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代欧斯上下晃动脑袋表示同意:“真可惜,”它甜蜜且意味深长地说:“我真挺喜欢你的。”
第135章 队伍【三】
安芮露出一个抑郁的微笑,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小魔鬼突然支起了身体,将两只爪子放在了胸前。这不是什么约定好的暗号,他们并不信任对方,但即便是个凡人,也能知道紧随着这个动作而来的不是威胁就是暴行。她立即放下蜜酒,整理发饰与衣服,并同时转向门口。
所以德蒙粗鲁地撞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温顺可爱的小妻子,还有那只终于被他驯服了的小宠物。
在得到所谓的真名后,他给阿斯摩代欧斯下了许多限制,包括不准它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使用与生俱来的种种古怪能力,他宁愿它无法起到它本应起到的巨大作用就像是他并没有与一个小魔鬼立约,阿斯摩代欧斯只是一会说通用语,长翅膀的仓鼠那样蹩脚的施法者甚至弄来了一个定制的细项圈强迫小魔鬼挂在脖子上,项圈是猪皮的,下面挂着一个铜币大小的坠子,坠子光滑的表面铭刻着德蒙的名字,上面附着一个小魔法,如果小魔鬼没能在他真正的主人【德蒙骄傲地宣称】召唤他的时候在某个时间内赶到,项圈就会收紧,勒紧它的脖子,直到勒断为止,而这个时间是德蒙自己设定的,并且时常改变或是命令小魔鬼飞到很远的地方做事,在看到阿斯摩代欧斯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地自远处飞来的时候,他就会乐不可支地放声大笑。
“欢迎您回来,我尊敬的主人。”安芮温柔地说,同时降下自己的膝盖,而阿斯摩代欧斯则竖起了自己又尖又长的黑色膜翼,向他鞠躬,虽然从视觉上来看。只是一个球更圆了一些而已。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德蒙状似无意地说。
“阿斯摩代欧斯很可爱。”安芮说,接过他脱下的丝绒长袍,长袍里面缀着黑貂腿上的皮毛。那儿的皮毛对于四五月份的天气来说来太暖了,但德蒙自从成为白塔与鹧鸪山丘实质上的主人后愈发放荡形骸或许和他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一具被公会操控着的傀儡有关。他几乎不怎么碰他的法术书了,整日里不是与那些弗罗的牧师寻欢作乐就是暴食酗酒;他懒洋洋地走了两步,就疲倦地想要马上坐下来坐在安芮之前坐着的软椅里,而不是那只专属于他的,镶嵌着秘银宝石的奢华座椅,照他立即伸手取过那只酒壶来看,他做出这个选择多半是因为看中了水晶酒壶当中储存着的蜜酒。
德蒙没有拿杯子,他直接抓着酒壶细长的脖颈将它倾斜过来痛饮。
沉重的酒壶让他的手发抖。蜜酒从他的唇边溢出,润湿了羊毛内袍与丝绸的**他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就算他放下了酒壶也是一样,就算安芮不是个施法者,她也知道作为一个法师德蒙已经完了,她的父亲时常与不同的法师来往,在安芮的母亲永远地离去之前,安东尼奥法师就像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安东尼奥法师偶尔也会喝点酒让自己更好地集中精神,尽快地进入施法前所需的失神状态,但像德蒙这样。毫无顾忌地在早晨或是夜晚时刻举杯鲸吞的施法者,安芮怀疑他是否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施法手势。
她平静地看着德蒙喝光了她的酒,“再去拿点酒。”德蒙说:“冬酒或是腐甜酒。”
“我很抱歉,但您刚才喝光了最后一点蜜酒,”安芮说:“白塔已经没有冬酒或是腐甜酒了,商人们惶惶不安,不愿意出去做生意,因为只要他们的护卫一跟着他们离开,他们的财产就会被偷走,妻女也会遭到侮辱,就连房子也会被烧掉。”
德蒙迷惑地想了想。又傻乎乎地拍打着椅子的扶手笑了起来:“哦,玛斯克在上。”他诅咒般地说:“他们就是一群被精灵们宠坏了的家伙如今还有那几个城市里没有盗贼公会的踪影呢,别的商人可以向盗贼们交付税金。求得他们的保护,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买卖,为什么他们不行?”他做了个鬼脸:“他们遭了罪,受了苦,这完全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他们太吝啬了,他们不愿意从自己的口袋里乖乖地掏出几个金币来,就不要责怪别人割断他们的喉咙,从他们的皮囊里抓走所有的钱。”
“他们已经快要倾家荡产了,”安芮说,“盗贼们想要他们所有的钱,还要赶走他们,德蒙,你是否知道,正有人从他们手里拿走他们的商队?”
德蒙不悦地抿起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很久没去执政官的官邸了,即便去,也只是因为执政官的房间是个极其特别的寻欢作乐的场所尤其是他想到他刻板严肃,冷酷无情的父亲曾在那里办公,他真希望有个法师从哀悼荒原上召回他,让他看看现今的景象,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儿啊。
像这种重要的事情他既没有发言权,也没有知情权。
德蒙将那只沉甸甸的水晶酒壶砸过来的时候安芮早有预备,她躲开了,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差点让她发了疯德蒙从摇篮里抓起他和安芮的孩子,作势要将它掷向她的母亲。
“接好了!安芮,”他咕哝道:“不然你可得再生一个了。”
下一刻他就脱了手,孩子掉在摇篮里,毫发无损,德蒙脸朝下趴在地上,安芮从他身上踩过去他也一声未吭,安芮抱起孩子,回到了熟悉安全的怀抱,孩子才开始哭泣,但也不怎么大声他正如安芮所说的那样聪明,又或许与他有着这么一个父亲有关。
阿斯摩代欧斯蹲在摇篮边上,舔抿着自己的尾巴:“不用太感谢我。”它悻悻地说。
“他会发现吗?”安芮问。
“不会,”小魔鬼说:“他只会记得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
“你一定让他跌了很多跤。”安芮说。
“不那么经常,”小魔鬼嚼着自己的尾巴:“我可是顶顶可爱的小宠物。”
“别让他死,”安芮说:“我们还没力量去应付那个公会。”
“这次不会,可我觉得他越来越讨人厌了,”小魔鬼说。“我已经懒得再应付他了。”
“但你现在没有脱离他的力量。”
“若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说话?”无底深渊的住客暴躁地跳进摇篮,拉起小毯子假装自己是个婴儿。幻想会有个愚蠢的人类女人靠近摇篮,在俯身想要抱起自己的孩子时被他一口咬住鼻子:“你难道就没想到过吗?”
“什么?”
“你为什么不能代替德蒙?我是说。现在,而不是像你和那些顽固的白袍与法师们约定的很久以后?”
“我不明白,”安芮皱起眉,“我的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而且我们还没能筹备起足以对抗那个公会的力量除了它叫细网之外,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小魔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我不是精灵,也不是罗萨达的牧师与安东尼奥法师,安芮。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带上那个象征着愚笨天真的假面具我一向只和聪明人说话,所以,别假装听不懂我的话,我是说你可以代替德蒙,成为‘细网’在白塔和鹧鸪山丘的代言人。”
安芮抱着孩子,窗口的挂毯打开着,星辰的光芒与暗蓝色的天光照亮了她的面孔,让她看上去就像是白锡铸就的一尊雕像。
“我为很多个法师和术士服务过,”阿斯摩代欧斯自言自语地说。“其中不乏为庞大的盗贼工会效劳的人,还有一些成为了公会的重要成员乃至首领,所以我很清楚他们的把戏是的。他们需要一个傀儡,但那个傀儡也不能太糟糕,就像德蒙,我可怜的主人,他已经快要烂成一堆泥了这样他怎么能够完成公会可能交给他的工作呢……他消耗掉的是公会的金币和女人,这点简直让人无法容忍,我想他们的忍耐也快要要极限了,这是个好机会,我的女主人。千载难逢。”
“亲爱的安芮,”它继续说道:“你又何必冒险呢?不要说将来与公会的战争会不会导致您、以及您孩子的死亡。别否认,这几乎是必然的。他们就爱拿着别人的弱点寻开心,他们或许不会杀了您的孩子,而是送或是卖给一个红袍,您知道的,【安芮后退一步,抓紧了襁褓】红袍们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实验亟需进行……不,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孩子纯洁的灵魂是灰袍们最为青睐的货色之一好吧,就算我们无需想得如此长远,就算是现在,我的女主人,德蒙也已经对您和您的孩子造成威胁了。”
阿斯摩代欧斯伸出尾巴,挑起那只被弃置不用的酒杯,吮掉里面最后一点酒液,“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的很对,别等牛奶打翻了再来哭泣,当然啦,如果您坚持要忍耐到德蒙将您的孩子从高塔的窗口丢下去再来有所动作,我也没什么意见,魔鬼是永生不死的我只是想要提醒您一下,另外,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我觉得,您如果成为细网的成员要比德蒙来得好的多,您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美貌,有着尊贵的血统,聪慧的头脑,我相信您在公会里将会得到一个德蒙此生也难以触摸得到的高位到那时,您想要为白塔做些什么都不会很难的您可以控制与管理公会的成员,可以指定商人们需要交给公会的税金,也可以设法允许他们赎买回自己的商队,你甚至可以将他们的房子重新建造起来,然后还给他们,如果您能为公会牟取足够多的金币,他们是不会在乎这点小细节的。”
“这才是两厢便宜的好事儿呢。”小魔鬼最后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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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阿斯摩代欧斯的原主人正在干着与之完全相反的事情,是的,他在行善。
法师丢出去的火球成功地驱散了嗜血的蝙蝠群,不下百只蝙蝠被精灵与伯德温的利箭贯穿,就连盗贼也抓回了两个孩子的性命,问题是接下来的救治梅蜜在连续祈祷了两个治疗术后就无法继续维持住自己的出神状态,她头痛欲裂,手脚麻木,而且她的治疗术无法治愈太过严重的伤势失去的血也没那么快补回;一个男人在逃离蝙蝠的时候不慎摔倒在自己的长柄镰刀上,被坚韧结实的长草磨砺,又快又薄的刀刃割去了他的手指,还刺入了他的脖子,再加上紧紧追逐在他身后的蝙蝠,但他被找到时仍能痛苦地呼吸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就连葛兰也这么认为。
微弱的白光散去后,他的血被勉强止住了,但创口仍旧裂开着,肌肉、血管与筋膜清晰可见,就像是个狞笑着的恶魔嘴巴。
凯瑞本拿出治疗药水,巫妖挡住了他的手,“不需要药水,”他说:“我来把它缝起来。”
“缝起来?”梅蜜下意识地问道。
巫妖没有回答,他从自己的次元袋里找出了自己的针和线,针是精金的,而线取自于人类的肠子,经过处理后,从中抽取纤维,拧成线,再应情况几根拧成一根,曾经的不死者在离开尖颚港时考虑过是否要丢掉它们,但最后还是把它们留下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认出肠线的来源的。
他在缝合那些被割断的筋络、血管、肌肉和皮肤时就像是个手艺最为高超娴熟的绣花女工或是金匠,梅蜜惊讶地看着,而葛兰神色诡异地看着,但盗贼只知道有种人专门给那些被送上了处刑台,但还有家人,家人又愿意给出几个铜币好让他恢复原状的罪人缝上脑袋,他不觉得一个施法者需要靠这个手艺谋生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导师的塔里,巫妖曾经无数次地为导师的尸块魔像缝缝补补过,他还会用缝合线打蝴蝶结呢。
第136章 队伍【四】
葛兰和梅蜜并没能悠闲多久,一个低矮粗陋,与其说是房屋倒不如说是泥棚的住所里传出了惨痛的哀叫声,那是烧炭工的屋子,因为需要烧制木炭的关系,他和他的三个孩子都住在距离村民们较远,却距离树林较近的地方。之前伊尔摩特的牧师还提醒过他这一点,他也已经答应了今晚就搬到圣堂的地窖来住,谁都没有想到蝙蝠的侵袭会来得那么快,那么多,它们掀开了泥棚的草顶,一只只地爬了进去,烧炭工恰好离开,他的长女带着满身伤痕逃了出来,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儿被蝙蝠如同抓着一只田鼠那么被提走,不知去向,而他们还是个幼童的儿子,就像那只老牛那样,被蝙蝠爬满了全身,它们展开翅膀,重重叠叠,将他遮盖的密不透风。
烧炭工举着火把和他的斧子杀死和赶走了蝙蝠,但他的儿子已死了,他的胸膛敞开着,肋骨弯曲着戳出体外,肌体萎缩塌陷,孔洞密布,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他的父亲无法置信地丢下火把,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的儿子被咬得残缺不全的脸,而后发现他的腹部还在微弱地起伏烧炭工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被烟尘毒害得太久,已经无法正确辨识眼前的景象了……他的儿子被吃掉了大半的肺叶,还有心脏,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的,但一丝侥幸的希望还是让他急切地将手移动到男孩鼓胀的腹部它又动了一下,在烧炭工还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尖锐的小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手掌,他向后倒去,发出被盗贼与梅蜜听见的那声大叫。
一只贪心的蝙蝠钻进了男孩的体内,在里面尽情地大朵快颐。在烧炭工的手指隔着肚子碰触到它的时候,它感觉到了威胁,所以不带一丝犹豫地撕开了受害人的肚子。从里面咬住了那只打搅它安心用餐的手掌。
葛兰的精金匕首精准地削去了这只小怪物的半只头颅,烧炭工发出一声更为痛苦的叫喊。它的牙齿刺入的更深了盗贼以轻巧的步伐在这个狭小昏暗,矮到连娇小的梅蜜都必须低着头的泥棚里迅疾地走了一圈,确定没有蝙蝠留下来后,便重新点燃了火把,灼热的火焰为这个小屋子添加了几分暖意,令人倍感安全,就连浑浊的空气都变得不那么难闻了。
“他……还活着吗?”梅蜜忐忑不安地说:“我没有治疗术了。”
“他只需要一点接骨木木灰。”盗贼说:“如果没有,那么草灰也可以。”他跪下来,端详着那只被炭灰浸润成黑色的手掌,蝙蝠的半个头颅还连在上面,剩下的那只眼睛充满了得意洋洋别问盗贼是怎么看出来的,头骨里的东西倒是流光了,方便了盗贼仔细查看其中的结构,他竖起精金匕首,这柄要比一般匕首重三倍以上,长度也要超过三分之一,比起匕首更接近于一柄短剑的武器在他的手里轻盈的就像是一片羽毛。他将烧炭工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左臂压住,只用了三下就切掉了除了牙齿之外的部分那些牙齿如今白森森地暴露在外面。犬齿的长度几乎与梅蜜的小手指相同,弯曲着,而另几枚牙齿,也就是门齿,是三角形的,带着锯齿,刺入皮肉后就像是带着倒钩的箭,很难拔得出来。
葛兰顺手在火把上烤了烤他的匕首,当带着热量的匕首碰到烧炭工的皮肤时。他的手掌本能地瑟缩了,但盗贼的力量远超于他。他把它夹得紧紧的,匕首刺入手掌。割开伤口,用尖端挑出带着血肉的利齿,这很痛,烧炭工在他干到一半儿的时候就晕了过去。
盗贼站起来,吩咐梅蜜给那个可悲的男人一点草木灰,他将所有的牙齿握在手里,走到一个装着水的陶盆边,把它们洗干净,在火把摇晃不定的光里鉴赏了一会。
“这不是果蝠的牙齿。”凯瑞本说,他也听到了那声悲呼,但他那时正在援救被一群蝙蝠团团围住的一对情人,他们偷偷出来私会,所以没能及时逃回坚固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