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儿眼泪簌簌的掉,“爷啊!”
王逸瞪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一准儿是没听我的话,擅做主张,还被人发现了是不是?”
珂儿眼泪停在脸上,破涕为笑,挽着王逸的手:“二爷,那会儿妾身也是有苦衷的!”倚在王逸身上,说起昨晚儿的见闻。
王逸听得入神,眉头紧皱,“你没有瞧见那人的模样?”
珂儿摇了摇头:“隔得太远看不清楚,只是觉得相貌应该很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王逸沉声问:“会不会是江湖上的人?”
珂儿笑道:“一般江湖中人很少掺和官府的事儿。况且,那贾珍一定和他很熟,十有八九就是官场中人。”
王逸陷入沉思。
珂儿好奇的问:“明明贾珍是被人暗害,为什么不揭露出来,还说他是自尽的?”
王逸冷冷的看着她,“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有人要你问的?”
珂儿心里发憷,忙摇头道:“是我自己要问的。想着这样可以找到下毒手的人。”
王逸闭着眼深呼一口气,告诫道:“以后不该问的不要问!”
珂儿像只受惊了的兔子,“妾身知道了,二爷没有告诉妾身的,都是不该问的。”偷偷的看着他。
王逸一脸煞气,珂儿慌忙低着头,再也不敢多嘴。
他闭目养神,这两日绞尽脑汁,将方方面面考虑清楚,因势利导才有了今日的结果,如今放松下来,便觉心累。
接下来还要查出哪些人参与了密谋。一个胆敢杀人灭口的组织,定然势力不小,甚至渗透到了很多地方。如果不查出来,王逸寝食难安。
他越想越远,由贾赦到北静王,还有忠顺王,钱肃卿,一个个面目狰狞,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珂儿伏在他身边,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房间外面两只鸟儿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等王逸醒来,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后,珂儿如小猫儿一般偎在自己怀中。
这妮子也累了,但王逸仍看不透她,即便两人早有过如胶似漆,也一直放心不下。
今儿这件事,或者应该可以信赖了。
他轻轻的将她的小袄解下,拿出金疮药细细的涂抹在伤痕处。
珂儿转头看着他,娇声道:“爷,妾身这儿也疼!”
王逸替她盖上被子,“才闹了两三回,是应该疼!”
珂儿噗呲一笑,媚眼如丝:“二爷,要是咱们一直住在这儿就好了。”
王逸挤出一点笑容:“你歇着吧,我还有事!”
珂儿忽然伸出手来,“二爷自己也要小心,那人虽然受了伤,但不是易于之辈,恐怕会来报复二爷。”
王逸将她的手塞进褥子,“今后外头那些人就是你的属下。他们从小都是我家里养大,最可靠不过的。”
珂儿眉眼喜笑,“二爷,你终于肯承认妾身是你的人了!”
王逸道:“是你自己送上门,我不要白不要。”
一连四十九日,宁府里越发热闹,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渐及各王府公侯伯之家,莫不送上祭礼。
尤氏仍在内室修养,一应张罗款待,独是可卿一人周全承应。亏得可卿威重令行,将里外调理清楚,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筹划得十分的整肃,都各遵令行事,自不得紊乱,亦不消烦记。
很快发引日近,贾琏贾蓉带了阴阳司吏,往铁槛寺踏看寄灵所在,连夜修饰停灵之处。
到第二日天明,吉时已到。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都是现赶着新做出来的,无不光艳夺目。
那时官客送殡的,当年所称“四王八公”除却荣宁二公,其余全部到齐。其余诸王孙公子,不可计数。大轿小轿不下百余十乘,充塞街巷。一路浩浩荡荡,摆出三四里远。
走不多时,路旁数座郡府祭棚,第一座是北静郡王的。这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身形相貌可比潘安无二。听的宁府大殡过来,早就摆开执事在棚前落轿等候。
宁府开路传事人回报贾蓉,贾赦等急忙赶过来,以国礼相见。
水溶在轿内欠身答礼,命长府官主祭代奠。
贾赦等回礼谢恩已毕及.
第六十九章 二爷得趣馒头庵(上)
水溶面色哀伤,“想不到珍世兄突遭奇祸,一旦离我们而去,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小王惊悼不安,直到现在才敢祭奠,实在不该。”
贾赦道:“贾珍享寿如此,却累蒙王爷关切,我等心中如何能安。”
水溶道:“小王昨日已经上书皇上,珍世兄蒙冤而逝,不可不优从抚恤。所幸众大臣都能秉持大义,劝谏皇上。皇上因此欣然同意,念及当年宁国公功德卓著,仍荫封其子贾蓉三等将军之爵。”
贾蓉听得,赶忙谢恩。
水溶叫起他来,“你以后该谨记皇恩浩荡,不可辜负了皇上酬功本意,以及小王奔走之劳。”
贾蓉再次感恩,站到一边。
接着,水溶便问哪一个是衔宝而诞者?
贾政连忙让宝玉脱去孝服前来。
眼见他们谈笑甚欢,王逸只在一旁冷眼相看。
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贾珍受了冤枉,所以他联合许多人上书,为贾珍鸣冤。那些勋戚世家,几乎都被裹挟着附和。
还记得当日朝堂上,吴天佑身处嫌疑,忠顺王作壁上观,水溶一呼百应,纷纷影从,才有了贾蓉袭封。原本按照朝廷典章,贾蓉只能袭封五品骑都尉。
王逸分明看到皇帝平静的眼睛闪动危险的目光。
原本贾珍死了,宁国府自然而然退出了朝廷中的争斗,想不到,即便贾珍死了,他们仍然不放过宁国府,一定要将这枚棋子用到极致才肯罢休。
水溶和颜悦色,风度不凡,拉着贾宝玉的手称赞不已。贾赦贾政面有得色,却不知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权谋心机。
尤其他解下香念珠交给贾宝玉的时候,王逸已经可以确定那日晚上珂儿看到之人就是他派出去的。
送走水溶车驾,紧接着就是各公侯伯府祭棚接祭,一一谢过,直到日中才到了城门口,又有诸同僚下属路祭。过午才浩浩荡荡出了城门,竟奔铁槛寺大路行来。
王逸心不在焉,看着远处的飞鸟信马由缰。
一时到了寺内,众僧接灵,众人安排下处,或停或走,至未末时分方才散尽了。
族中至亲,也只留数人做过安灵道场,其余众人也进城回去。
戌时已过,王逸在铁槛寺下榻处独自饮酒,不觉昏昏欲醉。
可卿与贾蓉联袂而来。
王逸在他们身上看了一眼,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可卿笑着上来接过酒壶,娇嗔道:“爷,你不能再喝了!”
王逸将她的手抓在怀里,冷冷的看着贾蓉:“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害了珍大哥?”
贾蓉浑身一震,赔笑道:“舅舅,外甥从未如此想。”
王逸轻轻揽着可卿的腰,笑道:“那你现在恨我吗?”
可卿羞恼不依。
贾蓉两眼低垂,“若说恨,那也该恨我父亲,更恨我自己。”
王逸浅笑道:“这如何说起?”
贾蓉叹口气,自嘲道:“我从小就是个没用的。无论我怎么做,我父亲总不满意,动不动就会打骂,我恨他,但我没有办法。有很多次,我站在他身后,只要我轻轻推一把,他就会摔下去,但我不敢。这些年,我忍了。知道他要占了可卿,我也没意见,因为无论我怎么做,结果还是一样的。也幸好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然我恐怕活不到现在。听说蔷哥儿是我亲兄弟,这种事他不是头一次干了。”
王逸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如今你是一家之主,北静王也为你争来了三等威烈将军爵位,你可以随心所欲了。”伸手抹了抹可卿唇上的胭脂。
贾蓉似乎无动于衷,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跟前,“我清楚我父亲是绝不可能自尽的,每天晚上我都梦见他,一遍一遍的让我给他报仇我不知道谁杀了他,但我知道绝不会是舅舅你。”
王逸笑问:“为什么?”
贾蓉看着他,“如果真那样,我觉得舅舅更应该杀了我才对。”
王逸笑了笑,不置可否,“那你和可卿来这里,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贾蓉刚要说话,窗外吹进一股凉风,呼呼作响。
他惊悚的看着窗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去。
王逸让可卿关上门窗。可卿乖巧的拉上帘子,仍旧坐在王逸身边。
贾蓉稍稍镇定了,才道:“舅舅,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也知道当日若是按照舅舅说的去做,我爹未必会死,但我还是希望现在这样。”
王逸为贾珍默哀三分钟,这种话不到死心是不会说出来的。
贾蓉说出心底的话,浑身轻松了许多,接着说道:“今儿北静王说的那番话,让外甥胆战心惊,我宁愿不要这个劳什子三等将军。我爹才死的不明不白,他们竟然又让我填上去。只怕皇上这会子都记着我的名字了。”
王逸高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可卿笑道:“爷,是妾身开导他的。要是他自己,只怕给他二十年也想不到5。”眉眼飞扬,紧接着,瞪了贾蓉一眼。
贾蓉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交给王逸。
王逸接过来,“和离?”
可卿装作可怜样,“爷,妾身如今是弃妇了,将来可怎么办啊。”
贾蓉跪在地上,“外甥如今没了父亲,情愿拜舅舅为父,只求父亲救儿子一命。”
王逸看了可卿一眼,可卿掩嘴而笑,“这可和妾身没有关系。”
王逸一只手拽他起来,训斥道:“只要你听我的话,你和宁国府自然会安然无恙。不要胡思乱想!”
贾蓉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悄悄退了出去。
眼见房中灭了灯,才回房歇息.
第六十九章 二爷得趣馒头庵(下)
王逸清晨早起,伸了懒腰,掀了帘子一看,可卿正在镜前画眉。
“有句诗,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来了。对了,刚刚我记得有人在叫我?”
她从镜中笑道:“才听见外头丰儿唤你,亏得瑞珠机灵,在阶前支应过去了。估计是凤丫头有事儿找你。”
王逸走到架旁,弯腰就着残香剩水洗了两把脸。
可卿啐道:“瑞珠给你打的水在那儿呢?”
王逸从瑞珠手中接过手巾,“不必麻烦,这就好了。”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
可卿已经装饰完毕,便央他坐镜台旁边:“妾身为爷梳头。”说着将他的头发打散,往顶心发上归了总,戴上金冠。
“爷,妾身想在花枝巷置所宅院儿。”小心翼翼的对他说道。
王逸笑问:“这又是为何?”
可卿白了他一眼:“妾身进不了王家的门,难道还不准人家关起门儿来做太太?”
王逸笑道31:“那你可以买个大一点的宅子。我早替你相看好了,那儿有所三路五进院子,大小房舍也有一二百间,最可人意的是东路是个小小的园子,前有荷池后有假山,亭台楼阁,廊桥连绵,花草树木点缀其中,拢共折银只三千两。连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可园。”
可卿面上羞红,掩嘴而笑:“原来爷早就打着金屋藏娇的主意!”
上前为王逸系带佩玉,“妾身和外头说,这三年替小蓉大爷为珍大爷带发进孝,说不得要常住尼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