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抿嘴笑道:“哥哥喜欢。”
只四个字,便不用多说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只要哥哥喜欢的,还能怎么办?
梁夫人叹一声,“也是!那小子这么下去可不成。等会儿,咱们娘儿俩合计合计,想个法子管管他!”
她朝平儿看了一眼。
平儿转身去后面拿了一个盘子,上面托着两个镯子。
话说梁夫人上次在贾府发了一次镯子,这镯子就是王家姨娘们的见面礼。
甄琛接过镯子,他答应过自己不进王家的,可是她又不敢不接,心中犹豫矛盾至极,眼神频频往外面瞟,怎么他还不来?
他来了,也好向太太禀明,自己并不是贪图富贵,也不是他威逼利诱。
欲言又止,梁夫人已经过去了。
梁夫人看着妙玉一身出家人装束,妙常髻720水田衣,手中还拿着拂尘,半话。
这逸哥儿怎么生冷不忌,连出家人都不放过了吗?
本想问黛玉,这也是逸哥儿喜欢的?
没想到妙玉先合十笑道:“太太,我法号妙玉,是随师父智明大师进京,一路得侯爷照庇,我师父已去西门外牟尼院,嘱咐我向侯爷致谢。”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我和他没关系,和她们也不同,可不能误会了。
梁夫人反而疑惑了,上下打量她,随即笑道:“这些天我正念经呢,难得佛祖见我诚心,便叫你来了。可不正好?”
先把人留住,回头问问逸哥儿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好给镯子,“平儿,将我新作的衣裳送两套给这妙玉姑娘!”
妙玉脸红,明明说了法号妙玉,怎么还是姑娘!
还有,给衣裳是什么意思?是叫还俗的意思么?
妙玉心乱了,她们说了些什么,全没听见。
梁夫人叫丫头去叫王逸。
丫头子回报说,老爷和二爷进宫面圣了。
于是她们一起说话儿。
很快从宫里传来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二爷立了功,皇上又赏了二爷一个夫人诰命!
坏消息是只赏了一个,不知道该分给谁?
他那么多妹妹怎么办?
指头掰来数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是再有十个,才勉强够了。
头疼啊!
王逸此时很想将扬州盐商再打一次,不由朝北静王府望去。
仿佛功劳在朝他招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看上什么尽管拿(上)
王逸跟着王子腾从大明宫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圣旨,愁眉苦脸的问:“爹,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王子腾一脸嫌弃的哂笑:“给我一个还嫌多,怎么到了你这儿,额外多出三个诰命还嫌少?你往前查几百年的会要典籍,你就独一份!还不知足?”
王逸笑了笑,在王子腾身边小声道:“我的意思是,皇上是故意的。不仅将我这点儿小心思当真,还命我去给贾赦传口谕,这不是将我放在火上烤吗?”
父子两扳鞍上马,并鞯同行。
王子腾沉声道:“如今皇上去了心腹之患,军机国事往往乾纲独断。如吴天佑等内阁大臣,只能拱手揖让。前些日子为父去查北静王,追补盐课七百余万。正在这当口,水溶遇刺,凶手是谁,到现在还没查出。”
王逸皱眉问:“很可能是水溶为了混淆视听,用的苦肉计?”
王子腾轻轻摇头:“若换了老北王,兴许还有这样的魄力。射向水溶的那两箭,一箭在心口,一箭在脖子,都是要命的地方。要知道,北王一脉子嗣就剩下水溶一人,如今老太妃和太上皇都在,再大的罪过都会被皇上压下。无需如此!”
王逸忽然笑道:“现在最恨北静王的除了甄家就是贾家和我们了吧?”
王子腾冷哼一声,“最恨北静王的是忠顺王!难道他不知道铁网山那一遭的由来?偏偏不能说出口。”
王逸提着缰绳:“如果父亲是水溶,会怎么办?”
明知道老太妃和太上皇之后会被清算,是放手一搏还是躺平伸腿?
王子腾只说道:“他没机会。最好留下子嗣,在老太妃前面死了,便完事大吉。”
“这么说来,只要打听打听北静王妃有了身孕没有?”王逸却想着甄琛的姐姐长得什么样儿?
王子腾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你这小子!”王子腾轻喝道:“你自己去刑部把你那丈人提出来送回去。贾家这次遭难,是他们咎由自取,你替我狠狠发一通脾气。老子要去,一定会忍不住连你姑妈都要打。到时候他们老太太面上都不好看。”
王逸笑道:“能保住贾家的妇孺就行了,至于他们家的男人,管他们去死?”
王子腾幽幽的说了句:“现在不成。咱们父子还需要韬光养晦,不能授人以柄。”眼神意味深长。
王逸点点头,便从十字街拐向刑部,径直去了大牢。
原本以为牢中一定昏暗潮湿,熊熊燃烧的火炉旁,摆放着各种骇人听闻的刑具,牢子凶神恶煞,惨叫声不绝入耳,时不时可以看到他们拖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过,在地上留下一行血迹。
贾赦这间牢房,一床一桌一椅,墙上还有个小窗,几次而已。
或许比不上荣国府的柴房,但比乡下庄户的牛棚要好多了。
至少他们没把贾赦锁在马桶边上。
贾赦精神萎靡,眼神呆滞。一身锦绣袍子应该是新换的,帽子也不见了,须发没有丫头帮着打理,一根根都打着结儿。
当王逸让人打开牢门,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惊吓的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哭喊饶命。
于是王逸一只手将他提起来,笑道:“你不认识我了?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是不想将迎春嫁给我了〃` ?”
贾赦借着光亮,看了王逸半天,这才猛地抓住王逸的手,两眼泪如雨下,“逸哥儿,你可来了……”
这三个月来,他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被锦衣军带出去砍头。
只因他住的不是别的地儿,住的死囚房!
最近正赶上秋决,他的难友们一个个都被拎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贾赦魂不守舍,一丁点风吹草动便能让他肝胆俱丧。
王逸扶他坐下,怕他的眼泪弄脏了自己的衣裳,安慰道:“我来看看你。”
贾赦感激的抬头,却看见王逸袖中的一角黄绫,顿时说话都开始哆嗦,又要起身跪下,哭道:“逸哥儿,你看在我把迎春给你的份儿上,你给我个痛快,是不是来监斩的?就不能投缳或者赐鸩酒吗?”
已经摊软在地上,涕泗横流。
王逸笑道:“看在迎春的面儿上,你选哪一样?”
贾赦抖抖索索,话到嘴边又咽下,嚎啕大哭,“我不想死……”
忽然抓住王逸,咬牙切齿的恨道:“我要是死了,你给我把贾宝玉送下去,我饶不了他!”
王逸故意叹了声,大声叹道:“那些事儿都是你自己做的,又不是人家宝玉教你的。”
贾赦跳起来,“要不是他逗引那北静王,老子如何会在这儿?这个害人玩意儿,老太太还一心护着,现在好了,我死了,他们都要上街要饭!”
说到这儿,不禁悲从中来,朝王逸跪下。
王逸忙让开了,“你这是做什么?”
贾赦哭道:“好在迎春她们几个已经是你王家的人,不会受牵连。抄家的时候,麻烦侯爷多多看顾贾家老小,老太太年纪大了,或者受不了,还请多多费心!告诉老太太,我不能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替我给她磕个头。至于其他人,嫣红她们几个小的,你也知道我平日身子不好,这些年也没怎么动过她们,你要是看的过眼,便受用了也好。丫头里面,秋桐长得越发娇俏,本打算收了房,我没机会了,也给了你。至于大太太……”
他越说越不像话,王逸赶紧拦着:“你就惦记着家里的姨娘丫头?还有藏着的金银财宝没有?迎春可不能没有压箱底的东西。”
贾赦听了,哭的越伤心了,“逸哥儿,你真是来送我走的?我宁愿什么也不要,留我一命好不好?”
他紧紧的拉着王逸,“你和皇上情,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记着你的恩德!”
王逸挣开了,笑着站开了些,垂手站立,“皇上口谕,贾赦听旨!”
贾赦一愣,急忙站起来,整理了袍袖仪容,端端正正的跪下,头磕在地上:“罪臣二等将军贾赦在。”
王逸朗声道:“朕念尔祖尔父有大功于国,故屡次优容,不计尔过。然尔非但不思报效,反而变本加厉,钻营求贿,恃强凌弱,干犯法司,甚至内外勾结,走私关外,无所不用其极。你要造反吗?”
贾赦吓得瑟瑟发抖,“々.罪臣只为钱财,绝不敢有半点不臣之心。请皇上明鉴!”
王逸又道:“皇上还说,贾赦欺君罔上,罪不容赦!朕一忍再忍,又有忠勇侯为你求情,朕不妨三忍,着即降一等爵位为三等将军,子孙不再世袭,走私所得通行追补,上缴国库,以儆效尤!”
贾赦只听到不用死了,便三呼万岁,高兴得手舞足蹈。降爵不世袭,那都是意外之喜,皇恩浩荡。至于追补银两,根本不算事!
他重重的磕在地上,“罪臣贾赦领旨谢恩!”
然后爬起来,张开手大笑,“我不用死了!我还活着!哈哈!”
王逸不得不提醒他:“你什么时候将你那些姨娘、丫头,特别是那个秋桐给我判?”
贾赦忍不住埋怨:“逸哥儿,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皇上的旨意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差点撞死在这里。”
王逸冷笑:“要不是我担着干系在皇上面前为你说话,信不信大太太这会儿就守了寡,将你的姨娘丫头卖掉,带着你的银子改嫁?”
“她敢!”贾赦不禁怒发冲冠,随即陪着笑,“这回多亏逸哥儿,以后但凡你要我做什么,你说去东,我不敢往西,为你马首是瞻。”郑重的作揖。
王逸安心受了这一礼,“你们贾家也该整治整治,这回是皇上心情好,要是再犯一点儿错,那可正是数罪并罚,直接送菜市口开刀问斩。还有,我豁出去救你们贾家上下一命,你该怎么感谢我?总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吧?”
心情大好的贾赦笑道:“侯爷你看上了贾家什么,尽管拿去!”
王逸却道:“你们贾家我看得上的都姓了王,剩下的我也不稀罕。你们荣宁二府后头有一片儿宅院儿,我听说有不少贾氏子弟亲戚住着,我呢,想在那里围上二三里大小,起造一个园子。我愿意照市价置换,麻烦你办成这件事,就算还我的情。如何?”
贾赦先前还惴惴不安,听到是这件事,当即拍了胸脯打包票,“这事儿给其他人,只怕办不下,还真只我能行!我出去就办,一个月内就给你腾出地儿,绝不耽误你造园子的功夫!”
王逸这才放心,和他一块儿出了大牢。
贾赦头也不回,愤恨的道:“就是死,再也不来这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看上什么尽管拿(下)
王逸让属下给贾赦牵了一匹马,两人骑马飞驰。
不一会儿便到了荣宁街。
数月不来,特别是荣府出事儿以后,这里日渐萧条,往日官轿车马迎来送往,熙熙攘攘,如今便是路过的人都不敢停下,生怕到了霉运。
明明荣国府还没查抄,宁国府好好儿的,就给人一种已经抄完了的凄凉。
一串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街上的宁静。
贾赦很少骑马,但现在归心似箭,,抡起马鞭狠抽马背,一刻也不停。
王逸跟着他,生怕他自己掉下去,要是被马踩踏,那乐子就大了。
从宁国府过去,堪堪到了荣府大门外,贾赦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门口小厮还在愣着,贾赦气急败坏的扬起马鞭,打在那小厮脸上,痛骂道:“瞎了眼的东西,没见老子回来了吗?”
几个小厮这才看清,忙惊喜的喊道:“大老爷回来了!大老爷回来了!”急急分出人去里面报信儿。
管家周瑞连日没收到租子,刚刚被凤姐一通臭骂,从角门出来,见到贾赦,喜出望外,赶上前问安,“大老爷,您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