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是史莱姆 第307节

  守桥的千岩军士兵并不担心赫乌莉亚谎报身份,毕竟璃月港每日的出入城记录都会送抵总务司进行核查,若是有旅客被查出冒充七星八门长官亲属,等待谎报者的恐怕就是牢狱之灾了。

  千岩军态度的转变同样让赫乌莉亚感到惊奇,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询问的欲望,欠身表示感谢后,迈步进入灯火辉煌的港城。

  然而等进到内城后,即使是经历过魔神战争的赫乌莉亚,也忍不住为摩拉克斯治下人类所创造出的繁华盛世惊叹。

  璃月街道两旁热闹非凡,一排红漆栏杆利落地隔开了车水马龙和络绎不绝的行人,再靠外点是巨大条石砌成的结实渠岸,岸边上栽满了各类灌木竹林,水渠旁边是还未盛开的霓裳花与琉璃百合。

  前些日子的战争影响正在淡去,绯云坡街道不但衔接着纵横交错的街巷,还有无数幡幌迎风招展,道路两侧堆放着为海灯节提前准备好的灯山,当它们齐齐点亮时,几乎要将黑夜都照得亮如白昼。

  廊桥棚楼里正上演着方术异能,歌舞百戏,鼓吹乐声不绝于耳,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清晰地听到一阵阵欢呼叫好声排山倒海而来。

  最后是数之不尽的铺席,街上罗绮如云,多是妆造清雅动人的少女,跟在她们身边的则是打扮得胡里花哨的风流少年,此般种种具汇在一起,构成了最繁盛浩闹、生机勃勃的画卷。

  最让赫乌莉亚感到奇妙的,当属璃月外展的霄灯招牌,径足有三四尺长,六壁由五色琉璃所制,内燃烛火时无风自转,晃耀夺目,中部朝外的位置则用红墨工整描绘着诸如「和裕茶楼」、「北国银行」、「明星斋」之类的招牌。

  在赫乌莉亚过得乏善可陈的几百年时光里,哪怕穷尽言辞也难以描绘出如此盛美的画面,置身其中,恍惚间如临梦境,是地中之盐从未有过的喧嚣与美好。

  “哈艮图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你向我描绘的景象,原来都是真的啊……”

第504章 千花万蕊,慈母哀悲

  赫乌莉亚怀缅并没有持续太久。

  顺着街道进入绯云坡后,她同样感知到了异常的信仰洪流涌动,那庞大到遮蔽星空的信仰朝黄金屋方向汇聚,仅仅是从记忆中回味到一丝余韵,就足以让人战栗得屏住呼吸。

  只可惜赫乌莉亚已经失去了收集信仰的能力,那信仰中夹杂的呼唤萦绕在盐母耳边,随后又像是被狂风吹散的云层,消失不见。

  但这已经能为赫乌莉亚指明方向,她加快了脚步,朝着黄金屋方向而去,而在抵达黄金屋大门前时,宁兰聚拢的信仰终于抵达了顶点,星空之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至冬国天际绸缎般的极光。

  遗憾的是这样的盛景,唯有魔神或灵感通达之人方才有幸得见。

  当赫乌莉亚赶到黄金屋时,才发现此地已经被先前见过的千岩团士兵们包围,而在这些士兵身边,还摆放着哈艮图斯发明的「翳狐机关」,也就是如今世人口中的「归终机」。

  赫乌莉亚曾见过这些机关发射时的模样,无数流光朝着目标区域轰击,直到将其炸为平地。

  对魔神而言,这样的攻击力并不特别,甚至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但翳狐机关的操纵者无需拥有元素力,甚至只要会瞄准就能发挥出机关的全部威力。

  彼时众人尽皆称颂哈艮图斯的聪慧巧思,唯有赫乌莉亚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认为威力强大的武器不会终结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只会让战争愈演愈烈。

  这也是哈艮图斯与赫乌莉亚治国理念中为数不多的分歧。

  那时候尘王埋怨盐母的优柔寡断,盐母则是叱责尘王的磐石心肠,争论并不时常发生,就像庆云顶偶尔的电闪雷鸣、风雨交杂。

  往往当争吵发生时,神殿中侍者、仙家与祭司们都习以为常地远离,因为即使再如何激烈的冲突,也不会消磨尘盐二人的友谊。

  真正终结这段友谊的是赫乌莉亚的死亡。

  如今盐母复苏,沉眠者却换成了尘王。

  魔神战争……饶过了谁,又吞噬了谁?

  不过赫乌莉亚并没有多少时间缅怀逝者,黄金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信仰震荡,她顾不上应付包围建筑的千岩军士兵,脚步轻点,径直朝归终机轰出的大洞飞奔而去。

  周围的千岩军只感觉带有脱水感的微风掠过,稍有恍惚却发现一切如常。

  而此刻赫乌莉亚已然踏入宴会厅中,入目便是跪倒在地上的宁兰,以及站在壁挂席位上、面带愉悦笑容,向展台掷出手杖的法玛斯。

  尽管从未见过宁兰的真实面貌,但赫乌莉亚还是在瞬间便判断出坐在宴会厅中央的就是当年盐土「人之王」的后裔,银原厅如今的主管,宁兰。

  强忍着断臂的疼痛,赫乌莉亚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下了失魂落魄的宁兰。

  “我的孩子……”

  赫乌莉亚露出温柔的微笑,转过头回应宁兰的呼唤,而后抬手抚摸宁兰的脸庞,就像千年前安慰人之王时的模样。

  “你没有受伤吧?”

  任何有形之物都会被时间的利刃杀死,哪怕神明亦不例外,百年、千年……时光的长度无法计量,无论长寿还是短寿的种族都必然会随时间流逝,遗忘一位已然逝去的神明,对魔神而言,这也是最为彻底的死亡。

  但若有一人铭记,神明便有再度归来之日。

  “母亲…我、我没有受伤……”

  当赫乌莉亚的手掌抚上宁兰的脸颊时,经历绝望与惊喜快速转换的宁兰已经泪流满面,她断断续续的回应,随即又虔诚的跪在赫乌莉亚脚下。

  “母亲,请允许我为您的降临献上祭品这座原本属于恶神摩拉克斯的港城,璃月。”

  “摩拉克斯曾用阴谋篡夺了您的土地与荣耀,企图用谎言蒙蔽您最虔诚的信徒,但如今那依靠诡计登临神座的恶神已然逝去,这片失去神明庇佑的土地将奉您为新神……”

  宁兰侃侃而谈,近乎狂热的阐述着早已规划好的政治蓝图,但当她抬头看到赫乌莉亚的脸色时,讲述声却逐渐变小,话语中满是不解与错愕。

  “母亲,您还好吗?”

  赫乌莉亚眉眼低垂,脸上的温柔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哀愁与不知因何而起的忧虑。

  “孩子,请不要再说了。”

  盐土的母亲说出了她复活后最为严肃的劝阻,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忍让与迁就,赫乌莉亚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恳求,而非魔神对凡人毋庸置疑的命令。

  “我不明白,母亲,我不明白…您在担心什么?”

  宁兰看出了赫乌莉亚的愁苦,她扫了眼包围展台的千岩军士兵与凝光等人,语调茫然的追问,但此刻的盐主终于展露出身为魔神应有的威仪,不再回答宁兰的疑问,只是用失望的眼神注视着对方,垂下环绕着宁兰的手臂。

  宁兰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赫乌莉亚却温和的转过身,用仅存的手臂稍稍牵起裙摆,向潘塔罗涅与法玛斯所在的席位躬身示意,而后再度转动身姿,朝钟离、凝光与旅行者的位置行了相同的礼节。

  在常人看来,赫乌莉亚只是向席位上的愚人众执行官以及璃月如今的统治者天权凝光展示友好态度,看上去虽有些过分恭敬,但对方毕竟是数千年前的魔神,所行礼仪与当今有所差异也不奇怪。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潘塔罗涅与凝光才明白,赫乌莉亚行礼的对象恐怕并不是他们,而是在席位上吃着小蛋糕的法玛斯,还有抱着胳膊站在凝光与旅行者身后的钟离。

  法玛斯坦然接受了赫乌莉亚的行礼,而钟离则是颇有涵养的颌首致意。

  宴会厅中的千岩军士兵与神之眼持有者无法辨认出神明真身,而在同为魔神的赫乌莉亚眼中,法玛斯与钟离就像是黑暗中的阳光,磅礴的权能如浪潮般以两人为中心涌动。

  更令赫乌莉亚惊惧的是,法玛斯与钟离的威压同时锁定在她的身上。

  岩土的力量坚于表,固于里;难唤醒,更难抑。地震甚至都是大地最温和的颤动,仅是为了提醒众生,大地从未逝去,只是保持沉默。

  战争则弥漫着铁锈味,像是铸造厂与琉璃车间咆哮着迸裂出的光芒,即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赫乌莉亚也能感知一团不洁的暴烈火焰正在世界表皮之下闷燃。

  不论是摩拉克斯还是哈尔帕斯,两位魔神的力量都更盛往昔,夹在中间的赫乌莉亚仿佛赤脚行走在干燥且愤怒的土地上,而大地因干涸裂开的那些缝隙中还流淌着熔融状态的岩浆。

  从地中之盐赶往璃月港的途中,赫乌莉亚在沿途的游人行商口中听到过岩神摩拉克斯仙逝的消息,也曾在草史莱姆的记忆里看到哈尔帕斯动员「史莱姆大团结」的场面。

  但如今直面两位魔神战争期间赫赫有名的凶神时,仁慈的盐母还是忍不住轻叹。

  环顾四周,她怎会不知道宁兰想要做什么。

  暗红色的烈酒倾倒满地,赤红的烛火如落日般搏动,隐约可闻的心跳声应和着灯光黯淡。

  在壁炉柴火的噼啪声中,有一种只有魔神能听到的音乐,而凡人若是不幸聆听,其眼中的世界就会变为玫瑰般的靓红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由银原厅发起的盛大邪祭。

  千年前,盐土的「人之王」举剑刺穿赫乌莉亚的胸膛,背叛了曾许诺下的誓言;而千年后的今天,盐土人王的后裔举行秘密典仪,仿佛命运复现般,再度背叛岩港之神摩拉克斯。

  背叛就像是弑神的诅咒,流淌在人王的血脉之中,且随时间流逝不断孳长。

  在这万花千蕊的血红时光之中,唯有一位慈母伫立在原地,为孩子们错误的选择感到哀悲。

第505章 何处觅仁慈?

  母亲的慈爱原不至尽,他的怜恤亦不至断绝。

  赫乌莉亚沉默不语,将宁兰挡在身后,白裙随风携霞翩跹流转在脚踝,不知道是在为谁抵御经年茕茕孑立的孤寂。

  盐母听说过穆纳塔「国王之手」阿赫塔的故事,传闻那位王手便是于谢肉祭中得到魔神哈尔帕斯的救赎,方才成为提瓦特西大陆权势最高者之一。

  而哈尔帕斯在救下阿赫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剿了所有谢肉祭的参与者和计划者,包括接受献祭的魔神,并且下令销毁所有与谢肉祭相关的文献资料与秘密教义。

  可见战争领主对此种典仪的深恶痛绝。

  对岩王摩拉克斯而言,下属宁兰的行为无异于叛国,即便是在礼崩乐坏的魔神战争期间,背叛也是无法容忍的大罪,纵使割地也无法偿还。

  何况赫乌莉亚已经没有能够割舍的土地。

  在哈尔帕斯与摩拉克斯两神的注视下,想要保下宁兰与银原厅孩子们的性命,唯有交出赫乌莉亚生而具有的事物。

  自由、尊严,抑或是魔神位格。

  赫乌莉亚垂下眼帘,盐湖般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柔波,她微屈着身体,摸了摸宁兰两耳之间的乌发,而后用仅存的手臂牵起裙摆,看向凭借仙家法术,悬停在半空中的璃月天权。

  “想必您就是港城如今的人之王,天权凝光?”

  魔神多有悉知悉见之能,赫乌莉亚道出凝光名讳,引得包围展台的千岩军心头一紧,随即紧握斧钺,齐齐踏步向前,想以此震慑远古大魔。

  遗憾的是,原本「千人偕阵,可敌魔神」的千岩团,如今就连前辈所留的千岩长枪都无法拿起,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威慑力。

  凝光同样神情肃穆,言辞冷峻,空气中凝结的岩元素力已是盛极,似乎稍有触动便会化作璨璨岩晶倾泻而出:“不错,不知赫乌莉亚小姐有何指教?”

  岩王帝君逝去后,凝光的表态就代表着璃月的外交态度,她自然不能在与魔神的对峙中展现出丝毫的怯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赫乌莉亚并未过多犹豫,平静的将手掌放在胸前,躬身弯腰,朝着凝光所在的位置跪了下去。

  「我的孩子们,在高天写下的律法中,限定了其他生物为之所束缚的天性,但你们却能依凭自由决断行事,我将这决断交于你们,让你们能为自己确定本性之极限。」

  「我将你们置于世界中心,叫你们方便环视周遭,看清世间种种。我创造你们,非属天空,非属尘世,你们是自己的铸工与造主,你们将雕琢自己,让自己成为钟爱的模样。」

  「你们可以堕落自己的自然本性,及至成为牲畜;也可以藉灵魂之因,升华自己的自然本性,直到成神成圣。」

  「这是我能为你们所做,为数不多的事情。」

  赫乌莉亚动作轻盈,即使此等屈辱的举动也被她做得极为优雅,膝盖与地面碰撞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唯有雪白的银盐仍旧泛着微光,卷起些许埃尘,仿佛在为盐土的慈母哀悼。

  “天权阁下,我既知宁兰与银原厅之罪恐难容赦。”

  “但我愿以我之所有作为偿报,恳求您能免去银原厅众人的死罪。”

  赫乌莉亚眉眼低垂,全然没有身为远古魔神的威势,仿佛璃月最普通的母亲,正在为孩子们所犯下的错误求情。

  或许在弱肉强食的魔神战争期间,盐母此时的举动并不算什么,但对长期接受「赫乌莉亚大人是强大、仁慈之神」这种观念的宁兰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母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摩拉克斯已死,只要杀了璃月七星,一切都是我们……”

  宁兰语调凄厉且无措,然而赫乌莉亚并却没有回应孩子的话语,面上的神色平静又决然。她挺直脊背,将手掌按在腹部,从身体中取出了布满岁月侵蚀之感的盐盏与盐尺。

  尺盏取出的刹那,浮华从赫乌莉亚身上褪去,女子眉睫栖息的落霞尽数暗哑,环绕在身侧的盐花逐渐消散,深邃的皱纹藉着数百年的光阴一点一点爬上她的鬓角、眼尾和下垂的脸颊,在浓艳的血色烛火下烙印出立体的阴影。

  “此即是盐之权柄,纵使凡众,亦能凭此登临魔神之位。”

  赫乌莉亚偏过头来看了宁兰一眼,眸中同样蒙着垂暮的雾气,她轻轻晃了晃头,安抚不知所措的宁兰,而后态度柔顺的颌首,等待着凝光的决断。

  但事实上,悬浮在空中的凝光以及璃月众人更加震惊于赫乌莉亚的举动。

  刻晴稍稍垂下武器,抬头看向凝光,而经历过魔神战争的甘雨则没有丝毫松懈,她曾在追随岩王帝君的战斗中见识过魔神的狡猾,仍捧着手中的冰灵珠,警惕的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赫乌莉亚。

  凝光是何等机敏聪慧之辈,她微微皱眉,很快就捋清了其中的关窍。

  与其说赫乌莉亚是在恳求她,倒不如说是在恳求站在她身后的钟离以及潘塔罗涅身边的法玛斯。

  凝光微微侧目,用余光看向旅行者身旁的钟离,却发现客卿先生早已悄然挪动身位,走向宴会厅另一侧,显然不打算直面赫乌莉亚的跪拜,也不愿干涉凝光的决定。

  而壁挂席位上的法玛斯在赫乌莉亚跪下的瞬间,便随手将吃剩的小蛋糕扔回桌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致的看客,躺回愚人众特供的柔软沙发上,默然不语。

  潘塔罗涅嘴角却在此刻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上扬弧度,抿紧的唇微微颤抖着。

  银行家先是瞧了眼沉默的法玛斯,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钟离,似乎在忍耐发自内心的嘲讽与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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