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只好请罪。
忠顺王哈哈大笑,“你这儿子是头一个敢在我这里放肆的。你们下去吧!”
几个侍女齐齐的退下。让王逸惆怅了很久,这王爷也太小家子气了,按正常逻辑,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不应该顺水推舟,赏赐一两个给我,表示拉拢吗?
很明显,忠顺王并不是这么想的,挥挥手又把自己打发了。
王逸走出大厅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阵昆曲低吟,时候就是乐舞齐奏,琴声悠扬。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忠顺王看似大度,其实为人尖刻,刚才差一点就被他嫉恨上,好在自己装傻充愣就是本色,堪堪应付了过去。
王逸嘴角露出浅笑,欣赏着沿途的景致。过了拐角,有一人迎面走过来向他行礼,“王二哥!”
王逸定睛一看,却是一脸衰样的仇鹤,笑道:“原来是仇三爷,今儿真是巧了,咱们还能在这儿碰到!你要是想见王爷,只怕不是时候,王爷正听琪官唱曲呢!”使了一个你懂得表情。
仇鹤眼神闪烁,“听说王爷和令尊大人相谈甚欢?”
王逸心中冷笑,消息传的可真快!估计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把金豆子,“王爷还赏了我这个!”一把拉着仇鹤的手,“咱们去锦香院喝酒,今儿把云儿让给你!”
仇鹤随他走了两步,“二爷,二爷?”
王逸揽着他的肩膀,“今后咱们算一条船上的朋友,理该亲近亲近。你说是不是?”
仇鹤被他带走,无法挣脱。
当他们出了角门,正要过穿堂出仪门的时候,几名小厮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搬下一块将近一人高的玻璃镜。旁边管事的还连声嘱咐:“小心着点,磕破一点儿,仔细你们的皮!”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手滑,不小心割破了手,那玻璃顺势砸在门框上,玻璃应声碎裂。
随后就是众人呆若木鸡,和那管事脸色惨白,说话都哆嗦:“好好想想遗言,今儿要是不死,就算咱们升天了。”
只听仇鹤说道:“平常不到两尺的玻璃也值300多两银子,这么大一块真可惜了的。”
王逸笑道:“这是王爷家,这种东西也只平常!”
仇鹤道:“再找这么大的可难!昨儿我还听吴大哥说,宫里头现在也少了这个,一时半会儿竟没处买去。等西洋的货来该到明年了。”
吴大哥?不就是吴汝钦?
王逸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若有所思。
仇鹤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嘲道:“我说这些干什么?王二爷,你我也算老相识了,今儿既然能在这儿相见,以往那些事儿,便揭过了吧?”
王逸笑道:“以往什么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仇鹤脸上这才绽开笑容,“我就知道二爷心胸宽广,今天锦香院我请客!不醉不归!”
于是两人堂而皇之一块儿进了锦香院,酒酣耳热之际,醉醺醺的仇鹤拉着王逸的手,“逸哥儿,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总有打得过你的,这人叫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现袭指挥之职。”
王逸听得耳熟,等到想再问时,他已经不省人事。
孙绍祖?不就是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他扔下银两,今天还有几件要紧的好事儿要办,不然怎么对得起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吴大爷?
第三十二章夜色深沉分两处1
当王逸回到家中,已经入夜。
王子腾和梁夫人,还有妹妹熙鸾,一屋子都在等他。
王逸看这架势,不禁笑道:“今儿没带多余的人回来,大家散了吧!”
梁夫人将茶盅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我倒要好好问问,你去哪里了?”
王逸笑着回答:“娘,你还问,不是你硬让我跟着爹去忠顺王府的吗?难道就忘了?”
“小兔崽子!”梁夫人一言不合就上来拧住他的耳朵,“你爹回来了半天,仍不见你踪影,知不知道家里担心你?”
熙鸾也一脸愤愤,“你要是还不回来,娘都打算拿着剑去忠顺王府要人了!”
王逸好不容易挣脱开去,扶梁夫人坐下,“娘,其实我早就走了……”
话还没说完,梁夫人便扯住王逸的衣袖,“你又喝酒了?”噌的站起来,立刻就要去找家法。
王逸赶紧解释:“娘,只随便喝了两盏葡萄酒,不碍事!”
梁夫人不停的数落:“又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眼看过了年就要会试了,你好好儿待家里养精蓄锐,温习温习书,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么不上心?”说了两句,忍不住落泪,“娘为你操碎了心,你只当作耳旁风!”
王子腾这会儿也起身劝了梁夫人两句,斥责王逸:“还不把你干了些什么都告诉你娘听?”
王逸只好站在她身边,从在忠顺王府看到打碎玻璃开始讲起。
原来王逸想了一个一石二鸟的主意,既然他们都缺大玻璃镜这东西,他便先将消息透给忠顺王府,说是有一行商恰好有这么一面,急欲出手,然后不小心又让吴天佑家的管事知道了。好巧不巧,吴汝钦刚兴高采烈的将玻璃镜高价买走,忠顺王长史才姗姗来迟。那行商得了银子,早就溜之大吉,不见了踪影。
说道这里,王逸不禁摇头一叹,“那些做买卖的怎么能这么干?真是人心不古!”
王子腾正拈着胡须,听了这句话不小心拈断两根,梁夫人卷起袖子又要动手。
只有熙鸾忽然指着他,“哥哥,你是不是把咱们家那面大穿衣镜给卖了?我就知道是你!”眼睛里泛出泪花。
王逸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两张给了她,“鸾儿不哭,哥哥给你压岁钱!”就一块穿衣镜,吴汝钦足足给了五千两,真是壕无人性!
熙鸾也不客气的收下,嗔道:“坏哥哥,我就要我的穿衣镜!”
王逸只能安慰:“别急,等哥哥有闲了,让他们给你做个更大的。”
熙鸾啐道:“又骗人了,咱们家的玻璃匠只能做巴掌大的玻璃片,那么大的除非从海西福朗思牙运来。”
王逸哂笑道:“他们的算什么?我们能做出更好的。”
熙鸾只是不信。
于是王子腾让其他人回避了,沉吟一会儿,才问道:“手尾都处理好了?那行商去哪儿了?”
梁夫人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顿时柳眉倒竖,拍了几案,“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王逸笑道:“那人就是粤西的一个土人,来神京办事儿,这会子只怕都离京几百里地了。”
王子腾沉声告诫:“我知道你有主意,但你要小心点,凡事先说给我听。这两人都不是善茬,以为这样简单的计策就能让他们反目?到时候马失前蹄,我救你都来不及。”
王逸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翘着脚,“有时候太复杂了反而让人生疑小说群9:8,0!2:0。5?8,5。6若我先告诉了爹,你一定不准我这么干的。今儿去了忠顺王府,忠顺王一看就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套用一句古文,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只能将他捧得高高的,而吴天佑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但从他儿子可以推知,是个自以为是,恃宠而骄,又目空一切的人物。这两人原本就不是很和睦,只因为利益才暂时联合在一起。如今,爹改弦更辙,就好像在一潭死水里投进一个石子儿,不用其他动作,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我这只不过给了他们一个借口。”
王子腾黑了脸,“你是在讽刺你爹朝秦暮楚还是脚踏两只船?”
王逸摊开手,认真的说:“爹,你是皇上的臣子,自然该坚定不移的站在皇上一边,谁敢反对皇上,我们就反对谁!这是咱们的本分!”
王子腾失笑道:“你这小子!只怕有人不会这么想。估计今年送礼,需要好好安排一下,免得到时候出了乱子让人笑话。”
梁夫人看着他们父子两,“你们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也懒得管。只有一桩,贾家荣宁二府是自家亲戚,别的随你们去。”
王逸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
梁夫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当即训斥道:“难道你还真的连贾家也算计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娘!哪能呢?”王逸笑着解释:“我只不过和珍大哥谈了几桩生意,他得利,我省事,这哪里是算计了?”
梁夫人啐道:“我还不知道你?变着花儿使唤人!不能刻薄了让人说我们王家眼里只有银子,人情淡薄。”
王逸点点头,“娘,我们五五分账,公平合理的很。”
梁夫人不放心,疑惑的问:“你和他谈的什么生意?”
王逸笑道:“都是些小玩意儿,等出来赚到钱了再说。”
梁夫人以为不过是他们闹着玩儿,便不再追问了。却不知道王逸做的好大事,竟然撬了人家宁国府的墙角。
王逸忍不住想起可卿,那个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平和的女孩儿。
以至于梁夫人和王子腾说了些什么,都没注意。
等到他离开了,梁夫人才和王子腾商议,“逸儿眼看大了,该找个合适的人放在房里,收收他的心。”
王子腾冷哼道:“不是有两个了吗?那个叫晴雯的,还不是他从荣府里拐回来的?”
梁夫人噗呲一笑:“这晴雯毕竟也小,需要个老成能放心的。我冷眼找了很久,不如把平儿要回来?”
“胡闹!”王子腾不同意。
第三十二章夜色深沉分两处2
梁夫人却笑道:“我悄悄打听了,琏哥儿还没收房呢!”
且说王逸回到房间,晴雯立刻迎上来,挽着他的胳膊,腻腻的唤道:“二爷,你可回来了。”
王逸解了外袍,“你在家做什么呢?怎么没去玩儿?”
晴雯懒懒的替王逸换了衣裳,“没做什么,早上陪姑娘做了一会儿针线,她又要去温书,太太叫我跟她预备节礼,也只忙了一阵儿,便打发我回来。我就只好呆房间里,一直都没出去。也想出去玩儿,但人家都忙着,我也不好去捣乱嘛。”
王逸笑道:“咱们家没有荣府里她们人多,以后就好了。”
晴雯挨着王逸坐下,“在荣府的时候,我还能找平儿姐姐,鸳鸯姐姐,袭人姐姐和金钏儿姐姐她们玩儿,地方也大。咱们家里,要是二爷不在,我就只好去找珂儿那小蹄子吵架。她吵不赢我,便总想动手,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张小嘴不停的嘟囔,就想把这一天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
王逸闭目养神:“玉儿回信了没有?”
晴雯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怕人瞧见,一直带在身上。”
王逸接过来打开,花笺上娟秀字迹,如一股清泉潺潺流入他的心中。
晴雯悄声问:“二爷,林姑娘写了什么?”
王逸却折好了,“小孩子不要乱打听!”
晴雯笑道:“二爷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林姑娘做的诗,然后二爷便要写上满满的十来张去回她。”
王逸看了她一眼。
晴雯恍然起身,晴雯忙拿来纸笔,给砚台添了水化开墨,不紧不慢的磨着。
王逸拈着笔管沉吟了半天,想着黛玉倚坐窗前,脸上淡淡的忧愁,凝神看着灯烛摇曳,不觉有千言万语。
“花影低。月影微。一夜迢迢已半非。问天知不知。”
直到他将信笺封好,晴雯才替他收起,忍了半天才小心问道:“二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做镜子啊?”眼睛忽闪忽闪,又是倒茶又是为他捏肩。
王逸问:“是不是鸾儿跟你说的?她还说什么了?”
晴雯小声回答:“姑娘还说,二爷也会给我一面穿衣镜子。”眼见王逸面色不渝,她急忙改口笑道:“奴婢怎么配使,其实咱们房里正少一面的。”
王逸哼了一声,“她这是想看我的笑话呢!偏不让她如意了!”
我天朝又不是不知道造玻璃,只是不能造那么大而已。其实现在西洋的工艺也不怎么复杂,不过将吹泡法改成了吹筒法。也许引上法、对辊法搞不定,利用风箱将吹泡法改成半机械化,还是很有可为的。
晴雯垫着脚往这边看。
王逸瞪着她一眼,“瞧什么?快去洗澡!”
晴雯在身上闻了闻,“二爷,人家身上很干净,一个时辰前才簪的花,不信你闻闻?”伸手将袖口放在王逸鼻子前。
王逸揽她在怀,晴雯大,嗔道:“二爷,你才说人家身上脏。”
王逸按着她,“别动!我想起来了,还要把香水香皂什么的一发都添上。既然来这么一遭,也不差这么一两项。”王逸自言自语,笔走龙蛇,毫无顾忌。晴雯怔怔的不敢乱动,安安静静的任他如何。
王逸将她的手做镇纸,檀口衔笔,所谓“留花翠幕,添香红袖”,也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晴雯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