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医院开诊的时间。
一路上，戴临发现，和他擦肩而过的医生和护士，都会对他指指点点，他能大致听到“他就是那双眼睛现在的持有者”“据说他连陈主任面子都不买”之类的话语。
来到门诊部的护士站前，平素冷若冰霜的郑护士也多看了他几眼。
“戴临。”
戴临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回过头去。
正是高阖颜。
“你昨天做得很好。”高阖颜走上前来，凑近戴临，“我已经听说了，你协助了赵医生成功困住了那个厉鬼。”
“但还是让那个女鬼逃了……”
“不管住院部还是门诊部，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你们能活着，就是胜利。”高阖颜看了看一旁不时窃窃私语的医生，“我们做医生的，治病救人是第一位，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患者。”
戴临很意外高阖颜会那么说。
“高医生……”
“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患者，就足够了。你跟着我好好学习吧，等以后你结束科室轮转定科的时候，就好好考虑一下，是选择外科，还是内科。”
戴临听到这些话，不禁很有感触，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发下的誓词：“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
住院部，ICU病房。
ICU病房也就是所谓的重症加护病房，收治的是444号医院内所有科室的重症患者。
林颜此时正战战兢兢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的几位医生。
如果戴临在这，就会发现其中一人，就是那天招聘会上，身材健壮的霍平医生。
“林小姐，”霍平医生说：“因为做的是急诊检查，所以你的CT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的报告是由厉鬼外科陈主任亲自查看的，虽然还没有通过手术进行咒理检验，但我们有超过九成的概率确定，诅咒你的至少是一个厉鬼。”
“所以啊……求你们，求你们给我做手术啊！”
“这是厉鬼诅咒。”霍平郑重地对林颜分析利害：“你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要研讨手术方案，再对手术进行排期，这段时间你要一直住在ICU加护病房，毕竟如果待在普通病房，那里的医生没有能力应对。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厉鬼的恐怖程度超出了一般的情况，手术风险会很大。”
听到手术风险很大，林颜的脸色顿时变了。
“有，有多大？”
“这风险不光是对你，还包括我们医生。为你做手术，我们厉鬼外科的医生也有折损的概率，当然总体来说概率不大。但是，费用肯定要上调。你也知道，我们医院，是不收钱的，只收灵疗点。我们粗略估计了手术费用，第一期的手术……就要你200万灵疗点。如果手术过程中万一出现了医生的伤亡，那么每死亡一名医生，就要加收150万灵疗点。这是院长的规定，因为你的手术已经被我们评估为A级。这还不考虑后续的一系列进一步治疗，以及二期手术的情况。我们已经通过医院系统评估过，即使不考虑二期手术的可能，每年的抗诅咒治疗，相当于你一年就要扣减50万灵疗点。”
林颜听得脸色剧变。
“你确定要做第一期手术吗？如果做，就要承担这一切的风险。”
“怎，怎么会？我的灵疗点究竟还有多少？足够支付多少医疗费用？”
霍平正色说道：“这就是重点了，根据院长的评估，你未来人生的灵疗点余额是354万。所以，很有可能出现你无法支付灵疗点的情况。我只能说，目前我们已经是在尽可能乐观地预估未来的医疗费用了。很抱歉，一切都是院长的规定，这个医院的任何一个医生都无法违背。考虑到手术的风险，你可以选择手术或者保守治疗。”
“你……你们……你们的意思是，我付不起手术费，所以保守治疗比较好？”
这时候，另一个男医生说：“嗯，我来说吧。你目前的情况，如果现在不是住在加护病房，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到加护病房内，那个厉鬼肯定进不来了。我再强调一次，你的手术很危险，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们医生来说。现在的情况是，你很可能付不起手术和后续治疗的灵疗点。我这么说吧，其实保守治疗的话，你也许还能活久一点。”
“秦医生，”霍平不满地说：“话说得有点难听了。”
“我实话实说而已。普通病房的住院区有多种咒物都对那个厉鬼没有起到作用，龙医生和赵医生也被那厉鬼弄得有几分狼狈，这都是事实吧？”
林颜浑身都开始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病情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我给你一条路。”霍平看起来似乎有几分不忍，说：“你如果不想折损那么多灵疗点，可以去筹措手术费。你的父母亲人，如果有谁的灵疗点足以支付手术费，那么我们可以立即为你安排手术。”
“我父母……都死了……被那个女鬼杀掉了……”
“好了。”秦医生不耐烦地说：“林小姐，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做手术，要么保守治疗！”
林颜死死抓紧被子，最终咬牙道：“好，那就做手术！”
此时，她的泪水疯狂决堤，可是周围的医生，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或许在他们眼里，生死早就变得麻木，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为患者治疗。
第17章 ICU病房
林颜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病房内。
走出病房后，霍平的脸色还是有几分难看。
他们走到前方的一处走廊墙壁，然后身体就直接……穿墙而过！穿出墙壁后，眼前的走廊重力方向竟然完全改变，原本站立的他们，变成了斜躺在地面上！然后，他们又重新站了起来。
前方的墙壁不远处，只见到一个一半身躯被吸附在墙壁内部，一半身躯在外的浑身苍白的骷髅，正抬起手，漫无目的地挥舞着。
这骷髅也是咒物，是守护ICU病房患者的看门鬼。受到咒物科的封印，这一诅咒得以保证不会伤害到医生和患者，而是可以成为对抗其他鬼魂的利刃。
ICU病房内部的空间非常复杂，而且每过一个小时就会发生变化。即使是医生要走出来，也需要花点时间。
而霍平走到了那骷髅面前，却停了下来。
身后的秦医生差一点撞到了他。
“这个病例相当特殊。”霍平回过头说道：“如果手术可以成功，能制作出非常厉害的咒物，院长也会对我们科室进行嘉奖。你刚才这样说，是要让患者选择保守治疗等死吗？”
秦医生一愣，说道：“我……我只是觉得，不想自己手术患者的死亡数量。你也知道，院长给我们都是给了指标的。霍平，你还说什么……以后每年的抗诅咒治疗？得了吧，你我都很清楚，她大概率根本活不到今年年底。说实话，我不想去这个手术。”
“谁来做手术由科室内部来决定。”
“算了，先不说这个……霍平，这次招聘会你也去了，那小子……”秦医生凑近霍平，低声问：“那双眼睛，他是第一个成功植入后活着通过招聘的。”
“这个我不操心。他现在就是一个实习医生而已，恐怕也未必能成什么气候。等他成功转正了再说吧。能不能熬得过诅咒的反噬，也是个问题。”
“韩副院长还是挺关注这件事情的。你也该知道……当年是什么情况吧？”
霍平不去看秦医生，转而死死盯着眼前一半身体被嵌入墙壁的骷髅。
“大人物打架，我们小人物做好本职工作就是了。”
中午。
门诊结束后，高阖颜检查了一下电脑中的门诊记录，对戴临说道：“你先去吃饭吧，我再看一下晚上的门诊预约。今天晚上你还是要去住院部值班。”
戴临看得出，高阖颜的心情相当糟糕。
这时候，门诊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女医生走了进来。
戴临认出她是怨灵外科的住院医师林荷，昨天戴临在住院部值班的时候见过她。当时，他只是一扫，这双眼睛就将每个医生的胸牌的名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师姐，”林荷来到高阖颜面前，说道：“上午门诊时间结束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高阖颜立即问道：“林颜她情况怎样了？毕竟她是我接诊的患者。”
“我听说是准备要做手术了，CT结果很不理想，肯定至少是属于厉鬼诅咒，手术评定为了A级。梅主任那边因为赵医生的缘故，希望厉鬼科和恶鬼科对这个病例能进行一次专家会诊。”
“也是，以梅主任的性子，的确不可能放着不管。”高阖颜说到这里抓了抓头发，“如果两个科室进行会诊的话，根据双方积累的病例经验，也许就可以更精准地做出诊断。”
“看陈隼的意思了。你也该知道，恶鬼科和厉鬼科互相之间很不对付。现在，这个患者现在已经完全由厉鬼外科接手了，别的不说，毕竟这次住院部是靠了陈隼的支援，就算是印副院长也很难再说什么。”
紧接着，林荷叹了口气。
“说实话，听厉鬼外科那边传来的口风，这个患者只怕已经没救了。”
“你说……”戴临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根据厉鬼外科的诊断，她没救了？”
“印副院长和你提过吧？我们面对那些鬼，有时候也是非常脆弱的。只能靠着咒物，还有医院的设施，勉强地生存而已。”林荷抓起肩膀上的头发，时不时缠绕到手指上，“举个例子的话，被鬼诅咒，相当于一般人被确诊为癌症。癌症看五年生存率，被鬼诅咒看一年生存率……但她的情况，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抗诅咒治疗。被厉鬼诅咒，又考虑到二十年病史，应该很难将诅咒完整切除了。诅咒不灭，鬼魂也就是永生的。而我们，也杀不死任何的鬼。”
“做手术后，就能大致判断……她的一年生存率了吗？”
高阖颜叹了口气。
“能让主治医师都觉得棘手的厉鬼，做手术可能意义也不大了。给予保守治疗，或许还可以多活几个月时间。”
戴临明白过来，问道：“保守治疗，就是通过咒物，来保证那个女鬼不来杀她？”
“对。但是最多也就支撑几个月了。而且这样的咒物，一样高昂得很。”
林荷又补充道：“抗诅咒治疗过程中内服的咒物非常受罪不说，诅咒反噬的副作用也很大。”
戴临只觉得非常无力，抚摸了一下右眼眼眶，在那里面，还有着那束鬼的头发。
高阖颜没有注意到戴临这个动作，说道：“在厉鬼面前，咒物的作用是很微弱的。我们只能尽可能延长她的生命而已。”
医生面对无力回天的患者的无奈，他是很能体会的。
面对厉鬼，咒物的作用很微弱……
但是，他的眼睛却可以封印关闭住这个鬼的头发，甚至随时可以将其吞噬吸收……
这双眼睛，有没有可能……治疗得了林颜呢？
高阖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如果是我姐姐，那么，也许能帮她动这个手术。”
“的确，高梦华医生真的是我们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之一了。但是……”
“姐姐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戴临不知道高阖颜的姐姐发生了什么，不过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状况下，他还是决定不要多过问什么。
“她做的应该是急诊CT吧？”
“是的。陈主任当时来支援后，就直接送去急诊中心做检查了。她的影像报告，应该在急诊科和厉鬼外科的电脑里都可以查询到。”
“她是我接诊的患者，至少我想看看她的影像报告。”
“那你和印副院长说一下吧。急诊科那边有不少人……都是你姐姐昔日的同事，应该也好说话。”
第18章 培训
今天下午，戴临无需在门诊实习。
科室安排他去接受实习医生的培训讲座，本来每个季度的实习医生都要去，但这个季度他是唯一通过招聘的，所以讲座也只有他一个人前往。
门诊部的每一个楼层，内部似乎都有着无限的空间，每次走到走廊的尽头，在高阖颜的带领下，他就能穿墙进入新的区域。
“这次为实习医生进行培训讲座的是我的恩师蒋立成医生，他是怨灵外科的副主任医师。”高阖颜叮嘱着戴临：“老师是我们科室的骨干，擅长洞察怨灵的分身和本体，诅咒的定位，手术中的精准切除，以及如何应对咒物反噬。他平时很忙，是因为印副院长的面子，才来给你上讲座的。你一定要好好听讲。”
“是，明白了。”戴临重重点头。
他发现，提及这位恩师，高阖颜平时那一直很清冷的表情变得郑重了许多。
“还有，印副院长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高阖颜指着戴临的眼睛：“如果这双眼睛向你传递信息，你是可以全盘信赖的。它们不会对你撒谎。”
戴临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发问，他们已经到了实习医生培训室。
高阖颜推门走了进去，里面非常阴暗，只有前方点了几根蜡烛。
而戴临通过蜡烛的火光，赫然看到，前方竟然有一个解剖台，上面竟然……放置了一具遗体！
“这？”
看到这一幕，高阖颜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嗯，果然是老师的风格，很讲究实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