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图索家的现任家主,庞贝加图索。”
“好吧我早就猜到这事了。”路明非耸耸肩,“其实上辈子很多事我们都没能弄清楚对么?尼德霍格忽然就苏醒了,然后就此开启毁灭的乐章,强音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海潮冲击近岸的所有城市,然后是建在地震带上的城市一座座被摧毁,主要的河流都改了道,亚马逊丛林里的生物也没法幸免,超级火山喷发,火山灰弥漫到十公里的高空中去,最后把整个地球遮蔽好几年。”
“嗯。”路鸣泽打了个响指,杯子里又充满了澄黄的酒液,“一切都太快了,我们没能搞明白。”
“不过我猜就是这个奥丁……先称呼他为奥丁吧,他很喜欢这个名字的逼格。”
“奥丁想阻止尼德霍格的复活,并吞噬的权柄,以此来掀翻这个命中注定的结局,构造一个新世界……但是他失败了。”
“尼德霍格依然复活,大搞一通破坏,然后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没错。”路明非点头,“那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诸神的黄昏怎么就提前了?”
“哥哥你的存在影响了历史进程。”路鸣泽幽幽地说,“没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么?当有人试图干扰天机的运转时,自身就会受到反噬。”
“你当时分明说的是‘逆命者,将被灼热的矛,贯穿在地狱的最深处’这句话好吧,做人不要如此中二,不然就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住。”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确实说的是这句话,无所谓,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那现在怎么办?”路明非也一口把香槟喝尽。
“能怎么办,只能希望我们之前布下的棋子都用得到吧。”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问道,“奥丁来东京了么?”
“嗯,今天早上到的。”
“烦死了,这破城市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原本以为上辈子的东京事件已经够乱了,结果现在呢?”
“让我数数这会有几个势力参加了白王复活这个疯狂大party。秘党,卡塞尔学院,汉高以及北美混血种势力,奥丁和他的英灵殿,龙族长老会,赫尔佐格,搞不好天空与风也要跑来插一脚……”
“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啦,奥丁和长老会,以及海洋与水之王兄妹都可以算一个势力。”
“还有天空与风哥哥你大可以放心,掌握力的那一位已经死了,我指的是彻底死了,连带着冠位那种。”
路鸣泽慢悠悠地说,“而且就算李雾月复活也构不成大碍,让楚子航再杀一次就ok。”
“死了?”路明非愣住,“李雾月他哥哥,死了?”
“嗯,大概就是你忙活楚子航和耶梦加得恋爱史那段时间。”
“怎么死的?”
“算是被吞噬,有些人就是爱当食尸鬼,没办法的。”路鸣泽端起酒杯,“别说那些糟心事了,咱先喝酒呗。”
“没心情喝。”路明非摆摆手,“关于奥丁的计划,你了解多少。”
“他一直在做实验,寻找能走完封神之路的混血种,这个你应该清楚吧,曾经的亚瑟王,现在的赫尔佐格以及楚子航,都是他的试验品。”
“这局棋他布局就用去了千年,千年里他步步为营地推进,可以称得上运筹帷幄了,但他怎么能忍受一个意料之外的小卒在他之前走完了封神之路呢?”
“所以这次他提前蹦出来了,要弄死这个小混球楚子航,还要弄明白他身上的秘密。”
“当然这只是顺带的,最重要的还是……”路鸣泽盯着他的眼睛,“白王复活这个事件本身。”
第277章 第五十八幕 滚!
时间恢复流动,大门洞开。
楚子航扶着门气喘吁吁,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水滴从发梢上坠落。
“我靠,师兄你不就出去买个礼物吗,怎么累成这样。”路明非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去搀扶楚子航。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麦卡伦的人?”楚子航拉住路明非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麦卡伦……印象里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路明非有点莫名其妙,“话说真的不要紧么?师兄你现在浑身都是滚烫的,像发烧了一样。”
“……”楚子航喘着气沉默了一会,“抱歉。”
他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抓起香槟灌了口冰酒,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有点失态。”
“没事。”路明非扶着他在角落的一张空桌子边坐下,“是下午发生什么了吗?”
“下午我在给夏弥挑礼物的时候,碰上了一个自称麦卡伦先生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奇怪的鸟嘴面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长相。”
“麦卡伦大概是他的假名……”路明非问道,“还有什么特征么?”
“他知道夏弥和我的事,也知道奥丁……”楚子航说,“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在他身上感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就像……”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对吧。”路明非打断他。
楚子航一愣。
“是,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回答道。
路明非叹了口气,“你刚刚和奥丁擦肩而过了,师兄。”
“……我知道。”楚子航顿了顿,“除了他还会有谁。”
这会反而是轮到路明非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楚子航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义愤填膺。
只是垂着头,发梢滴落下来的水珠从那线条坚硬的脸上缓缓流过。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梦想着这一天。”楚子航抬起眼睛望了望四周舞动的人群,低声说,“可等到他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懦弱得甚至连刀都不敢拔出来。”
女人们兴奋尖叫的声音、礼炮响起的声音、调酒师摇晃冰块的声音、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强劲的鼓点一波波袭来,客人们还在兴奋地议论那场Basara King带来的热情桑巴舞。
这个世界很好很欢乐,只是跟他有些距离,他慢慢地喝着桌上微苦的香槟,回想那个在BJ西单的天主教堂度过的圣诞节。
楚子航本来不信神,结果那回不但加入了唱诗班,还在台上说了一堆尬的要死的演讲。
想都不用想,是夏弥硬拉着他去的,演讲稿也是夏弥写完之后硬要他背下来的。
女孩说什么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留下几份回忆,将来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再捡起来,就会有一种名叫怀念的情感在心里面涌出,那会非常美好。
他说好吧,顺带拉上了路明非和芬格尔。
这俩货当然不会自己想到要去教堂混,可既然是楚子航的邀请,而且芬格尔听说圣餐是免费的,还有很多信教的漂亮妹子都会参加这次活动,于是三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教堂,共同坐在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下沐浴神的光辉。
坐在桌子边吃圣餐的时候,楚子航忽然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正正经经过一次这样的节日了来着?
好像一切都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吧,虽然距今为止已经过了很久,但那以后他再也没庆祝过圣诞节或者诸如此类的节日。
也不是故意不过,就是忙忙碌碌地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在高中拼命地学习,在卡塞尔则是满世界跑着去屠龙。
以前还没遇见夏弥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思考,今后的很多年他可能都会过这样的生活,陪伴他的只有手提箱和刀袋。
这是他想要的生活么?楚子航不确定。
最初又是为什么要找卡塞尔学院呢?是为了给父亲复仇,想着只要能进入混血种的社会,就总能找到奥丁,无论那是个神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但奥丁从此消失了,再也没有关于他的线索,直到今天……
楚子航又喝了一口香槟,想着要是夏弥这时候在他身边就好了,好歹可以把此时内心的想法给倾诉出来。
有些话是只能说给她听的,就算是路明非也没办法代替她的位置。
明明两人才分开短短的几天,但他已经思念那个女孩思念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
是啊,那是个如影随形、陪了自己很多年的女孩,既是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从天而降。
尽管他坐在高天原的卡座里,夏弥或许跟他隔了有一整个新宿区,但楚子航总觉得她会忽然走进来,走进这家牛郎店,吸引所有不论是女人或是男人的视线,然后在你身边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椅子盯着你的眼睛看,说,你要不要给我买杯喝的呀?
用那种鬼精鬼精的目光,捉摸不透的目光,介乎软萌和坚硬之间的目光,带着隐隐的讥诮。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用那种目光看他。
当然可以,楚子航回答。
麦卡伦先生问,耶梦加得为什么要选你,她是能屡屡从死亡中归来的伟大生命,她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真的会有空虚的内心需要感情去填充么?
楚子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忽然想起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他和女孩并没有在一起,而是相互厮杀,最后他把一柄折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然后在某天下午,他拿着女孩留下的,银色的钥匙,去了一个老旧小区,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夕阳满屋,空气中满是灰尘的味道,屋子里还残留着那个女孩的气息……
很悲伤,悲伤得叫人说不出话。
不管怎么样都好吧,只要这个女孩还在他的生活里……就算死他也愿意。
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楚子航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是,如果自己从来没有遇见夏弥,大概会是这样过完一生:
规规矩矩地毕业,成为执行部的正式专员,然后加入某一个分部据说韩国分部非常期待他的加入,因为韩国分部同时还兼营演艺事业,出过好几个天团,韩国分部觉得他有这个潜力再就是全世界流转,成为应付突发事件的特派专员。
然后呢?然后就是升为资深专员、再升为副部长、部长,学院这套组织方式跟政府部门没什么两样,而他会越来越像个公务员,像个一台巨大机器里的一枚齿轮,时间流逝,齿轮渐渐磨损,直到新的齿轮被替换上去。
唯一的区别是执行部的齿轮们损耗得很快,可能等不到你被磨损,你就被忽然间折断了。
也有可能他会安然无恙地,一天天地慢慢变老,然后这辈子都找不到奥丁,也遇不到另外一个像是夏弥这样的女孩……
等到退休了之后,某天坐在椅子上看着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忽然回想起自己这一生,会不会寂寞得就像要死了一样呢?
楚子航无法想象该怎么说服自己接受那样的人生,习惯了握刀的手一旦空了,就不知道抓什么了。
这么说起来在日本过的几天虽然很狼狈但也蛮开心,还记得有那么一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在高天原的浴池里泡澡,拆客人送的礼物,路明非抱怨说恺撒的雪茄太呛人,恺撒说楚子航你泡澡就不要带刀了好么?楚子航把头枕在刀鞘上,听窗外的雨声……
就感觉好像一切都还很美好,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接下来的人生看起来还漫长,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去找奥丁报仇雪恨。
他跟最好的朋友们在一起,为了打倒幕后的敌人而并肩作战。
但往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追上来呢?偏偏是这种时候。
人生里的好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在你以为未来还会更好的时候,你已经如过山车般滑过命运的高点。
他以为自己的情绪都藏得够好了,就像成年人一样,把一件件的回忆封存起来,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再度打开。
因为再度打开也没什么用,回忆终究就是回忆,只有在偶尔辗转反侧的晚上才能流露出那么一丝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悲伤。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那个站在高架桥上的孩子啊,面对神的时候依旧无能为力,甚至连刀都不敢拔出来。
楚子航无声地笑了笑。
路明非也没说话,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香槟。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师兄。”他忽然开口,“你并不是懦弱,你只是……有了牵挂。”
……
……
夏弥坐在情人旅馆那张爱心形的大床上,无聊地来回切着各种电视节目看。
陈墨瞳带着绘梨衣出去买五目炒饭吃了,这会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那笨蛋会在干什么呢……”她喃喃自语,伸手按灭了电视机屏幕,然后把头蒙进被子里。
沙发上,戴着鸟喙面具的男人坐在窗外照进的灯光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为什么会看上他。”
“要你管。”夏弥嘟哝。
“说起来,今天我帮楚先生挑了一件礼物,跟你这件裙子很搭。”麦卡伦先生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件波西米亚风格夏裙,夸张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并不高级,甚至有些轻佻。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要杀我吗?”
“别闹了,我亲爱的妹妹。”麦卡伦先生耸耸肩,“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杀你,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必互相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