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会去办公室帮王老师改试卷,和王老师说闲话。
有时候,王莹看见陶欣艺,会绕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道:“小乖,要不要和老师一起逛逛。”
作为老师,理论上,王莹要做到一视同仁,但是偏爱无可避免。
陶欣艺是她教书这么多年,遇见过的,最好的学生,或许是因为她的教学生涯不长,遇见的少吧。
偶尔,班上的孩子不服管,王莹气的心脏疼,小艺会来办公室劝她别生气,讲些俏皮话让她开心。她从很早就知道小艺的天赋不高,从她跟不上竞赛就看出来了。
王莹从没想过她能考上七百分,从没期待过她能考上京大。
长达三年的努力让陶欣艺打破了天赋的界限,是她的教学成果,也是小艺的努力。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王莹揉着欣艺的头,冲着相机笑,像从前的毕业季一样。陆铭拿着相机拍照,照了许多人,后来有同学找他合照。
孙华青更是说出了“陆神身上有气运庇佑,能保佑高考,之前找陆神赐福,考得都不错”。
这话虽然没有根据,但信奉的人不少,毕竟班上靠近陆铭的人成绩都上升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临近高考,大家只是想找一个精神寄托。
而后拿着相机的陆铭成了吉祥物,被拉着合照,还被要求说些祝福高考顺利的话。陆铭不觉得烦,反而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也不错。
后来,林轩又玩笑说“陆铭的单人照没用,得他和陶欣艺的合体照才有用”。
陶欣艺无奈下加入了合照大军,耳畔喧闹声不断,离别时的嬉闹总格外震撼人心。
前面拍照的班级找完了,王莹催促着混乱的学生上台阶站好,走过去,坐在前方的红塑料凳上。
红塑料凳上坐着一排穿着红衬衫的老师,中央坐着年级主任张升东,他的钥匙后垂在侧腰旁,咧开嘴笑着,看起来很慈祥。
林轩因为身高问题,本来没法和陶欣艺、沈蔷站在一起拍毕业照。
但她特地穿了7cm的增高鞋,不管真实身高如何,她看起来和陶欣艺、沈蔷一边高。不得不说,穿上增高鞋,林轩觉得上面的空气无比清新。
其实,林轩的理想身高是165cm,但是青春期后就不长了,她也很绝望。
每次看李行舟,她都要仰着头看,脖子都酸了……
负责拍照的老师吴知尧招呼着他们站好队形,喊道:“睁大双眼,背挺直,茄子!”
相机闪亮,成像,吴知尧检查着照片,喊道:“最后一排,站在中间的那个男生,你们闭眼干嘛!眼睛睁大!”
陆铭不好意思地挠头:“下次一定。”
陶欣艺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阳光刺眼,转过身来,压下上扬地嘴角。
“3、2、1,茄子!”
善水中学高2014级3班的毕业照于2014年6月上午10:06分,诞生,成为证明青春存在的证据。
拍完毕业照后,队伍散了,又聚了。
他们被带着走向离校的大巴,每走一段距离,都会看见拿着红色小旗的老师,送考,沈蔷攥紧拳头,一边走,一边对欣艺、林轩道:“加油。”
陶欣艺攥紧拳头,点头说着:“加油!”
旁边的林轩不断地说:“嗯嗯!”
走在后面的陆铭和李行舟没聊高考,说着高考后去哪打球。走到大巴附近,校长陈坤远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巧克力糖,不厌其烦地说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巧克力糖,是苦的,也是甜的,就像即将消逝的高中年华。
陆铭把巧克力糖放进嘴里,心跳加速,血液燃起来,肆意地笑着,重新书写不一样的青春年华。
大巴摇摇晃晃,但不算寂寞,有些善歌的同学站起来唱歌,有唱情歌的,有唱励志歌的,青涩的嗓音唱着,最后以沈蔷站起来唱起《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古今之情原是相通,没什么不同,千年前的月今年还在亮,总有人去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蔷的音色很美,唱得动人,曲罢后响着阵阵掌声。
王莹压下心里的悲伤,重重地拍手,喊道:“你们都唱了,我也唱一个!我就唱《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乐!”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
这首歌,大家都会唱,好像是这个时候最合适的歌,大家跟着王莹一起唱,有些同学唱得很大声,或者说所有同学都唱得很大声,嘶吼着渴望在最后的日子得到上天的眷顾。
集体住的酒店,环境一般,但胜在便宜,总有些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同学。
没必要订那么好的地方,能睡觉就行。
一到酒店,王莹就把大家的身份证收走了,准考证就没发下来过。她要在考场前发准考证,怕有的孩子太紧张,把准考证、身份证丢了。
就算老师再千叮万嘱,每年高考,总会有人掉身份证、准考证。
6月7日,开始高考,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第232章 迟来的吻痕!
考场算不算战场?
第一次上战场,人会多紧张?不过,就算高考生再紧张,也会复习,看不下去数学,就看语文。或许,高考把语文放在第一个科目考就是为了减缓考生的紧张吧。
故而,这一夜,大多数学生在复习语文。
酒店有两人间,也有三人间,陶欣艺、林轩、沈蔷选住三人间,陆铭和李行舟选住两人间。
学校订的房间就这两种,虽然不精致,但很干净,不算太拥挤。
陶欣艺先去浴室洗漱,沈蔷和林轩坐在床上看教材。
当哗啦啦地水声响起时,林轩轻声嘟囔着:“早知道不让欣艺先洗澡了,她洗的还慢……咱俩谁先洗?”
沈蔷沉默片刻,她们仨洗澡的速度都很慢,欣艺一般洗40分钟,林轩和她都是半小时。
片刻后,沈蔷坐在林轩窗边,道:“要不一起洗?”
“一起吗?”林轩目光游离着,娇声说道:“一起就一起,反正……都是女的,而且论身材,来吧!”
沈蔷凑到林轩身边,轻撞她的肩膀:“我不想学了,但还是要学。”
“不学就不学!我也不想学了,咱俩下五子棋吧。”说着,林轩拿出草稿纸,摊在床上,盘坐着,把签字笔递给沈蔷:“开始!三局两胜。”
“好吧。”
沈蔷拿起笔,俯下身子,画起五子棋棋盘来。
当勾和叉占满半个棋盘时,林轩锁定胜局,沈蔷落败。正当林轩得意时,沈蔷的电话响了。
沈蔷拿出电话一看,是邵宗严打来的,她双颊微红,对林轩轻声说道:“小严的电话,我接一下。那个,等会再玩。”
“接吧接吧,我不听。”林轩蒙住耳朵,躲进被子里,无声叹气。
沈蔷走到窗边,接通电话,轻声说道:“怎么了?”
“明天高考,我会考到状元,你要相信我。”空旷精致的酒店房间里,邵宗严坐在桌前,翻看着诗歌,手指发麻。
“我相信你。今天,我看见一朵花,浅粉色,不知道是什么花,但很美,想告诉你。”沈蔷的手指按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眉眼温柔:“我相信一定是状元,从小到大,我没见过比你聪明的人。”
“好。就这样,等考完再说,我挂了。”
邵宗严挂断电话,开始诵读古诗词,以保持语感。
天一黑,灯就亮了,因为有人。暖光灯下的邵宗严在看诗,在提灯看蔷薇。
陶欣艺洗澡出来后,脸红扑扑的,和林轩和沈蔷玩闹着,听说她俩要一起洗,她也有些跃跃欲试,但因想节省时间复习,就由着她俩说说笑笑地进了浴室。
两个人的洗澡时间会大大延长,流淌着的水声和少女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冲淡战前肃杀的气氛。
晚上10点02分,陶欣艺推着酒店的床,把三张小床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床,躺在中央,旁边是沈蔷和林轩。
她们仨实在紧张,故而抱在一起,不孤独就不害怕。
陆铭和李行舟没有挤在一张床睡觉的爱好,陆铭带着眼罩早早就睡了。李行舟在做原来错过的数学题,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
晚上11点05分,李行舟也睡了,尽管他毫无睡意。
这一夜,能睡好的是少数,能睡着就不错了。孙华青11点20分就上床睡觉了,但她死活睡不着,熬到凌晨两点才睡着,但凌晨五点就惊醒了。
好在,想到高考,孙华青精神头极好,丝毫没有失眠的颓废。
次日清晨,他们在酒店一楼大厅集合,由王莹带队,往廷原中学走去。
微凉的雾涌动着,没什么大的声响,最大的声响可能是人的心跳,还有脚步声吧。那时候,因为紧张,往往是注意不到什么的,就算是旁边有人摔倒了,旁人也只是恍惚。
陶欣艺走着,渐渐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脑海里闪过淹没在记忆深海里的画面。
上次,父母出现在同一片空间,还在争吵……这次,他们是来送我的,应该不会吵架了吧。
每次他们见面总会吵架,明明我小时候,不这样,无论陶欣艺再怎么想都无法合理理清其中的因果,只能归功于命运的残忍。
廷原中学前,一身红旗袍的卢美卿站在绿柳树下,不断张望着女儿的身影。
而陶霄则在旁边的小店里找了个座位,坐着等,偶尔,会看见卢美卿,然后把目光移开,内心说没有波动是假的,但止步于此。
年过45的陶霄因为多年的操劳已然不再年轻,前几年生意不顺利,白发长得快。
少女染发是为了娇美,中年男人染发是为了尊严,不肯老去,不肯让孩子看见自己老去。为了来见女儿,前天,陶霄才去染了一头乌黑锃亮的头发,是极精神的父亲。
离婚是必然的结果,只可惜那些荒唐的年华。
思及过往岁月,卢美卿能想起的只有感情破裂后的满目疮痍,怨毒刺进心里,拔不出来。
穿着红旗袍的王莹带着学生们来到廷原中学门口,道:“你们家长都来了的,他们还是想看着你们。先自由活动十分钟,十分钟集合,拿身份证、准考证。”
陆铭被孟若华拉倒一旁,叮嘱着,而陆国福站在旁边搓手,身上散发着烟味,应该是抽了几根。
孟若华也穿了身红旗袍,厚厚的粉底压下了她憔悴的脸色,看起来精神头十足。昨夜,孟若华紧张得一夜没睡着,翻来覆去搞得陆国福也通宵了。
陆铭听着絮叨,不厌其烦地说着“没事”“不紧张”“有把握”之类的话,血渐渐热起来,就像灶台上烧了很久的铁水,在锅里始终流淌,但落到火中,沸腾。
而陶欣艺则被卢美卿拉到柳树下叮嘱着。
卢美卿的语气很温柔,让陶欣艺有些错乱,仿佛回到了小学,重新见到了那个从容且温柔的母亲。
时间有限,卢美卿在最后四分钟放开女儿的手,道:“你爸,他也来了,在对面的店里。”
小店里,陶霄正死死的盯着陆铭,眼神晦暗不明,胸腔被怒火燃烧着。
第233章 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陶欣艺来到小店,走到父亲面前,道:“爸,你怎么了?”
“没事。”陶霄转过头,站起来,眸中的阴翳消失了,看起来温和极了,道:“我来送你,家长送考,我也来。就像我上次说的,你不用太在意。”
“好……”陶欣艺犹豫片刻,哑声道:“谢谢。”
从前,陶霄不那么忙的时候,会来接她放学。小时候,陶欣艺总挂着天真的笑,二年级还不会自己走路回家,一定要被父母接回去。
因为,陶霄害怕女儿被别人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