落下来的,上面琢刻着细密的花纹与符号,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没有被蝙蝠能够融解钢铁的胃液模糊掉,牧师又为它做了必要的清洁与保护。
“要知道,”在精灵游侠反复抚摸它的时候,盗贼忍不住说:“这样的东西在尖颚港有成千上万,只要你愿意往那些黑洞洞的小巷子里走一走,总会有几个人拿出点好东西请你鉴赏一下的不是巨龙陨落的山谷,就是囚禁着魔鬼的洞穴,还有一个危险的刺客藏匿在某个无名小岛,堆积如山的金币宝石……应有尽有,内容齐全的足够一个吟游诗人唱上二十年之久。”
“但我记得确实有那么一首诗歌描述了此事,”精灵说:“那位可敬而虔诚的追随者是否被人称为倾听者里奥博德?”
伊尔摩特的牧师顿了一下,他不是个擅长记忆的人,他在思想中翻找了一会。才慎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在那本书籍的最后……那位大人,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并非想要为自己扬名。而是希望万一有人想要查阅这份记录,它不至于被当做一个杜撰的故事。”
“那么这个。”盗贼问,“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法师有他的法术书,”他近似于无赖地说:“它又不是摆在我面前的金币,更不是能够戴在女人发间的花朵,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份还需要搏命去取的酬劳费上这么一番周折呢?”
“就像您刚才与这位尊敬的游侠所说过的,”伊尔摩特的牧师以一种比盗贼更为厚颜无耻的态度说道:“不解决此事,您们也不太可能离开这儿呀。”
“而且,”他窥着盗贼立时变得危险的表情。及时地补充道:“善神的追随者在废墟中找到的金币与贵重物品少得可怜,既不符合他生前的身份,也与他身后的身份不甚相称,据说那个可憎恶毒的不死者留下的真正珍藏并未放在明处,它被藏了起来,和那本法术书一起。”
“但就事实而言,”凯瑞本说,他将那块残片转递给了克瑞玛尔,躺着也中枪的曾经的不死者接过残片,开始施放一个法术:“我没能看出它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它曾经蕴含着力量。”牧师说:“正如您们所见,我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牧师,这座村庄和我自己能够坚持到现在。几乎都倚靠着它。”
“什么样的力量?”
牧师踌躇了一会,显然他不怎么愿意说出来,并且对这个力量有所怀疑与厌恶:“……死亡……”他很小声地说,“只要将力量注入其中,死亡的阴云就会笼罩在生灵的头上。”
“克瑞玛尔?”
“我不觉得,”巫妖说:“上面既没有邪恶混乱的气息,也没有带着腐蚀性与毒性的负能量。”
“但它的确能做到啊……”伊尔摩特的追随者说:“直到你们来之前的那一晚。”
“它也没能让你离开这个村庄吗?”葛兰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