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旧事 第18节

  “你们要去柳林镇?”蓝鸢一听我们要去柳林镇差点没笑出声来。

  “怎么了,有那么可笑吗?”她这一笑把我俩笑懵了。

  “当然了,你们已经走过头了,要想去柳林镇还得往回返。”

  坑爹的导航!

  据蓝鸢说,我们昨天已经到了柳林镇的边缘,只需在岔口向右拐,不过半小时的路程就能到达。而我们偏偏往左拐,进了山道,越走远远。

  “我草啊……我草草草草草……气死我了。”东子一听差点没气死,合着一晚上的罪白受了。

  “算了,至少,咱们认识了鸢儿妹子,也算没白受罪。”我笑了笑安慰道。

  “鸢儿啊!”东子幽怨的看着蓝鸢埋怨道:“你说你昨天咋就不说话了,要是早告诉我们就不至于受这份罪了。”

  “这能怪我吗!”蓝鸢白了他一眼笑道:“我们村子的规矩,头七引魂之夜,不能回头,不能说话,我不是已经向你们点了七下纸灯示意过了嘛!”

  蓝鸢的这个村子叫‘垄子沟’,属于半开发地带。村中有习俗,头七之夜需穿白衣孝服,点白纸灯回坟头引魂。

  一路之上不准回头,不准笑,也不准与人说话,真要碰到人就向他连点七下白纸灯,那意思是头七之夜,不言不语。

  可惜,我们不知道这个规矩,还以为见到了鬼,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你们去柳林镇干什么呀!我就在镇上的邮局上班,可以带路。”蓝鸢笑着问道。

  “邮局?”我心中亮了一下问道:“妹子,镇上有几个邮局?”

  “一个呀!怎么了?”

  我急忙打开手机,点开信封照片让她看,问道:“那这个快递是不是从你们邮局发出去的。”

  “让我看看啊!”蓝鸢接过去一看,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笑道:“这还是我的字呢!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去,这么巧。”东子一愣赶忙点开另一张信纸的照片问道:“那这个信纸,你熟悉吗?”

  “啊!是他!”蓝鸢一看那个信纸照片顿时惊叫起来:“你们……你们认识那个怪人吗?”

  “什么意思,你见过发信的这个人?”我急忙追问。

  她点点头说:“当然见过,那天正好是我当班,那个怪人举个手机冲了进来说怎么没信号,然后又要打电话,最后火急火燎的写了四个奇怪的字,就走了。”

  据蓝鸢回忆,当时柳林镇在举行一场考试,十分重要,整个镇子被屏蔽了信号。巧的是那天邮局的线路也出现了问题,电话线不通。

  黑虎在万般无奈下,随手抓起一张信纸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字,扔给蓝鸢说出了段瑞学校的地址后便风风火火的走了。

  “你不会记错吧?”真的很难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我不禁问了一句。

  “不会记错的。”她坚定的点点头说:“他声音那么大,字又那么丑。最重要的是我发了他的快件以后,村子里就有人赶过来说我爹不在了,那是我办的最后一笔单子,错不了的。”

  “那他最后去了哪里,还记得吗?”我急忙问道。

  “这个……啊!想起来了,他最后向着……”

  “鸢儿……”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哭喊道:“狗蛋出事儿了……我家狗蛋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蓝鸢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火急火燎的跟着那个女人冲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东子两人面面相觑。

  “老羽!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苦笑的看着我。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巧了,我他妈也是。”

  垄子沟!不过几十户人家,算不上什么大村。

  村中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只留下些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

  田婶家正是这种情况,老伴早死,女儿早嫁,唯一的一个儿子结了婚后也和儿媳去城里中打工了,只留下一个大孙子狗蛋儿相依为伴。

  今天早上,田婶刚刚起床就发现大孙子脸色死灰,精神萎靡。以为生了病,便带他去镇上的医院看了看,医生没看出什么病因便胡乱的开了些药回来了。

  本以为没事了,不料就在中午狗蛋儿忽然‘嗷呜’一嗓子晕倒在地,胡言乱语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抬去了医院,医院一看这种情况便推脱起来,说这种病要到大城市去看。

  一去大城市看病,意味的便是花之不尽的钱,这对田婶来说无疑天文数字。慌乱之中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孩子是不是中了邪,这才来找蓝鸢。

  倒不是说蓝鸢是这方面的专家,而是她认识一个挺灵的算命先生,那风吹不灭的‘引魂灯’便出自此人手笔。

  说起这算命先生与平日所见的不一样,请他出山不看钱财,只看缘分。巧了,蓝鸢和他有些缘分。她要去求的话,兴许能来。

  平日里蓝鸢在柳林镇打工,家中的蓝老汉多亏了乡邻照顾,其中田婶距离最近,也出力最多,两家的关系也最为友好。

  所以,当得知狗蛋儿出了这种事后,便骑了一辆电动车火速的去找那个算命先生去了。

  等我和东子到了田婶家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路途不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和东子刚刚来到垄子沟,除了蓝鸢谁也不认识。不过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田婶和床上的狗蛋儿身上,没人注意两个外乡人悄悄的跟了进来。

  垄子沟的人大多贫穷,住的还是那种用‘土积’垒起来土窑,墙壁有两三米,非常厚,冬暖夏凉。但不是很卫生,经常往下落灰,常年有股子土霉味儿。

第三十七章 命悬一线

  田婶家更是如此,她住的土窑里没有刮白,只是用些麦壳子合了一些土泥抹了一遍,墙面呈现出一种深土黄色,光线不是很充足,一切显得朦朦胧胧。

  此时的土炕上正躺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瘦男孩,脸色如同死灰一样,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喉咙里‘嗷呜嗷呜’的呻吟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狗蛋儿……你可不能出事啊……你就是我的命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田婶将狗蛋儿揽在怀里,绝望的痛哭着,只是泪水早已哭干,剩下无助的干嚎,看的人们纷纷背过脸去,心有不忍。

  “唉!真是可怜啊!你说咱这一片到底咋回事,怎么尽出这种事。”人群中有人嘟囔起来。

  “可不是嘛!半年前的老李家,八个月前的老宋家,还有一年前的瓜老汉家都碰上这种事。唉……是不是咱这风水出了问题?”

  “不好说……不好说啊!”

  他们这么议论着,却勾起了我和东子强烈的好奇心,难道说狗蛋儿昏迷的这种事很普遍吗。

  想到这里东子憋不出了,向那几个议论的人走过去,递上几根烟笑问道:“怎么着,听几位老叔说这话,还有别的事?”

  垄子沟的人生性憨厚,倒没有排斥他这个陌生人。接过烟后一看,眼睛亮了:“喝!芙蓉王,城里人?”

  东子呵呵一笑说:“放假了没事干,到处转转。”

  “我们这穷山沟子,有什么好转的。”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旁边一个黄脸汉子笑了他一眼笑道:“他们在城里高楼大厦看腻了,就稀罕咱这穷沟沟。前段时间不就见过几个嘛!说……什么采……采访。”

  “那是采风,什么都不懂还装大尾巴狼,丢人不丢人。”说话间又上来一个矮个子接过东子的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满意的巴扎了一下嘴唇喊道:“到底是好烟,忒他娘香了。”

  东子没说什么,再次问了刚才的问题。他这个人很健谈,三言两语便把事情问了出来。

  此事,说来并不复杂。狗蛋儿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并且不单单在垄子沟,十里八村都或多或少的发生过。

  先是有人家的孩子莫名的哭闹,再后来便开始萎靡不振、胡言乱语,到医院检查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后来呢!孩子都死了吗?”我听到这里我有些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问道。

  黑脸男人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倒也不是全死,好了的智力严重倒退,成了二傻子。”

  “也不能这么说。”矮个子男人说:“老宋家的儿子不是被‘黑胡仙儿’看过以后没事了吗!”

  “黑胡仙儿?”东子不解的问道。

  “就是那个鸢儿去请的那个算命先生,他留着一撮小黑胡,我们都这么叫他。”

  “那这么说,他来就能治了?”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也不知道鸢儿能不能把他老人家请来。”黄脸男人摇摇头。

  世上虽然有许多高人还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不为外人所知。但更多的是沽名钓誉的神棍,故作高深,然后借机起价。

  所以,当第一次听到这个‘黑胡仙’的时候心底里莫名的生气一股抵触心理。如果真是世外高人,那就应该济世为怀,而不是挂着脸子摆什么‘缘分’的谱。

  这种人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要么就是懂得一两个偏头方子,挂羊头买狗肉。看得了的就看,看不了的就说什么机缘不到。

  黑胡仙!我认为就是这种人。孩子昏迷的原因有很多,也可能是正好碰到他会,所以出手相救。如果看不了,就干脆躲着不见。

  “啊……狗蛋儿啊!你怎么了,可别吓奶奶啊……”

  正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田婶忽然发出一声哭叫,谈话被打断,大家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原来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怀里孩子的脸色已经由灰白渐渐的变成了青黑,口中的气息也渐渐的变弱了。这!可与以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狗蛋儿的这一突变,另在场的所有人都慌神儿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可不等又能如何呢!谁能治,谁敢治呢!

  “我看看。”我忽然站起来叫了一声。

  “你……”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啧!老羽,你……”东子着急的在我身后拉了一下,他知道我这爱管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东子的意思我很明白,这可不是一般的闲事,这可是一条人命。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那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但现在已经不是明哲保身的时候,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而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眼神十分复杂,有惊讶,有赞许,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怀疑。镇上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嘴上连毛都没有长齐的毛头小子难道会有办法吗?

  “你是医生?”有人问道。

  “不是。”我摇摇头。

  “你懂医术?”

  “不懂!”我再次摇摇头。

  “那你凭什么能治?”

  “我……”我说不出话了。

  “既不是医生,又不懂医术。我们凭什么把狗蛋儿的命交给你?”

  “就是,就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肯赔命,我们都是亏的。我看,还是等等鸢儿吧!只要她把黑胡仙儿请来,就没问题了。”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

  然后都沉默了,我也沉默了,虽然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但是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真的治死了,就算以死谢罪,都是罪人。

  “我同意。”在这个时候田婶忽然抬起了头,仿佛使了很大的力气。

  “田婶,你疯了?”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没疯。”田婶干瘪的老眼里映出了泪花,环顾四周喊道:“先不说鸢儿能不能请到黑胡仙,就算请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回来。这中间万一狗蛋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他的爹娘交代。”

第三十八章 杀人凶手

  “那万一他要治死了呢?”

  “那你有法子吗?”田婶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那人向后缩了一下,再也不说话了。

  “你没有,你们都没有。即便有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出来。”田婶哭着转头向我看了过来点点头:“但是他站出来,一个素昧平生,没有半点瓜葛的陌生人站出来了。我……信他!即便狗蛋儿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认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

  是的,本该被救者感恩戴德的时候,救治者却感动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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