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破碎的关系真的还能够再度修复么?世界上真的存在破镜重圆这种事么?”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楚子航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师兄,要不要听听她都为你做了哪些付出?”他只是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嗯。”楚子航轻轻点头。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好呢……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好了,因为她为你实在是做了很多很多。”
“比如之前恺撒老大为什么会在第二次听证会上支持你,就是师妹拿着爆血的秘法去和他交换的。”
“你自己想想,生活中的那些细节,也很多对不对?她给你煮银耳莲子羹,她监督你吃饭,她管着你那些大大小小的不好的习惯……”
“真的是很爱你很爱你才会做出这么多付出了,要搞清楚诶,她可是龙王,是生来就盘踞在王座之上的君主,肯俯下高傲的头颅,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不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么?”
“师兄,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路明非挠挠头,“其实在很多意义上,都是你欠了她。”
“我知道。”楚子航轻声说,“也能猜到我们上一次的结局不是很好对么?”
“嗯……师兄你想听?”
“听听吧。”
路明非有些为难,“那叫一个悲剧啊,你用昂热校长借你的那柄贤者之石折刀,亲手捅进了她的心脏。”
楚子航的心听到这里也抽痛了一下,难怪昂热那柄折刀入手的一瞬间,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
“真的是我亲手杀死了她么……”
“嗯。”路明非点点头,“你事后看起来蛮后悔的,但是我们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多问,生怕你会发飙,甚至就连提都不敢提。”
“我为什么能杀死她?”
“为什么?”路明非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奇怪,“师兄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楚子航半晌没吭声,路明非不由得为他给出答案。
“因为「爱」啊,师兄你真是榆木脑袋,不然你一个「A」级混血种,就算是开了爆血,你又凭什么能单枪匹马杀死一只龙王?要知道大地与山之王都是些深情种,或者说恋爱脑更合适,别忘了昂热校长给我们讲过的课,那个匈奴王阿提拉怎么死的。”
“被自己爱的女人杀死的,而且他是心甘情愿。”芬格尔慢悠悠地接上话。
“匈奴王阿提拉,是耶梦加得的弟弟么?夏弥曾经说过她有个脑袋不好的弟弟。”
“是哥哥。”路明非说,“北欧神话中的巨狼芬里厄,与耶梦加得同为大地与山之王的双生子。”
“要我说啊,小龙女她就是嘴硬,拒绝承认自己搞了一场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嘛。”
“你们都叫她小龙女么?”楚子航轻声说。
路明非不说话了,又是阵沉默在这间小小的卧舱中弥漫开来。
“嘿,姓楚的,你和我哥哥玩得好,给你个机会如何。”有人忽然说。
楚子航扭头转向另一边,一个穿着精致小夜礼服的男孩站在他的床头,静静地盯着他。
男孩微笑着,那张笑脸和路明非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可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以至于周遭的温度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我帮你杀了耶梦加得,然后,嗯,我想想,给你个优惠价吧,就收你一半的生命。”男孩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已经很优惠啦,要知道魔鬼可从不轻易和契约者以外的人做交易,要做交易,也是收他全部的性命,看在哥哥的面上,我给你打了五折。”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孩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喂喂,别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帮你杀了她不好么?”男孩笑得越来越灿烂,“她本来就是龙类嘛,按照卡塞尔的校规,不是所有龙类都该死么?更何况她还是大地与山之王,你们此行屠龙的目标。”
“啧啧,你还被她给骗了,感情上被她骗得连裤衩子都不剩,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不然我们的卡塞尔屠龙精英,杀龙不眨眼的楚子航怎么会如此手足无措呢?”
“怎么样,”男孩俯下身子盯着他,“我这个提议很不错吧,一半的命,帮你杀了耶梦加得,极其划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哦。”
“我拒绝。”楚子航一字一顿的说。
“诶,我很难过的,我这么好心好意地来帮你报仇,你竟然拒绝。”男孩打了个响指,坐在半空中,他嘴上说是这么说,脸上却完全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
“那你到底想怎么做呢?”他问,“又不想杀了她,也不想去找她,我都替你在一边干着急啊。”
楚子航不说话了。
这个男孩的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把他所有想法都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
……
“楚师弟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芬格尔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朝路明非问。
“我怎么知道。”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他其实是知道路鸣泽又在搞鬼了,只不过看他好心好意,也就没有阻止他迫害楚子航。
“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芬格尔接着问,“看他总是做不出决定。”
“我也不清楚。”路明非耸耸肩,“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我们只能引导,心结还得师兄自己解。”
“说起来我是不是来太早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芬狗挠了挠头。
“装你大爷。本来也没想瞒你。”路明非竖起中指略表敬意。
“那我也没听你说啊!”
“你也没问啊!”
“那我现在问了!”
“抱歉,我现在很伤心,完全没有倾诉的欲望,下次再聊。”路明非捂着心口,暗然神伤。
“淦!你不还是瞒着我!”芬格尔大怒。
“不不不,我只是因为师兄和师妹的事有些暗然神伤,没心情想其他的事。”路明非摆摆手,正色道。
“……我本来还想问问楚子航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龙王么。”芬格尔忽然说道。
“我不是告诉你不是了吗?”路明非诧异回头。
“他确实不是,但师妹是什么鬼?”
“老唐二号啊。”路明非理直气壮道,“你不都看见了吗?哪怕是刚刚苏醒的李雾月,我都不敢放你们几个去和他火拼。”
“毫无装备的情况下,你们根本没胜算,要不是有师妹给你们压场子,我哪敢放你们上场。”
“听上去,有点像黑心奴隶主鞭笞着名下的奴隶上角斗场挑战怪物。”芬格尔摩挲着下巴胡茬。
“怎么会呢?要真是角斗场和黑心奴隶主,我肯定早低价把你转手卖给敌家了。”路明非非常真挚。
“话说起来师弟你竟然这么牛逼,还是那个谁,刚入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纯纯的败狗一只呢,看来是师兄打眼了。”芬格尔嘿嘿笑着说。
“打眼?别放屁了,都走到这里还跟我绕那花花肠子,你身上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路明非翻了个白眼,“不过呢,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得唯我这个匪首的命是从。”
“那是必须那是必须!”芬格尔谄媚地拱手,“不过呢,小的有个请求,不知道路师弟能否成全……”
“复活EVA学姐对吧。”路明非沉默了一会,“这个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我也很乐意这么做,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看不完美结局的人。”
“有个游戏我都能打108遍直到打通关,更何况这点小事呢?”
“那自然是好的,但小的仍然斗胆问一句……”芬格尔就差上前给路明非捏脚捶背了。
“你和副校长弗拉梅尔先生当初使用炼金术把EVA学姐的一小段意识给放进了诺玛程序里面对吧,就像Evangelion里面的MAGI一样。”路明非打断了他,“我只需要再为她打造一副肉身就好了,那都是小事。”
“师弟,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啊!”芬格尔扑通一声抱着他大腿,“生死人肉白骨,师弟不愧是法力深不见底的高人!”
路明非看着芬格尔这幅耍泼无奈的样子,心底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芬格尔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是已经习惯在平常用脱线到极点的性子去掩盖他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所以施耐德教授才会说,当年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半人。
芬格尔发泄完情绪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起来,你真的觉得师弟和师妹能走到一起,会不会太过于魔幻了?”
第203章 第一百四十八幕 这座孤独世界(三)
“为什么不能?”路明非反问道,“这两人走不到一起去,才让人奇怪吧。”
“是嘛……”芬格尔往沙发上一躺,哼哼唧唧地说,“跨越种族的恋爱,啧,想想就觉得很难。”
“你和EVA学姐跨越生死不也还在谈恋爱么?”
“那不一样。”芬格尔翻了个身朝沙发里面,“真不一样,不是同一个概念。”
“也是。”路明非轻轻地说。
他以前经常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杀胚师兄,分明是那种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没什么所谓,充满疏离感的一个人,可只要还剩一丝希望,还剩一分力气,杀胚师兄都会拼了命地豁出去,好像按照这么做了,剧情就可以如同圣斗士星矢那样,燃烧生命我最大。
但可见事与愿违,人活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件就算你拼尽了一切,连你的生命都全部燃烧完,都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的事情。
现在想想,其实在杀胚师兄的心里小龙女一直都活着吧?始终站在他的身后,平时不言不语,在他释放君焰的时候会释放风王之瞳来应援。
楚子航坐在咖啡馆里翻杂志的时候,对面的空位上坐着看不见的夏弥,他坐在水族馆里看白鲸的时候,夏弥就在趴在水族箱上对白鲸做鬼脸。
夏弥死后,楚子航变得越来越喜欢逛水族馆了,每次都在白鲸馆里一个人坐上好几个小时,慢慢地吃一个汉堡。
其实每个人都有失去希望的时候,任何人都是这样,可能是丝,也可能包括高富帅。
“是,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
“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去那里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那个至死都倔强的声音又回荡在路明非耳边。她否认自己是夏弥,如此便连同一切隐约的感情都否定了,甚至不给杀胚师兄丝毫去验证的机会,做得真漂亮,做得真绝。
还记得楚子航以前给他讲过那个练剑的故事,杀胚师兄当然可以用剑一万次地打击任何敌人的腿,却始终都无法改变那个结局,如同《上海堡垒》那个故事一样,世界上有些悲剧没有解,是个死结。
面对死结你无能为力,谈何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人替他们给出了希望,就看他们能不能自己把握好。
其实路明非一直都觉得师兄欠了小龙女蛮多,这次让他去主动找夏弥坦露心迹,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吧。
“也不知道小魔鬼在里面和师兄谈得怎么样了。”路明非坐在已经开始打鼾的芬格尔身边想。
没有床,诺诺今晚很生气,扬言从BJ回来之前路明非别想和她睡一起,至于什么时候原谅他,得看师姐大人的心情。
“麻烦,还想拜托师姐帮我去做件事,这下可能拜托不成了。”他又想。
“我没看出楚子航有什么反应。”路鸣泽忽然出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手里还捧着杯香槟,看上去是从恺撒那顺来的上档次好东西。
“卧槽!能不能别这样一点招呼也不打就忽然出现?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路明非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那么多次下来,哥哥你不应该已经习惯了么?”路鸣泽微笑着说。
“我刚刚在想事情啊,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是很容易被吓到的。”路明非抢过小魔鬼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小孩子不许喝酒。”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变戏法般又变出一杯。
“你说师兄没什么反应,是啥意思。”路明非小口小口地喝着酒,问道。
“至少他没恨耶梦加得。”
“废话,那不是当然?”
“可我觉得不当然啊。”
“别拿你那阴暗的一套人生观价值观去度量师兄。”路明非翻翻白眼,“那心态呢?心态有什么变化吗?”
“……”路鸣泽想了想,“可能有吧。”
“比如呢?”
“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