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碾子般不断滚过,把灵魂压得面目全非。
在卢美卿心中,女儿一向很乖,不会乱跑,除了成绩,其他根本不用操心。或者说,除了成绩,她什么都不大不关心。与其他家长攀谈时,孩子的成绩就是家长的标签,是家长的荣耀。
她轻声叹气,从家里离开,驱车赶往公司。
钢筋水泥在这个冬季冷得要命,刚下了雪,云也没了,那太阳像个光杆司令杵在天上发亮,让温暖藏进光里。
陶欣艺靠在阳台窗边,伸手往往太阳光照到的地方探去,觉得暖洋洋。
或许是喝了药,药效上来了,她总犯困,打了一个有一个哈欠,没什么精神。见状,陆铭开口道:“你要不要午觉?”
“那好吧。”陶欣艺指了指沙发,道:“睡沙发,我睡床。可以吗?”
陆铭摊手道:“行,我睡沙发。不过,我房间有些乱,你等我收拾一下。”然后,他匆匆赶回房间,把原本整洁的房间收拾得更加整洁,还换了床新被子,把之前的旧床褥就抱到了沙发上铺好。
他倒不是嫌弃欣艺,只是怕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想入非非。
正在此时,开门声突然响起,可能是锁没拿对,大概废了两秒功夫才开门进来。陆铭还没来得及跟欣艺说“别慌”,她就拿起自己写过的试卷,抱着脱下来的羽绒服,提着药袋冲进他的房间里把门关上。
当陆国福开门进来,只见沙发上铺着被子,儿子的左手被绷带缠成椭圆状,看着有些茫然。
陆铭苦笑着,道:“爸,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包烟,再吃点东西。你这手怎么了?”陆国福打量着儿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不对劲。
陆铭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小心烫到了,只不过烫伤的面积有些大,就去医院包扎了。没什么大问题。”
比起骨裂,还是烫伤更能让爸妈接受。
反正都是被绷带包着,不拆开谁知道是骨裂还是烫伤。陆国福痛惜地看着儿子,嘴上却不饶人:“下次注意。还好是左手不是右手,不然高三真耽误事。”
“对,反正不是右手。”
陆铭咧嘴笑道,陷入深思。不得不说,他和他爸想得还是像,伤就伤了,不耽误事就行。可是,欣艺怎么就躲进房间里去了,这就难说清了。
她若在客厅还好,坦坦荡荡。
陆国福的目光再次落在沙发上铺着的被子,眉头紧锁,道:“你怎么在沙发上铺被子?睡床不好吗?”
“最近失眠,床板太硬,我觉得睡沙发更肌肉放松。”
“这样啊,那我动静小一点,你睡吧。”陆国福说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包烟,揣进口袋里走到阳台抽烟。
“爸,少抽点。”陆铭无奈叹气,抱着被子继续道:“我想着不能老睡沙发,还是回房间的睡好。”
陆国福点了烟叼在嘴里,狠抽了一口,吐出个烟圈,对着远处车流,道:“明年戒烟。”
陆铭抱着被子回到自己卧室,反手锁了门,把被子放在床上,四处寻找陶欣艺的踪迹。他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在自己的衣柜里发现了欣艺。
陶欣艺蹲在衣柜的角落里,睁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他,扯着他的衣袖,道:
“怎么办啊?”
事已至此,陆铭没恼,蹲下来,认真地道:“没事。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去跟我爸说清楚。”
“不行,感觉这样就显得我很不矜持。我很矜持的。”陶欣艺极认真的说道:“我不想破坏自己在你爸妈心目中的形象。还有,就是我现在好困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呢喃道:
“感觉药效上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想睡觉。等会,等我睡醒了,你找个机会让拖住你爸,让我溜出去。”
陆铭扶额笑道:“这样被发现了反而不好,直说吧。我们真没做什么,坦坦荡荡,怎么搞得和跟偷情一样。没必要。”
“不行,我害怕。”
慌乱加迷糊让陶欣艺下意识地亲了陆铭的脸颊,娇声道:“答应我呗。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再亲你一口,可以吗?”
“行。”
陆铭毫不犹豫地应声,把脸凑过去,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脸开始发烫,右手按着冰凉的地板青筋暴起,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
药效侵蚀着陶欣艺的理智,她困得打了个哈欠,环住陆铭的脖颈,亲吻着他的右脸,呢喃道:“刚才亲了左脸,现在是右脸,两边对称了的哦。”
说完,她用手拍了拍脑袋,道:
“感觉变傻了。我觉得喉咙有些痛,那些消炎药都多吃了两粒,现在真困啊。”
陆铭无声叹气,道:“那你就先睡会,我打地铺。”
而后,陶欣艺踉踉跄跄地爬到床上,卷着被子,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白皙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红晕,露出玉足,带着浅粉的脚趾蜷缩着。
陆铭在她旁边打了个地铺,闭上双眼,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毫无睡意。
实话说,他很想做什么,做了什么就辜负了欣艺的信任。
欣艺给他带上了君子的高帽,把他送上信任的高台,实在下不来,仿佛他下来了,会跌死欣艺的信任,看见她的泪水。
陆铭不断深呼吸,在脑海里倒推物理公式,回忆知识点。
心虽然静不下来,但他终究没有睁眼,只是在黑暗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尽量在脑海里一本正经的学习。
过了一个多小时,药效过去,陶欣艺惺忪睁眼,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恨不得找个角落藏起来。
她轻声道:“你睡醒了吗?”
“醒了。”陆铭睁开眼,翻身起来,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去拖住我爸,把他带主卧。你听见重重的关门声,就可以出来了。放心,别怕。”
“嗯!”
陶欣艺重重地点头,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悔意,要是刚才直说就好了,药还是不能多吃。可想到方才为着偷溜出去,我还多亲了他一口,要是现在后悔,感觉怪怪的。
而后,陆铭开门出去,借故学校突然要户口本复印件,把爸拉进主卧找户口本,关门时重重的砸了一声。
听见声响,陶欣艺捏手捏脚地走过客厅,转动门把手,打算溜出门去。
耳尖的陆国福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眼神微眯,道:“什么声音,你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104章 这人长得真像我儿子
陆铭故作困惑地道:“什么声音?”
“开门声。”陆国福说着眼神微眯,若有所思,压低声音道:“这不像你妈开门的风格,她开门声音很大,‘哐’一声的响。我还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那走路声响了有一阵。”
陆铭刚想转移话题,却见爸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我怀疑咱们家进小偷了。”
陆国福把声音压得很低,眉头紧锁,连呼吸都凝滞得没有声响,他扭头死盯着左侧的白墙,似乎像透过钢筋水泥看见客厅的情况:“没事,咱家值钱的东西都在这。等会再出去。就算有小偷,他翻不到什么东西就走了。”
虽是这样讲,他依旧忍不住心痛。
儿子房间的电脑还值不少钱,那主机值个一千来块钱。当时,想着给他学习用,就没买二手货。这要是给贼搬走了,晚上睡不着觉啊。
也就一千块钱左右,没必要拼命。
换了前几个月,陆国福还有可能为了一千来块钱去和小偷干一架。但是现在有了儿子给的那张卡,加上他和老婆的工资,家里每个月能进账一万四。没必要了。
陆国福当机立断搬起床头柜往房门口走去,打算顶住房门口。
见状,陆铭没有多说,不管怎样爸不打算出去,欣艺能顺利离开就行,暂时先这样,就帮着爸把床头柜抵在门上,沉默着。
陆国富坐在床头柜上,附耳凑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黝黑地脸压在门上,五官有些变形,看着老了几岁。
结果,他什么都没听见,眼底的疑惑更深,虚声道:“刚才,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见?有人在走路,还有开门声。”
“真的没有听见。”
“不管,先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再出去看看。”陆国福神情严肃,说话却有些气短,过了许久后,虚声道:“你会不会觉得爸怂。”
陆铭也压低声音,认真地道:
“不会。如果有贼,那至少会来开主卧的门,目前什么动静都没有,理论上没有贼。”
“再等等。”
陆国富微微点头,抿嘴不语,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心理作用让陆国富总感觉有声音,再听却是死一样的寂静,之前隐约听到脚步声就像幽魂般缠在身边。
熬了许久,陆国福也没听见真正的声响,脸上不由笑出了褶子,挪开床头柜,发出不小的声响。他出去转了一圈,家里东西都没少,也没乱,尴尬地道:
“看来真是听错了。”
说完,他觉得脸上挂不住,拍着儿子的肩膀,故作深沉道:“小心总没错。”
可能是陆国福先前抽了许多烟,说话声有沙砾感,陆铭点头说好,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转身进房间做试卷。
没一会,陆国富找到了户口本,要陆铭复印过后拿回来。
陆铭应声说好,打算把手上这道大题写完,就印两张户口本复印页来,把谎圆得像些。
此时,陶欣艺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陆铭他家小区的长椅上,手机也没电了,无奈发愣。
她从家里出来就没带钱,之前跟着陆铭也没想钱的事。
无奈下,她鼓起勇气找保安借了手机,给林轩打了的电话。但林轩看见是陌生号码,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了。
除了林轩的号码,她还记得住爸妈的电话,还有陆铭的电话。
但是对于父亲,在陶欣艺的记忆里,上次和他见面是四个月前,一个月通一次电话。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每次讲话都很尴尬,很失望。
有时候忘了打,就算了,反而轻松些。
想到母亲,陶欣艺神色落寞,垂着眸,看着白色的鞋陷进雪地里,但体温总不算低把雪捂化了,冰水从渗进来湿了鞋袜,不禁打了个寒颤。
地上,冰雪消融着,或许也有太阳帮的忙……
云像灰白色的油画颜料,随意地在湛蓝色的画布上涂抹了几笔,不厚,遮不住红日,洒下的光还是暖的。
再过一会,我就借来电话打给陆铭,让他来救我。
先前,想着陆铭可能在和他爸在一块,陶欣艺不敢给他打电话,怕他尴尬,想着再等等吧。
没有的电的手机什么用都没有,连时间都看不了,她也不晓得等了多久才算久,时间无知无觉地消耗着,脚冻得刺痛。
陆铭拿着户口本从楼梯口走出来,就看见欣艺低垂双眸坐在长椅上发呆,喊道:
“怎么在这?”
突然听见陆铭的声音,陶欣艺惊喜的抬眼,有些委屈地道:
“我路痴,忘记钱了。手机还没电了。”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陆铭走过去,牵住她冰凉的手,道:“早知道你在小区坐着,我就不纠结导数第三问。走吧。”
陶欣艺轻声道:“想着万一你爸就在旁边,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方便接。”
“没事,这个没关系。这些都无所谓。”陆铭从口袋摸出两百块钱揣进欣艺的口袋,道:“正好我去复印,咱们还能顺路走一程。”
可到了马路边上,来往许多辆出租车。
陆铭刚想招手叫车,然而陶欣艺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道:“我不想那么早回家。正好,我跟着你多走两步,就当锻炼了。而且,你一个人走路会孤单的。”
“好。”
陆铭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垂眸见她的白鞋又一片灰白色的阴影,雪水留下的水污,未干。
正好路过鞋店,他停了下来,道:“送你双鞋。鞋店里应该有袜子……”
没等他说完,陶欣艺就拉着他的衣领往下拽,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风把陶欣艺的嘴唇吹得很凉,可陆铭只觉得烫,下意识想到欣艺说的“矜持”,嘴角止不住上扬。
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数秒,直到陆铭脸上的热传到了陶欣艺的脸上,她才猛地后退,拉着他进了鞋店,用湿漉漉的眸子瞅着他,娇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