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变化,陆衍抬眼看着他们,沉声道:“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不得有虚假。”
“你们,可曾与朝辞动过手?”
楚霄和叶辛看向朝辞,神色复杂,最终还是开口道:“一年前,我们与他私下斗过法。”
“斗法?”一旁的李岸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诡异。
陆衍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他没管李岸,只道:“是何缘由,结果如何?”
两人犹豫再三,但也知道对陆衍这等强者说谎并无作用,若惹怒了他,他根本不需要来询问他们,直接搜魂便可。
“是为了杀你。”楚霄语气微颤,硬着头皮说,“一年前,我跟叶辛原是要去边界战场截杀你。”
四大宗门与陆衍之前的那些仇怨,也早就在陆衍面前撕破了遮羞布,如今倒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在半路被朝辞拦截……最后我们才得知朝辞已是渡劫,猝不及防之下,我二人险些被他斩杀。最终他留了我们一命,但却给我们种了神魂蛊,并威胁极境,若再对你下手,便让我们神魂俱灭。”
楚霄颤声说完后,觉得全身都有些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李岸转头看向陆衍,此时陆衍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极为骇人。
李岸却并不惧他,而是平静地说:“大人,想必你也能猜到了。”
他此刻对陆衍的感官很不好,甚至怀了极大的恶意。
他虽然算不上医者,但也算得上最精通医术的人之一。刚刚他用神识一探朝辞,便能看出朝辞究竟遭遇了什么。朝辞身上几乎都是伤,除了蚀骨咒造成的伤害外,他体内也极为紊乱,可以看出被胡乱服用了一些药物。
这些药物,或是催情之用,或是刑法之用,甚至有孕子丹!
当他发现这一点时,怒气和血气一齐冲上了他的心头,一时间他的喉咙间都泛起了血腥味。
陆衍,你怎么敢!
他当年便看出陆衍这小子不怀好心,但因为这小子除了略微冷淡些,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他也米有太过放大自己的疑心。只是还是不免担忧,便给朝辞制作了那张符篆。
没想到最后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陆衍,就是在把朝辞往死里逼!
朝辞就算是拿他做陆则绎的替代,但这些年来也从未亏待过这小子。无论是资源还是庇护,他都一样不少,甚至竭尽全力,更是为了护这小子不顾自己的性命。朝辞对陆衍,何止有大恩,陆衍却这般待他!
他心中恨得几欲呕血,但面上却依旧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慢慢说道:“当年朝辞去禁绝山脉把我找出来,让我解一人的蚀骨咒。蚀骨咒早已无解,因为解药的药引已经绝迹了。我劝他还是放弃为好,但朝辞却十分坚持。无法,我只能告诉他,蚀骨咒虽然无解,但可以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只是那个人必须具备分神及其以上的修为。”
“朝辞同意了,他找来的人便是他自己。我原本与他说好,虽然蚀骨咒转到了他身上会导致他元气大伤,但是他好歹修为不低,加之有我疗养,只要不动用全力便不会伤及性命。但……”
他将目光移到了楚霄和叶辛两人身上,似乎带上了些许笑意,但眸色却暗得可怕:“显然,因为一些原因,朝辞不得不出手。”
陆衍将目光放到了朝辞身上,看着他昔日若海棠盛雪般的面容此刻却一丝血色也无,甚至透着些大限将至的青白色,心脏都疼得几欲裂开。他不住喘了几口气,却越喘越疼,指尖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
疼到极致,便是这般感受吗?
原来是这样,朝辞,原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与我说……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朝辞的脸,却突然被人拦住。
他转头,阴郁至极地看向李岸。
李岸却没有半点惧怕,而是继续平静道:“就算朝辞与人动了全力,原本也不至于如此。”
“我刚刚探他的脉,发现……”他顿了顿,双眼盯着陆衍,“大人,你是否给他服用了孕子丹。”
陆衍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几乎能预见,有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或者说是恶行,会被这人揭开。
但他还是自虐般地看着李岸,示意他继续说。
李岸扯开了一个略带腥气的笑容,轻声道:“孕子丹的药性与我给朝辞准备的压制蚀骨咒的丹药的药性相冲,最终甚至加重了蚀骨咒的侵蚀速度,这才导致朝辞如今这般……回天乏术。”
“嗬”
一阵窒息的静默,良久众人才听到陆衍喉咙间发处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不像是笑,也不像是哭,像是话语和悔痛都被搅碎了,只能在血肉模糊间发处几声无意义的哀鸣。
众人来不及多想,便见陆衍一挥手,他们眨眼间被从九重天到了云梯之下。
而他们前方还躺着两个人。
便是刚刚的楚霄和叶辛。本是渡劫大能,如今却被废了修为挑了筋脉,不过好歹留了一名。
众人叹息着,各自快速离开了。
原本以为是机缘一场,不过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但他们心中再是担忧,也于事无补,只能快些离开。
而此时,大殿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朝辞、陆衍、李岸。
李岸站在一旁,看见陆衍把那些人挥退后,便一直看着朝辞。
过了一阵,他俯身,伸出手像是想要抱住朝辞。但是抽搐的五指也只能虚虚地拢着他。他凑近朝辞的面颊,似乎想吻他,却始终未曾吻下去。
只听见他用破碎的气音不断念着,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却连大声些也不敢。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道歉是不可能得到任何谅解,也不该得到任何谅解。
这就对了。李岸既是为朝辞悲痛又是感到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