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好脏
陶欣艺在滚落过程中右手死死地抓住栏杆,斜坐在楼梯上,撞到楼梯拐角的地方很疼。
周围的学生看过来,偶有几个人问陶欣艺需不需要帮助,但她都拒绝了。
陶欣艺扶着栏杆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上走去,校服白衬衫被地面污水染脏,身上也有多处乌青,只不过是藏在衣衫下污染看见罢了。
深蓝色的校裤也脏了好几块,因颜色重看不清污渍,陶欣艺的重心就放在了又脏又皱的衬衫上。
走到五楼,就许多三班的同学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陶欣艺只笑着说“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直到看见陆铭才红了眼眶,委屈地说道:“不小心摔跤了。衣服都摔脏了……”
见状,陆铭不由话多了起来,语速也快了不少:“人没事吧?在哪摔的?衣服脏了没事,下雨天路滑,走路要慢一点,不要着急。”
“哦。我没事,大概就摔了几级楼梯吧,我衣服好脏啊。”
说着,陶欣艺看着陆铭身上的校服若有所思。善水重学男款校服白衬衫和女款校服白衬衫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女款校服白衬衫领口处多了花边。
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差别的。
最近下雨,天气较冷,为了防止感冒,陆铭在校服白衬衫外套了一层藏青色外套。由于藏青色外套过分宽大且具有校服“朴素”的特质,陆铭向来是敞开拉链穿的。
陶欣艺嫌校服外套太丑,宁愿挨冻,也不愿穿外套,只穿比较好看的衬衫。
她看着陆铭平整且整洁的衬衫,支支吾吾地问道:“你少穿一件衣服,会冷吗?”
“不会。”
“那我的衬衫太脏了,穿着好难受哦。可我里面就只有……所以,你把你的衬衫给我,穿外套呗。”为了得到一件干净的衬衫,陶欣艺的语气不由娇软起来,眸中流露出渴望。
陆铭犹豫片刻,去厕所把衬衫脱下来,重新穿上校服外套,把拉链拉到最上面,走出来把衬衫交给欣艺,道:“给你。”
有了新衣服的陶欣艺眸中一亮,迫不及待地进女厕所换上新衬衫出来,手上拿着换下来的旧衬衫。
二人的尺码有差异,陆铭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分宽大了。
陶欣艺把长了的袖子挽起来,又把衣角扎进校裤里,这样就看不大出来了。
冷风吹进宽大的衬衫,抚摸着她的肌肤,冻得陶欣艺打了个喷嚏。陆铭顺势道:“你冷的话,把那件脏的衬衫穿在里面,把我的衬衫穿到外面。”
路过的沈蔷听见陆铭这么劲爆的发言,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假装没听见往教师办公室走去,她还要去抱作业,他俩又不是第一天这么腻歪了……
陶欣艺拍了拍他的手臂,娇声说道:“你真聪明!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还好吧。”
陆铭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否则真的会被欣艺在女友滤镜下说出的不客观发言洗脑。
随后,她在自己的脏衬衫外套上陆铭的白衬衫。
一只蜗牛不小心在雨天把“她”的外壳摔坏了,另一只蜗牛把“他”的壳送给“她”。即便雨还在下,天气依旧是冷的,有壳,不怕。
沈蔷抱着崭新的试卷路过走廊,遇见“腻歪”着的陆铭欣艺,招呼他俩进教室考试,看着欣艺穿着的衬衫眼神微动。
后来,也有几个女生注意到陶欣艺的衬衫。
陶欣艺很大方地告诉她们这是陆铭给她穿的,有宣誓主权的意味在。或许是失去的东西多了,陆铭在她心中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高。
似乎,她的生命中没什么比陆铭更重要。
陆铭考上672分后,找他问题,问学习方法的同学变多了。看他跟别的女生说话久了,陶欣艺总会忍不住吃醋,但没去干涉。
毕竟,她们只是找陆铭问题。
若实在酸了,陶欣艺就会拿着陆铭的外套披上,然后坦荡地做自己的题。这些想法,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藏在心里,用这种方式杀死潜在情敌。
虽然全班人都知道她和陆铭是一对,但她就是害怕。
时间久了,陆铭发现欣艺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的精力都用来对抗刷题的枯燥和挤压的困意,有些事就在他眼皮底下埋起来,等以后点燃。
一诊考试后,考试的强度更大了。
有时候,刚考完试,老师就会把打印好的答案发下去,让大家自己改,自己对答案,上课时只讲几个错得多的题。
其他题就让学生看答案解决,看不懂答案就自己问同学。
若不想问同学,那就算了,可能这辈子都搞不懂。基础好的学生常被基础差的学生围着问题。
下课后,陶欣艺和陆铭旁边总会围着许多问题的同学,他们只能在上课时交流几句。陆铭有时候被问烦了,有的同学给他讲了像没讲一样,好似根本就没认真听。
但是,他们的笔记总是记得满满的,可一问三不知。
甚至同样的题型,换一个考法,他们就不会了。
陆铭感觉自己的唾沫星子都快讲干了,都快把题目倒背如流了,但那些人还是来回问,让他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自从孙华青和陶欣艺闹掰后,她就不再问欣艺题了,只在欣艺不在的时候问陆铭。
陆铭和她离得很近,据他所知,孙华青应该是班上最勤奋的同学了,就算事倍功半,成绩也在上升。
给她讲完题后,陆铭总觉得她没听懂,次数多了,他怕浪费孙华青的时间,在某次给她讲完解析几何大题后,问道:“你复述一下第三问的解题思路,加深印象。”
“啊这,把x换成t,那个……继续算,再移项……”
孙华青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中途还打了个哈欠,见欣艺回来了,拿着试卷转过身去,轻声道:“谢谢你。我真的懂了,下次再说。”
陶欣艺回到座位上,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做题。
没写十秒,她就拍了拍孙华青的肩膀,轻声说道:“那件事都过去了。你可以问我的,陆铭语文不好,表达能力有所欠缺,你不会的题问我吧。”
她不能说孙华青笨,只能说陆铭没讲好。
好在,陆铭承认自己语文不好,把这话当做对事实陈述,没多想。
第204章 我没事,真的
孙华青转过身来,别扭地说道:“谢谢你。”
而后,她拿出刚才自己刚才问过陆铭的问题问陶欣艺,很是局促,对陆铭说了声抱歉。
陶欣艺从高一开始就给孙华青讲题了,她了解孙华青的理解速度,每一步都讲得很细以确保自己讲得她能听懂。
可如今的孙华青实在太困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任何知识都是强行灌进去的。
陶欣艺的声线太温柔,听得孙华青越来越困,不停地打哈欠。
见状,陶欣艺没有生气,只感觉深深的挫败感和无力感,为了让良心过得去,她自顾自地讲完了整道题,忐忑地问道:“你听懂了吗?”
孙华青拿着那张试卷,看着那道题,垂下眼眸,道:“听懂了。”
随后,她缓缓转过身去,焦躁得喝了两口咖啡,把欣艺给她讲的过程默写出来,机械性地写着,劝慰自己高考一定不考这类题。
或者说,即便考这类题,她也认不出来。
陆铭看见欣艺脸上的失落,手按在她的课桌上,道:“没事。”
陶欣艺无助地看着他,没提孙华青的事,只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你知道,我很迟钝,这些都感觉不出来。”陆铭放松脸部肌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他不知道自己苍白的脸色和浓厚的黑眼圈活像个吸血鬼。
陶欣艺鼻子一酸,不知说什么才好,强装镇定地道:“要注意休息。”
“放心。”
陆铭朗声说着,仿佛是在承诺,但他俩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去年10月,陆铭的成绩只有五百分左右,到现在的六百七十多分,上涨了一百七十多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然而,马上高考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得考上六百九十分才有可能裸分上京大。
最后的十几分,每一分都是一座山,需要用尽全身气力去打破。
看见教室上方的高考倒计时,陆铭不需要喝咖啡,不需要风油精,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情况下,依旧精神抖擞,丝毫不觉得困。
看到试卷,他会不自觉的亢奋,做题效率很高,只是偶尔大脑会抽痛一阵。
每次早上醒来,陆铭总会咳嗽一阵,嘴唇发白起皮,为了不吵醒爸妈,他都压着嗓音小声咳着。或许是达到天赋的瓶颈了,他已经无法再平时测验中感觉到进步了,偶尔还会退步几分。
或许是题变难了吧,陆铭不清楚。
临近二诊,陆铭的失眠越发严重起来,靠着安眠药也只能浅眠,会梦见做题和考试,醒来时越发疲倦。他只能安慰自己是多学了一会儿,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学了一会儿,反正自己很精神。
实话说,考上六百七十分,他不知道从哪里提分了,除了语文。
但语文提分,是玄学,陆铭感觉不到自己努力的效果,只能盲目地相信努力的作用。
4月21日下午2点18分,秦雅抱着一沓试卷进了三班告诉大家要考试,陆铭头也没抬地继续写数学试卷,直到语文试卷发到他手上才停笔休息了十几秒。
十几秒后,他又开始写题了。
读现代文阅读时,陆铭忽然想到最近同学给他起的外号,叫“做题永动机”,眼前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瞎了一样。
陆铭用力地眨眼,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心跳不由加速,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有,却还是安静地坐着。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从重见光明。
随后,陆铭不动声色地拿出眼药水点了两滴,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做题。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是周六了,明天再去医院,不着急,我现在请假去医院,欣艺会着急。上辈子,我也没得重病,没什么大事。
陆铭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写题,觉得风吹进来很冷,头一阵阵地抽痛。
他无奈地停笔,趴在桌上休息了一阵,闭上疼痛的双眸,不到五分钟就调整好状态继续做题。
考完试,那些问题的同学又聚了上来,陆铭看着他们的眼睛,不忍心拒绝他们,忍着烦躁,耐心地给他们讲题。
他浪费自己的时间给同学们讲题,仅仅只是希望他们高考时能多一分。
但是,陆铭悲哀地发现自己会怨恨同学们来问自己题,因为他们挤占的是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并且有的同学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然后呢?
他会调整好心态,从不拒绝任何一个寻求他帮助的同学。
陆铭觉得“我是重生的,我的未来不由高考决定,对他们而言,高考真的很重要,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有的同学不好意思问老师,因为信任,才来问我题,浪费几分钟又何妨,不过是少睡一会儿而已。
晚自习,秦雅让赵孟鹏把改好的试卷发下去。
但那时候,陆铭的桌位是空的,赵孟鹏把试卷放到他的课桌上,就继续发其他人的试卷。陶欣艺看见陆铭的语文试卷上写着“122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语文上120分,那他的总分应该能突破六百八十分,他没有骗我,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此时,陆铭躲在天台疯狂地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手脚冰凉发麻。
他以为自己是感冒了,想着等会儿就好了,想着喝点热水就好了,直到喉咙上涌出一股甘甜地血腥味。
陆铭眉头一皱,死死地闭紧嘴巴冲到洗漱间漱口,看着自来水染红,恐惧在寂静地空间中弥漫。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有的人难受就休息了,有的人难受坚持继续干,把意志的承受力当成身体的承受力。
等血没了,红被自来水洗干净了,他困得睁不开眼睛,险些无力地栽倒下去。
失重感把陆铭体内最后一丝体力压榨出来,让他踉踉跄跄地站好,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的自己。
昨天,我是几点睡的?
大概三点吧,也可能是四点。其实,吃了安眠药,也要过好久才能睡着,但说明书说了一次只能吃四片。
如果,我死了,爸妈怎么办,欣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