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是史莱姆 第303节

  潘塔罗涅面上的笑容逐渐扭曲,低头正对上钟离如金如玉的眸子。

  那看淡千载春秋的神明微微颔首,目光似磐岩间披云而往的圣人,让人读出些睥睨又悲悯的意味。

  “法玛斯阁下,还记得您不久前掀起的那场战争吗?”

  “如果摩拉克斯去意已决,根本就没必要再以任何形式向璃月宣示他的存在,完全可以在任意时刻永远消失,但他偏偏选择与您演出了这样的戏份,这无疑折射出某种真相……”

  “即他对璃月七星的信任有限,也不放心完全将璃月交给人类掌管。”

  潘塔罗涅笑着念诵神明的名字,声音又轻又快,像是熟稔到了极致,只是每当他提起那位契约的守护神时,眸中又带着憧憬与迷离的光彩。

  “摩拉克斯不信任七星又如何,难道他还会让你来治理璃月吗?”

  法玛斯斜着瞥了眼潘塔罗涅,大银行家却并未将法玛斯的嘲讽当一回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更加愉悦的眯着眼微笑,然后又轻柔的摇摇头。

  “虽然我不是普契涅拉那个官僚,但我也看得出璃月的政治生态演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皆是凡人为讨好神明所致,谁能为这个国家赚到更多的钱,谁就能当上璃月七星。”

  “越是世俗的力量,便越会使人疯狂,而世俗的力量本就该由世俗中人来掌握,神明高高在上,又如何懂得在世俗中挣扎之人的苦痛?”

  潘塔罗涅开始输出自己的观点,嘴里毫无对神明应有的尊敬,但法玛斯却不以为意,甚至用手撑起下颌,将集中在会场的注意力转移到银行家身上。

  “哦?纵使贫者无立锥之地,也不愿将金钱的权利交托给神明吗?”

  “当然,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们的成就,正如数字与数学本是为金钱额度的计算而生,有文字以撰写借据,有法则以框定易手之财……人应当是金钱之主,黄金心脏也应为人的世界而搏动。”

  潘塔罗涅顶着那张言笑晏晏的面容,言谈腔调令人倍感亲切,但其说辞内容却残酷异常,虽然他主张凡人是金钱的主人,但在他所信奉的经济体系中,商品的交换、人的接受与认可,都会促进金钱价值的提升,而弱者就应该被金钱奴役。

  “在这样的经济条件下,唯一法律就是囤积者的私法,唯一制裁便是贫乏或死亡,食利掌权而支配,被支配而劳碌至死,规则总是公平的,那些在竞争中失去所有的弱者终将被人世的洪流吞噬。”

  大银行家注视着法玛斯沉思的神情,几乎算得上是憧憬般朝虚空摊开双手。

  “不再有神的力量介入,从贫者面前粉饰富者的威势;不再有神的财富涌入,从富者脚下拯救贫者的尊严……待到那时,威慑、恐怖,乃至战争本身也算得上一种财富。”

  “哈尔帕斯冕下,您的国度也曾发行属于人的货币,应当比其他人更清楚我所描绘的繁荣景象,财富与战争将成为最亲密的伙伴,我们会代替神明支配整个世界……”

  潘塔罗涅兴致高昂,但仍在努力克制,他朝着法玛斯伸出右手,期冀与对方缔结盟约。

  但法玛斯只是用揶揄且冷淡的眼神注视着潘塔罗涅,好像知道对方骨头与骨头连接的罅隙里都流淌着刻薄、嫉恨与偏激组成血肉与经络,再用温吞优雅的皮肤覆盖,戴上虚假的笑面。

  “……不愧是吃人饮血的虚伪资本家。”

  法玛斯沉默良久,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抬起手,与潘塔罗涅戴满戒指的右手握在一起。

  大银行家歪着脑袋微笑,黑檀色的发丝搭在氅衣的立领上。

  他并不在乎法玛斯的讥讽,毕竟通往高位的路由尸骸拼成,不是自己就只能是他人,而抛在身后的和踩着脚下的败者只会畏惧他的心狠手辣,也为他的心平气和而胆寒。

  权利、财富、地位,这些东西只有攥进手中才会显得云淡风轻,被上等人从骨头缝里榨取血肉、一无所有之人只能歇斯底里罢了。

  “战争是为了达到严肃目的而采取的严肃手段。”法玛斯思考了一下,突然说起了明显不是临时构思的话语,“在战争中,由仁慈而产生的错误思想是最为有害的,不择手段、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对方不同样做的时候,必然会取得优势。”

  “哦?非常正确的观点,这是您的名言吗?”

  潘塔罗涅松开法玛斯的手,两人又坐回席位的沙发上,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不,这其实是某位柔顺、弱小得不像话的魔神的言论。”

  “您是指……”

  潘塔罗涅低头看向宴会厅中央的神像,而法玛斯从鼻腔里哼出几个音节,然后点了点头。

  “不错,这是赫乌莉亚说过的话,她比许多人都清楚战争的残酷,所以才从不反抗。”

  “或许她如今已经明白我满手血污的理由。”

第495章 致盐土的母亲

  谁是整个璃月最有权势的人?

  如果在这场晚宴开始前,旅行者与派蒙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凝光大富婆的名字。

  但当两人正式身处进行的晚宴大厅中,才发觉宁兰的权势与人脉同样大得惊人。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璀璨光芒将今夜的华彩反射到每个角落,会场外夜幕低垂,这里却灯火辉煌,名贵漂亮的须弥玫瑰颇有格调地插放在花瓶里,层层落下的米黄色垂纱在华美灯光的映衬之下如同无暇的壁画底色。

  精致的长桌,雪白的餐布,方尊和水晶杯在柔光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熟肉,美酒,海鲜,美人……似曾相识又充满铜臭气息的高贵格调,忽略掉部分凌乱的餐具与包围展台的千岩军,此地仿佛是枫丹的名贵油画再现。

  如果抛去双方立场,单从礼仪与规格的角度上来讲,钟离或许都要承认这场精心安排的盛宴堪称无可挑剔,完全配得上宁兰「八门之首」的身份。

  “钟离先生,您确定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凝光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开口询问身边的客卿,视线却停留在幽光越发耀眼的仪式展台之上。

  “不错,没有必要为本就注定的结果加入不稳定因素。”

  钟离的声音同样低沉,他的双眸在华光溢彩的灯火中依然沉静得像一弯冬涧,蕴有湛然光辉,却无波无澜,既不高傲也不温和,仿佛之间隔着最合适的距离,安全且舒适。

  此刻仪式已经到达最终时刻,收到命令的千岩军收戈严阵以待,刻晴横剑而立,甘雨挽弓待放,地中之盐那带有脱水感的盐风好似在此地吹拂而过,整个宴会厅都仿佛削凿陡峭、深不见底的盐井。

  记忆的碎片沉沉浮浮,人之王赴死的慷慨,祭祀们濒死的不甘,化作数千年前刺穿盐神的利刃,迸发出的无数感情交织,汇成指向同一人的洪流。

  “为了此世最为纯净的盐花……”

  “母亲啊,请看,火与柴都有了,燔祭的羊羔在亦存于此处。”

  宁兰似乎在微笑,她的声音并不咄咄逼人,可当第一个音节发出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须臾,以致于再明亮的灯光也无法穿透展台,只能看到那双琥珀般温柔的眼眸。

  在那一瞬,赫乌莉亚的神像上生出无数裂纹,宴会厅的地面不断摇晃,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存在即将从地脉中涌出,金玉铺就的地面已然被毁去,只能在边角处觑得一丁点残留的尚未被岁月磨损殆尽的纹饰。

  高大的梁柱大多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损毁,只有寥寥几根依旧巍峨耸立,支撑着宴会厅残存的华丽穹顶,为下面的神像留了片瓦之地。

  “千岩军!列阵!”

  从神像中心散发出来的元素力让没有神之眼的逢岩都感到了压抑,仿佛周围的空气被扭曲起来,像是热浪翻涌导致的光面折射,带着闪烁的诡谲光芒。

  某种冲动似乎就藏在他们的皮肤下面,藏在他们的肌理和血液中。

  那是对神明诞生过程的敬畏与恐惧。

  焦虑、躁动永远在他身体内沸腾,且永远无法被满足,澎湃的激情无时无刻不在翻涌和滚动,炙烤着他们、摧残他们,同样也重塑他们。

  神明不可直视。

  旅行者与派蒙同时睁大双眼,注视着逐渐开裂的神像,磅礴的压迫感与恐惧似乎自天际降下,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震得喘不过气。

  就连席位上的潘塔罗涅都受到了影响,握着錾银手杖的右手微微颤抖,只是银行家并未太过在意,嘴角甚至扬起几分笑容,那副模样反倒像是期待到极致。

  坐在潘塔罗涅对面沙发的法玛斯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而站在宴会厅角落的钟离看了眼被神明威压震慑住的旅行者与派蒙,同样动作轻柔的抬腿,向前走了半步。

  在法玛斯站直身体之时,钟离的脚步也同时落下,因仪式产生的神明威压顷刻消失。

  但此时赫乌莉亚的神像已经布满了裂纹,隐有风声自众人脚下升起。

  彼时万籁俱寂。

  常青的林木遮掩住隐逸在神像中的阴影,盐花的色彩无声吊唁灵魂氤氲的死朽,由磐岩构成的心脉不断搏动,盛放的花朵组成脏器,弥漫出极强的生命力。

  永流的地脉铭记着一切,喷涌的元素化为灵体,复现着盐中住民的一切旧日美梦与噩梦,就像失去孩子的母亲,努力从已经逝去的过去寻求一切挽回的方法,无心的地脉一遍又一遍地塑造着往昔居民的身影,重复着每一声婴儿的啼哭,每一句老人的磋叹,重复着每一个喜剧或悲剧,就像海中巨兽的歌,无意识般引诱着所有擅自闯入的灵魂。

  宴会厅里的众人只看一个个过去的身影变得透明,在那些几乎数不清的回放倒退的记忆里,逐渐失去目视的能力。

  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地方,钟离悄然紧了紧拳头,随即又低声叹息。

  正如屹立不倒的天空,高高悬挂的大地,凡尘流动的烟雾,山间奔流不息的溪水,一如以往的不变,又永远的被时间推动。历史被巨浪淹没,神明被尘世蒙蔽,翻涌的时间永远都是如此无情,世间之理维护这一切。

  已逝魔神断无复活的可能。

  而这场仪式的结局也如钟离所料。

  当宴会厅里缤纷绚烂的异象逐渐淡去后,包括参宴宾客在内的所有人都恢复了神志与视力,而他们恢复理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展台上那尊已经碎成粉末的神像。

  赫乌莉亚并未通过神像复活,宴会厅中央只有双手高举、维持着祭祀姿态的宁兰。

  四周莫名的空旷让她的举动看上去颇为荒谬可笑。

  “母亲?”

  宁兰茫然失措朝周围张望,随即又低头看向原本安置着神像的方位,但如今那里只有些粉末状的雪白盐花,证明此处确实举行过充满亵渎的仪式。

  “不……不可能!”

  宁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洁白的牙齿不住打颤,如溺水之人想要从海底获得氧气般大口喘息,而后扑通一下跪在赫乌莉亚神像化作的粉末旁,颤抖着双手想要掬起那些雪盐,却又因难以置信迟迟无法动手。

  她那酒红色丝绒礼服沾上了灰尘,双眼因恐惧和悲哀而瞪得滚圆,就连系大腿根部的岩元素神之眼,也因持有者的情绪波动过大而忽明忽暗,属于宁兰的愿望似乎正摇摇欲坠,即将崩塌。

  面对此情此景,即使是再蠢笨的人也看得出银原厅的请神计划已然失败,主谋与始作俑者宁兰无法接受现实,状若癫狂的匍匐在地。

  隐藏在阴影中的同谋者悄然挪动身形,偷摸靠近被归终机轰出的洞口与宴会厅侧门,却发现黄金屋的所有出口都守卫着大量的千岩军士兵。

  旅行者与派蒙同样心情复杂的看着这出草草收场的闹剧,也不知是该庆幸对方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还是该同情那位从未谋面、或许也此生都不太可能相见的盐神赫乌莉亚。

  因为旅行者在恍惚间惊觉,宴会厅中央的盐花与跪倒在地的宁兰,与千年前地中之盐人王刺杀魔神的景象何其相似。

  只不过彼时盐土的人之王已经化为盐柱,而宁兰还有机会为她的所作所为忏悔。

第496章 哪来的乌鸦嘴?

  岩王帝君的逝世对璃月来讲太过突然。

  纵使凝光从国内某些势力的举动中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但随之而来的璃月港灾后重建、平衡国内各大势力的诉求、划分最高统治者逝去后的权力真空、摩拉停产后的璃月货币政策……诸此种种皆需要她投注精力尽快处理,实在没办法事事亲力亲为。

  更何况以她现时的身份地位,很多事情,反而不方便由她本人去做,只能由他人代劳。

  权力给予了多少自由,就会在同等意义上夺去多少自由,不论对神明还是凡人,皆是一视同仁。

  而为了维持治安,缓解民众情绪,凝光近日以私人身份,向过往和她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商会缔结契约,以「璃月港联合商会」的名义在商户间开展了许多有补贴可拿的纪念活动,涵盖餐饮食宿、祭拜斋仪、品茶饮酒、曲艺评弹等等领域。

  简单来讲,就是在送仙典仪举办前,让躲过战争残害、急需心理安慰的璃月普通百姓有点事做,免得整日在仅存的吃虎岩街道与绯云坡闲逛,伤春悲秋,耽误南码头的重建工作。

  事实证明此种举措收效甚好,或许是舍得花钱的缘故,形似游街集会的活动反响热烈。

  只可惜这种活动即将于今晚子时结束,盖因明日辰时便是岩王帝君的送仙典仪。

  在战争中受损最小,也是最快修复的玉京台园林与临时栈道上,已经聚满了千里迢迢赶来祭拜璃月百姓,他们提着灯笼,举着烛台,自发前来看望已不会再回应祈祷的神明。

  平日里精于算计、锱铢必较,喜好打探市场消息的璃月商人,这次似乎才是真正为了岩王帝君本人而来,为向某种微茫不可知的天地大道,祈祷岩神摩拉克斯来世之幸福。

  但靠近玉京台广场边缘栈道的百姓却眼尖的注意到了天衡山角落亮起灯火,以及不断向黄金屋调动的大队千岩军士兵。

  常人只道是七星为了送仙典仪顺利进行,调动用以维持秩序的巡逻部队,但在某些有心人看来,璃月方才经历了战争的洗劫,七星调动这般庞大的军队,显然不止是为了维持秩序那么简单。

  他们的揣测并无错误,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非常接近真相。

  天衡山麓的黄金屋宴会厅中,凝光神情肃穆的注视着几近癫狂的宁兰,沉默片刻后垂下眼眸,瞥了眼站在身旁的钟离,抬手虚招。

  “千岩军听令!捉拿贼首,镇压叛乱。”

  “……如遇反抗,无需审理,就地格杀!”

  喊出后半句话的却不是凝光,而是面若冰霜的刻晴,少女平日里温柔坚毅的眉眼间满是肃杀之气,堪称冷酷的话语在瞬间便震慑住了宴会厅的宾客与蠢蠢欲动的同谋者。

  与此同时,三台造型庞大、极具压迫力的归终机也被推到了黄金屋正门,架设在天衡山上的数架备用归终机同样被启用,为防不测,弩机早就校准好弹道,瞄准黄金屋三楼墙上的大洞。

  “母亲…母亲……”

  宁兰依旧跪倒展台上喃喃自语,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被千岩军包围。

  最先发动进攻的是千岩军的中队长佑旭,他放下白缨枪,拿着枷锁朝对方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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