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神机子纵然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辩解说道：“我从未见过算术天赋如此之高的苗子，这比我们家韩天运强出几百倍不止，完全可以继承我天衍阁的衣钵道统！”
“不好意思，我们蜀山向来惜才，哪有让弟子一说？”
叶望淡淡说道：“更何况这种算力天赋，更应该学剑。万千剑法变化无穷，不比你所谓的天机简单多少。”
“狗屎，你就忍心看着我神机子断绝传承？”神机子大怒。
“谁让你们天衍阁头铁，放着好好的算术不用，非要去舍近求远用道法推演？虽然说这等同于作弊，但是起码不会落了面子。”叶望淡淡说道，以他的修为境界随时可以知晓道殿内发生的一切，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神识，自然也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
神机子沉默一秒，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天衍阁祖上也是用算术的，当年就是以算术入道，因此才开山立派。”
“那你们最后怎么不用算术了么？”叶望不解问道。
“这倒是要从我的太师傅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我不清楚，大概是太师傅觉得算术对于推演天机助力过多，反而会让弟子们产生依赖，他不想让我天衍阁最后变成一群只会演算却没有修为的呆子。”
神机子顿了顿：“于是他就勒令当时的众弟子，其中也包括我的师傅，严禁再使用算术，推演任何事情都只能靠修为和道法。结果没过多久，太师傅飞升失败暴毙而亡，这条规矩便一直留着。”
“于是你们就再也没用过算术？”叶望神情怪异。
“然也，到最后上一辈的人都死光了，这一代的弟子们压根儿都不知道还可以依靠算术推演，一个个都成了愣头青。”
“你们天衍阁这么头铁的吗？”
叶望虚情假意地恭维说道：“这愣劲儿都快赶上我家小师叔了！”
“何解？”神机子问道。
“当年我师傅代太师傅教小师叔剑法的时候，便是看他天资太高，不想让他产生依赖，便让他一直练习斩击，练了千遍万遍。”
叶望幽幽说道：“小师叔也是头铁，居然真的信了。”
神机子忽然明白了什么：“莫非……”
“是的，后来他练着练着就剑道通神了。”
叶望满脸绝望：“一法通万法通，再也不需要剑法了。”
神机子苍老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向往：“云中君前辈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怕纵数我东洲大陆百万年历史，也无人可以媲美。”
叶望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旋即他又沉默了，拎着空荡荡的酒瓶，默默抬起手倒进最后一滴酒液，望着它在风里消散于无形。
“他最后，是怎么死的？”神机子低声问道。
叶望神情不变，声音却变得低沉起来：“他在那条路上走得太远了，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不知道这是太师傅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最终还是向天道挥出了那一剑。”
神机子神情动容：“结果呢？”
叶望脸上流露出一抹傲慢的笑容：“自然是赢了。”
短短几个字眼里所藏着的意味太多，宛若惊雷般炸响。
神机子神情震撼，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惊人。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白发童子御剑来到云海之上，背后还载了一个胖子。
“掌门师兄，有件事你得给我做主啊！”李富贵愁眉苦脸说道，手里还拿着一柄下品飞剑，以及一张字条。
叶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打断了。
“师傅，我也有事禀报。”
白发童子说道：“我总觉得我那天好像见到小师叔祖了……”
叶望一愣：“你说啥？”
然而来不及得到回应，便有狂风大作。
神机子骤然睁开眼睛，一双惨白且没有瞳孔的双眸里，仿佛酝酿着森罗万象的变化，最终从眼角淌下两行鲜血。
“我算到了。”
他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龙门峰顶！”
-
龙门峰剑场。
云朔掂量着手里的飞剑，有些犹豫说道：“真的要比吗？”
“当然要比！不比怎么行？岂不是落了我蜀山的面子？这顾红尘欺人太甚，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蜀山众弟子说道。
“你该不会是怂了吧？”
云素嫌弃说道：“杀妖兽的时候你可比现在来劲多了。”
“那是因为妖兽能煮来吃啊，这顾红尘能吃吗？总不能来个谪仙炖汤吧？吃人就太丧心病狂了。”
云朔叹了口气：“我主要是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弄死。”
这些天一神宫的人固然讨厌，但是无论怎么说也罪不至死，若是在切磋中一不小心用力过度，轻则大卸八块，重则尸骨无存。
到时候场面就不好看了。
“那你不会轻点么？”云素瞪眼说道。
“轻点？多轻？我又不会控制。”
云朔有些烦躁说道：“到时候就算他没死，但是被我给打得半身不遂拉尿了，到时候谁伺候他？赖上我咋整？我就不明白这帮人为啥那么想进剑冢，难不成想去敲了云中君的坟，捡点装备出来？”
出人命在他看来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他不想暴露。
若是蜀山师长知道他身上的古怪之处，说不得便会以为他在蜀门试练里是靠作弊才通过的。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更关键的在于如果让别人以为他作弊都只得了一个倒数第一，那委实是有点丢人啊！
众蜀山弟子一听，陷入了沉默。
他们担心的不是谁赢，因为结果是注定的，不会改变。
主要原因就是怕对面不经折腾，直接死在他蜀山。
毕竟筑基期巅峰的修为在年青一代里再怎么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一盘菜的水平，一剑斩下去说不得真要灰飞烟灭。
莫神官在远处旁观，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红尘啊，恢复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顾红尘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眸里隐约闪动锋芒。
“师叔，我好了。”
他缓缓起身，修为顿时压制到锻体一层，向剑场内走去。
云朔见他已经走过来，也知道如今无论如何都得比上一比了，思前想后还是把手里的飞剑给扔掉，空手上阵。
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他之前确实没修为，身上也没带法宝。
任何人对峙，他都不怕。
顾红尘调息过后，气度再次变得从容起来，月白色的衣袍在风中鼓动，声音清澈：“这位道友，请赐教。”
云朔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先动手？”
“自然。”
顾红尘颌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映着天光，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我修道时间比你早，哪怕压制修为，对你也是不公。”
他眼瞳流露出一丝隐秘的笑容。
这个场景他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无论如何赢得人都会是他，那么自然要把面子功夫做到极致，要胜得光彩。
也要把对手打压的彻底。
“行吧，你是正人君子，那我就不可气了。”
云朔深吸一口气，丹田内仅有的一丝灵气调动起来，如同游鱼般聚集到右手的指尖，然后缓缓地抬起来。
往前一戳。
轰！
第43章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云朔点出一指的瞬间，轰鸣声骤然迸发。
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么一丝仅有灵力的已经在指尖燃烧起来，伴随着雄浑磅礴的气劲便从体内狂涌而出，仿佛一条汇聚成滚滚的洪流，沿着臂膀奔腾倾泻，恣意狂放！
那是纯粹的力量爆发，顷刻间压爆了空气，宛若雷鸣。
龙门峰道典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风在咆哮，凭空席卷成无尽的狂烈漩涡，吞没四方。
“红尘小心！”莫神官断喝，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之前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一个天大的坑就在眼前，让他就傻乎乎的跳进去了！
顾红尘距离狂风暴起的地方最近，也是最先感应到危险，一双璀璨的眼瞳骤然扩散，旋即变得明亮了无数倍！
只是一瞬间，他压制到锻体初阶的境界层层暴涨，转眼间便已经恢复到筑基期巅峰的实力，甚至更盛！
他浓密的黑发在狂舞，双眸里的光芒刹那间闪灭，隐约流露出一丝生和死的神韵，完美的面容变得冷酷至极。
那是天一神宫的不传道法，刹那生灭！
古老玄奥的道法气息从他双袖间涌出，左右分别代表着截然对立的生和死，在身前凝聚出一抹阴阳八卦的图案，迎风暴涨！
道法刚刚施展出来，咆哮的狂风已经欺身而至。
碎石崩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地已然被撕裂出一道恐怖沟壑！
剑场的青石砖被风压碾碎，又被席卷着冲上半空，宛若一道道海浪般堆叠起伏，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
轰！
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鸣声响起。
八卦图轰然破碎，这种纯净的阴阳道法只在狂风面前坚持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已经被轰击得支离破碎，湮灭于无形。
顾红尘被狂风扫中，如破碎的纸鸢般倒飞而出，鲜血狂喷。
四座皆惊。
傅青云骤然起身，神情里浮现出一抹震惊和惊疑，并没有门下弟子赢得比试的狂喜，反而是变得凝重无比。
诸宗师长及弟子目瞪口呆，头发和衣衫被狂风刮得猎猎作响，即便隔着很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这种力量的盛烈！
他们同时抬头，望着半空中飙血的身影。
从龙门峰，一路被刮到了山对面的归鸟峰。
顾红尘就这么败了。
干脆，利落。
这位自幼便是人中龙凤，进入道门以后更是光芒万丈，修行道路一片平坦的绝世天才，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就这么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