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摇着头，散落的鬓发也随之晃动。两人都说今天过得很不错，夫人明显感觉到丈夫和这位上校之间存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种情感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愫，更贴近于不同立场带来的先天敌视。
她突然感觉有点难过霍华德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把工作上的一些烦心事向她吐露出来但旋即把这情绪撇开。
“那么，我们可以吃晚餐了吗？”她尝试性地问道。
她刻意把话题转开，尝试在他们之间制造话题，以缓和僵硬的气氛。
“上尉，你觉得怎么样。”
尽管克里斯蒂娜的话带有询问的意味，口气却跟下命令没任何区别。
“Aye，aye，sir.”
霍华德家的餐桌布置在窗户旁，只需坐在侧面，就能看到窗外的公园和街景。
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凑在一起聊天。
一个带着浴帽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大袋面包屑，一边喂鸽子一边对它们说话，好像把鸽子当作小孩，要它们不要抢，一个一个来。
两个巡逻的警员走在广场中央的十字走道上，双手背在后面，边走边谈笑，不时还会停下来打闹。
晚餐时，不，霍华德回到家，不应该出现在家中的人端坐在屋里时，就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虽然他尽力压制住了自己的焦躁，但眼神、动作，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向外透露出不安的情绪。
餐盘上嫩煎小牛肉片和意大利面似乎并不合口，他几乎都没怎么动叉子。
夫人偶尔会说上两句，但他只动动嘴巴，说些言不及义的东西。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默，尽管在习惯彼此、
共同生活多年的妻子身上，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
今天晚上，就是聊不起来。
夫人几度尝试，却
两个孩子进餐的速度，就像是身后有大火一样，只要速度慢下来，火焰就会将他们吞噬。
就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咚咚咚跑上楼去。
趁着妻子在厨房忙碌收拾的短暂时间，霍华德踌躇不安地看着克里斯蒂娜，说：
“你不会对他们动手的对吗？”
“那要看能否通过审查，一旦夫人也涉入其中……结果你知道的。”
得到准确的答案，霍华德松了一口气，
“为了他们，我愿意付出一切。”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妄想，就算外貌看起来就跟年轻女孩没什么两样，可了解任职要求和政治背景考量的人都明白，眼前看似娇小的女人，实际上是个怪物啊。
“有决断了吗？”
“啊……”
霍华德看了看克里斯蒂娜随意挂在置物架上的小书包，那鼓胀的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搞不好就是路边炸弹什么的，要不就是安装在他的座车上。
这点手艺，对于特种部队出身的上校而言，绝对是小把戏了。
“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霍华德问道。
“送给你的衣服。”
“S-vest……高价值目标是将军……吗？原来是这样，唉……玩火自焚了。”
克里斯蒂娜没有隐瞒，而对方无论有何不甘，最终也会屈服。因为她出现在这里就是威慑，以他的妻子和孩子作为人质。
得知准确的情报后，他频频喝酒，试图压抑心中得到焦虑。
酒精，麻烦的最佳镇定剂。
克里斯蒂娜熟知这种感觉，因为她过去也用过这种办法。
杯中的冰块正逐渐融化，她看着杯中的柠檬，看着它们慢慢苏醒，从杯底发出嘶嘶的声音。
“准备好出发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
“准备好了吗？”克里斯蒂娜发出一声轻笑。
霍华德听得心惊胆战，多少有点神经质的味道，眼神让人难以看透。
“葵司，基地里有点事，我们先出发了。”
“就不能留到明天再处理吗？”夫人的声音遥遥飘来，她还在做自己的事，目光却总是落在丈夫身上。
“不能让将军等太久，是吧，上校。”
霍华德换上他的制服，出门前最后看了眼孩子们在的方向，率先离开家门。
这是个温暖而潮湿的夜晚，街上挤满了逛街的人潮。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每家餐厅都门窗皆开，桌椅杂乱，似乎总是来不及收拾。
一些穿着西装的男人和华服装扮的女人，坐在露天餐厅色彩艳丽的遮阳伞下，谈笑风生。
还有许多人在门口排队，等待侍者带位。
“上车。”克里斯蒂娜站在一台SUV旁，像个下级军官一样，拉开车门，“空间很大，足够你换衣服。”
“明白了。”
克里斯蒂娜站在车旁，静静看着他穿上爆炸背心。然后，在固定环锁上挂了三个大铁锁。
“就这么简陋……吗？啊……C-4炸药、电子起爆管，引爆电路直接连上那部手机，让人熟悉的操作。”
这家伙以前肯定在一线部队呆过，而且有一定的实战经历。
可惜了，人总是会变的。
虽不知道霍华德是以怎样的方式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市侩商人的角色更大于他的军人属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手上沾满了同僚的血。
“准确的说，是非常中东的手法。”
两者的差距就只有一点，中东那边的主流手机是小灵通，而封死在背心上的手机是如今大行其道的智能手机。
“请吧，上尉。见到斯彭德考伯特的时候，把手机交给他。”
克里斯蒂娜扔给他一部手机，还有一把车钥匙，提醒道：
“……哦，对了，别想玩什么小花招，天上有东西看着你。”
第十二卷 清算 : 第五
十六章 烈焰
从他家开车上路后，霍华德接受了他的命运，以此为过去的行为赎罪。
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遗憾，因为他把家人卷了进来。
留给他的心理安慰就只剩，他的家人不会遭到牵连。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幕中，霍华德找到了一些勇气。
霍华德阿比奥敦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他的城市多功能越野车的车门。
尽管他定制的军服非常修身，但因为身上穿着遥控炸弹背心，所以整个人显得很臃肿。
好在车上还有一件以前穿过的风衣，可以把一些不必要外露的东西遮掩起来。
“上尉，您怎么回来了？”
门岗的士兵交还证件，随意行了个礼后，挥挥手让杆子抬起来。
“将军找我有点事。”
“祝您有个愉快的晚上。”
“你也是。”
当他开始向大楼走了一小段路时，霍华德发现自己的膝盖有点发软。
门内的警卫立刻认出了他，并从防弹玻璃下的窗口递给他一张访客通行证。
走在白光透亮的大厅，霍华德感觉自己就像在迷雾中前行，无法注意集中力，也无法洗脱脸上空洞绝望的表情。
认出他的人行了个礼，然后好奇地看着失去了往日活力的他。
这个人通常带着贵族的自信、魅力走进大厅，向每个对他行礼的人投以微笑。
一个无可挑剔的人现在表现得就像他正走向绞
刑架。
沿着楼梯走上去，平时他都会选择从另一侧的电梯上行，而不是漫长的楼梯间踱步。
当他出现在中将斯彭德考伯特办公室的门前时，将军的助手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霍华德上尉，将军在等你吗？”
他直接忽略了助手的提问，推开镶嵌着雕花的门走了进去。
任何尝试阻拦的行为都是徒劳的，霍华德心想，命运的审判来临了。
斯彭德考伯特中将穿着一身浆洗得笔直的卡其色制服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对电话说了一句“等下在谈”后，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霍华德。
“那边出了什么事吗，上尉？”
“长官……”
霍华德的声音在颤抖，眼神躲闪，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从风衣的内兜取出一部手机：
“拉斐尔……上校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将军脸上的表情满是惊讶，而后逐渐变成愤怒。
比起没有经过助手的通报，使他不得不中断与另一个合作伙伴的交谈外，他更惊讶于霍华德衣衫不整的样子。
“什么？你到这里来打算命令我？！”他徒然提高了嗓音，手指骨敲着桌子道：“你知道你应该听谁的命令吗？混蛋。”
就在海军中将的助手跌跌撞撞地穿过门时，霍华德在离考伯特办公桌几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长官，对不起，我试图拦下他”
考伯特平下
自己的情绪，脸上挤出微笑，说：
“没关系，我的办公室总是欢迎阿比奥敦上尉，你知道的。上尉，请坐下，阿比奥敦。有什么问题？你现在看起来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