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反倒让程然短时间放下了那些糟糕的事情，全身心进入了自己要表演的角色当中。
程然快速浏览着剧本，厚厚的本子他已经看过无数遍，几乎只用了几秒钟他脑海里就已经浮现了叶舟指的这场戏的剧情和对白。
这场戏的难度并不算低，是男主的一场内心戏，在没有后期旁白的情况下，角色所有的情绪都需要靠着演员的面部表情和细微动作来表现。
在程然之前，叶舟就是用这场戏刷下去了很多人，这当中甚至有两个当红男演员，对方表现的倒也不错，就是中规中矩，远远达不到叶舟的心理预期。
当然，试镜那么多场也并非完全没有遇到过能够驾驭这场戏的演员，那是个当之无愧的实力演员，对角色的把控非常到位，若非形象差距太大，叶舟可能早已经定好演员了。
叶舟收起思绪，看向正看着剧本自言自语的程然，他似乎已经开始投入进去了，明明还是那副狼狈的样子，可周身的气质相较来时已经开始出现微妙变化。
这种变化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可对于叶舟这种观人无数的导演而言，却是一眼就能注意到。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十分钟一到，叶舟开口询问道，“准备好了吗？”
程然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剧本合上，递到了叶舟面前。
随着叶舟的一句‘可以开始了’，程然在废弃的，沾染着干涸油漆的铁桶上坐下，他垂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原本平静的眼中瞬间被麻木晕染，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正应朝气蓬勃的年纪，可现在的程然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生气，他坐在那里，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宛如一座毫无生机的雕塑。
忽然间，他原本垂落在腿上的手微微动了下，细白的手指微微蜷起，眼中极快的划过了一抹光亮。
但这光亮存在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不过稍纵即逝，似是想起了什么，几经挣扎后终究还是重归死寂。
他的脚无意识踏着地面，发出一声声轻响，在安静的仓库里声音分外清晰。
叶舟双手合十，撑着下颚看着程然的表演，不得不说他真的挺聪明的，切入点找的非常好，单凭目前这几个简单的肢体语言和神色变化，就已经成功勾起叶舟的兴趣。
他思考的时候，程然的姿势已经变了，他双腿并拢，双手非常规矩的放在腿上，就像是课堂上最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一般。
只是眼中漠然和不耐的情绪却越来越眼中，在眼底不断翻涌着，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可怕的巨浪。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叶舟也能够从程然身上感觉到焦躁，他的表情一眼望去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可细看之下方能觉察出他的游离，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叶舟目不转睛的盯着程然，细细观察着他的每一次情绪变动，哪怕只是很微小的改变也会被收入眼中。
程然放在膝盖处的手指动了动，向身边的位置缓缓移动，他似乎非常紧张，却又及其坚定，手伸出去收回来，反复几次后，他终于在手边大约五公分左右的距离停住了。
极快的握住了什么东西，收回后手指一遍遍摸索着，他的表演非常自然，一举一动都像是手里真的存在那么一个物件一般，就连小细节也没有忽略。
程然的手摩挲了大约几秒后，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可他脸上的神色却非常镇定，一双无神的大眼睛中甚至流露出些许愉悦。
用握着东西的手搭上另一只手纤细的手腕，指尖触摸到手腕的血管，静静地感受着脉搏跳动。
这样的静止持续了数十秒，程然忽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他的舌尖带着血色，眼中愉悦更甚。
感受着跳动的脉搏，程然右手却猝不及防做了个动作，用握在手心的东西狠狠的在细白的手腕上猛然一划。
表演到此结束。
对于没看过剧本的人而言程然的表现非常诡异，可对于熟知剧本和角色人设的叶舟却知道，程然的演绎非常……让人惊喜。
叶舟看着仍坐在原地的没有动作的程然，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道：“可以了。”
得了叶舟这声提示，程然才后知后觉的从角色中回过神，他眼中有些茫然，但很快恢复焦距，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程然的表演结束，叶舟就如同他刚开始说要表演时说的那样，既没有夸奖也没有贬低，甚至没有对他的表演做出任何评价。
“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吗？我送你。”叶舟边收拾东西边问。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对于这个结果程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指望能够凭借一段表演就让叶舟选择他。
他只是努力了这么久，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罢了，也……想让叶舟知道，自己真的有很认真很努力的在准备，并不是在耍他。
程然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对他的话叶舟不置可否，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一起离开了仓库，程然意识有些飘远，脑子像是有很多东西要想，乱七八糟的，没有头绪。
直到听到一声车门拉开的响声，程然回过神就见叶舟拉着车门，示意他上车。
程然还想拒绝，但见叶舟坚持，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顺从的坐进了车里。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刚才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以至于程然坐在车上情绪放松下来后，疲惫不断上涌，头轻倚在车窗上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家像是医院模样的地方门口。
叶舟已经不在驾驶位上，他正敲着车窗，见程然醒了就示意他下车。
程然下意识想要拒绝，“不，我……我不用的。”
叶舟神色有些不耐，敲打玻璃声音更急促了些，程然没办法，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下了车，想下车再和叶舟好好说。
可叶舟却根本没听他说话的意思，不容拒绝道，“你自己进去，还是要我叫人拿担架抬你进去？”
“我一小时后还有个约会，你不想我因为你迟到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程然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委委屈屈的跟在叶舟身后，两人一起走进了这家医院。
第136章 =抱抱= “我就抱！”
到了医院, 直到医生把程然衣服掀开，叶舟才知道事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
程然身上到处青青紫紫, 最严重的还要数小腿上, 一个很深的黑紫色印子在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刺眼，小腿腿骨关节衔接的位置看上去明显不正常, 左小腿看上去都已经有些扭曲。
待到所有结果做下来，叶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程然浑身上下多处骨折, 腿是最严重的地方, 此外脚腕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骨裂。
要说他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完好的, 可能就只有那张脸稍微好些了。
除了外伤，很难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里, 居然还有人这么严重营养不良。
叶舟拿着报告在外面站了几分钟，看着报告的神色非常复杂，在伤的这么严重的情况下，程然是怎么跑到仓库, 还完成了试镜的？
想到程然不久前在仓库里的表现, 叶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如果说最初邀请程然试镜只是因为他恰好与角色形象相符的话，那么现在叶舟是真的有点被他震住了。
报告其实很薄, 只有薄薄的几页纸，但叶舟却觉得只是这么拿着就能够感受到它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