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陆衍。
其实孕子丹的药性根本与他准备的那些压制蚀骨咒的丹药不冲突。
但是他就是要陆衍不好过。
只恨他如今实力不如人,只能耍这些伎俩。不然他就是豁了性命也要把朝辞带走,不让这小畜生碰朝辞一根头发。
又过了许久,他听见陆衍低声问他:“我想让他活着。”
“该、怎么做?”
他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蚀骨咒已经侵入了他的神魂,几乎没有办法了。”李岸说,“现在只能不断输送大量的生气来勉强维持他的性命。”
这个最后的办法,与先前那九品丹师说的一样。
而且大量的生气在维持朝辞生命的同时,也相当于在喂养蚀骨咒。蚀骨咒会越发强大,需要的生气会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一样,直到供给生气的速度再也追不上蚀骨咒侵蚀的速度。
…………
陆衍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从天之尽头回来,去了朝辞的洞府,却被那人赶了出来。
他很生气,一直倔着没有去找那人。
但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想那人想得快发疯,心中的底线一再降低,最终决定去将那人找回来。
到这里为止,事情与他经历的一模一样。
但也是从这里开始,它们成了两条完全不同的线。
他原本是通过朝辞的气息找到了他,但梦里的他一直找不到朝辞,像是这个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世间消失了一样。
他找了许久许久,内心从一开始的略带憋闷到后来的越发慌张,最后他几乎慌得快发疯了。
朝辞去哪了?一个人就算是藏,又能藏到哪?
最终他凭借着一丝微弱至极的气息,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找到了朝辞,这地方也与现实中发生的一模一样。
但在梦里,朝辞死了。
死在那简陋的竹舍里。
现实中他找到朝辞时,那间竹舍和外面的院落虽然都极为简陋,但却显得生机勃勃。朝辞还总喜欢搬一张藤椅到院前,慢悠悠地煮茶。
但在梦里,那个院子和竹舍显然已经数月无人打理,荒草丛生。
梦里的他几乎有些不敢踏进那间竹舍。
因为那里面虽然有朝辞微弱的气息,但这种程度显然并非是朝辞。
但是再如何忧惧,他还是慢慢地踏进了那间竹舍。
看到了那个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朝辞躺在那张竹床上,但却一点声息也无。从陆衍的视角,一眼便看到了朝辞那无力下垂的手腕,苍白如纸,上面极其刺眼地缠绕着黑色细线。
他五指的指尖甚至已经显露出森森的白骨。
陆衍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知道,蚀骨咒在将人神魂吞噬后,依旧会附着宿主的肉身上,不断蚕食,直至最后一丝血肉被吞噬。
尽管陆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刻还是被莫大的恐慌笼罩了心脏。
梦里的他也是如此,哪怕恐慌害怕到了极点,但还是极快地冲到了朝辞面前。
第45章 谁人故旧不如旧(十八)
那人蜷缩在床上, 全身都僵硬着,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临死前都在被巨大的痛苦所折磨。
但是他面容却并不狰狞, 反而十分平静,像是极为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死亡。
陆衍站在他身前,咫尺之距, 却如同隔着天堑, 他伸出手,在触碰到他身上时却又如同触电般瞬间收了回来。
他眼眶红了,自己却完全未曾察觉。只是盯着面前这人, 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荒唐怪诞极了。
这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突然逝去,第一反应也许不是灭顶的哀恸, 而是拒绝相信。
陆衍十八岁遇见了朝辞, 他是个在中途插进来的人,但早已全然融入了陆衍的生命中。陆衍喜欢冒险, 喜欢拼命, 他用自己的命赌了一次又一次,设想了无数次自己的死亡,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 朝辞也会“死”。
怎么可能?他这么强大,在陆衍的记忆中又从来都是从容而平静, 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这人惊慌。
但是他盯着面前的人, 那些拒绝与侥幸终究还是被一点点地、残忍地磨灭。
他缓缓坐下,将那人无力垂下的手举起,紧紧握住, 近乎呜咽般的悲鸣。
他甚至啄吻着那人白骨森森的指尖,哽咽着,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曜日西沉,带走了最后一丝暖色。
夜色渐浓,冷得草木上都泛起了一层白霜。
等晨光熹微,白昼再次到来,那痴坐的人终是没有等到任何不切实际的奇迹。
陆衍抱起朝辞,步履略带跌撞地离开了这里。
而真正的陆衍,则以一个奇怪的视角,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像是有什么在无声地尖叫。
…………
陆衍等梦中的“自己”抱着朝辞离开后,画面一转,他看见朝辞躺在一个冰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