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朔走在临洲城的长街上，只见街边孤灯老楼，残破的旗帜屹立在斑驳的城墙之上，随处可见的兵戈铁马，肃杀一片。
说起来，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出远门。
上一次去东海是做的云船，飞得太高太快，只能看到一片山川大河，并没有那种真实入世的感觉。
而这次不同，他可是一路从蜀山徒步赶来的！
当然了，假如一蹦一百多丈也能算徒步的话……
这西域的人还真跟南边的不太一样，无论是风土人情也好还是身材长相也罢，很直接的就能感觉到迥异。
“这地方的人，好像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啊。”云朔说道。
“说的好像你去过别的地方似的，土鳖。”吞天不屑道。
云朔一时语塞，好像除了千年前的云家村和蜀山脚下的三川镇，他就在也没去过别的世俗之地了。
东海是海族领地，蜀山则是仙家宗门，自然也算不得。
虽然这三年在宗门里看了不少书，但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从书里看的，跟亲眼所见的，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这临洲城，在我被封印之前就来过，只不过当时还不叫这名字。此地在上古时代，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只是人族边境的聚集之所。当年正值妖族势盛，十万妖族西下……”
吞天感慨道：“那叫一个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云朔来了兴趣：“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我没太在意，众生死活与我何干？”
吞天淡淡说道：“只不过后来听说人族冒出了一个姓李的小辈，天赋算不得出众，但是在谋略上颇有一番造诣，雄才大略，才情无双，竟是在那一片乱世中带领人族揭竿而起，又幸得你们蜀山祖师相助，硬是从妖族手里啃下了大片人族疆域。那人称帝前的最后一场血战，便是在此地打的。”
“如今你看到的云氏皇朝，若不是有当年李氏打下的根基，最多也不过如今五分之一的大小。”
它提起此人，冷哼一声：“只可惜……人族的皇帝，哪有那么好当？”
“什么意思？”云朔问道。
“记不太清了，那时候我早已经被封印在蜀山的镇妖塔里。”
吞天说道：“只是当了人族皇帝的，没几个好下场。”
云朔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了老村长。
他在宗门内阅读过相关的典籍，据说老村长当上皇帝以后，不过百年的时间就已经死了。虽然接近二百年的寿元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足够漫长，可对于人族的皇帝来说，还是太短了。
老村长没有修行资质，可他毕竟当了皇帝，有京都龙脉加持，普天之下的灵丹妙药皆可为他所用，还有无数大能为其灌顶续命，只活了区区一百多年，实属不正常。
当时在东海之下，他也曾看过前世的一些记忆。
那些记忆里，云中君就曾提到，当年他劝过老村长放弃登基。
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也就是说，当年的云中君可能知道一些其中的隐秘，所以才会规劝老村长放弃登基。
至于那些隐秘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
云朔觉得若是他是当年的老村长，他也不会放弃登基。
不世功业就在眼前，谁甘愿前功尽弃？
“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吞天感慨说道：“我们魔族寿元绵长，可即便如此，直到灭族也没能一窥究竟，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还不是因为你记忆缺失，一问三不知？”云朔哼哼道。
“这是我被封印得太久，神魂已寂！”
吞天大怒说道：“而且就算是我被封印之前，也不是全知全能，否则又怎么会被你们蜀山祖师封印，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世上真有全知全能的人？”云朔好奇问道。
“我哪知道？不过总会有一些怪物出现。”
吞天顿了顿：“比如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匪夷所思。我甚至怀疑，你并非来自这片天地。”
云朔沉默一秒，心说那你还真猜对了。
“我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总是听人说我有前世，举世无敌，天下第一，可是那对我来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并没有多么真切的感觉。”
他说道：“除了东海那次，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力量。
吞天：“呵呵。”
“刚才你提到的那位李氏始皇帝，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还行，但他有个儿子……”
吞天忽然沉默了。
云朔挑了挑眉，居然从它神魂里感觉到了一抹极为浓郁的忌惮和心悸，还有那种隐藏在意识最深处的恐惧。
要知道，吞天除了那次在他的识海里差点被抹杀以外，从没有流露出如此极端的情绪。而且就算是那次，也只有生和死之间爆发出的恐慌和求生欲，仅此而已。
要说二者的区别……
大概就是一个壮汉走过来作势要一刀把你砍死，跟你被人囚禁起来折磨了整整一千年然后死里逃生的差别。
前者是害怕，后者是后怕。
“你刚才提到全知全能，我虽然不清楚这方天地间到底存不存在那样的人，但那位李氏皇子，绝对是最接近的人。”
吞天说道：“我所见过的人里，没有之一。”
“你见过他？”
“嗯……”
“可你不是说，李氏称帝的时候，你早已经被封印？”
“就算是被封印，也是出来过几次的……”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是皇子，有时候是皇帝，还有时候是丹宗掌门，有的时候是和尚，更多的时候，是个教书先生……”
第9章通缉令
“一个人有时候是皇帝，有时候是皇子，还有的时候是丹宗掌门，还能是和尚活着教书先生？如果你真的不是在蒙我的话，那这人有点不得了啊，花样这么多？”
云朔感到匪夷所思：“他还活着么？”
吞天说道：“这有什么，你不是还有蜀山云中君和魔宗强者王宝这两个身份呢？谁能想到，天下无敌的云中君居然是你这种憨货。”
云朔：“嗯？”
吞天：“咳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多半不会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能认出他了……”
“他和我相比呢？”云朔问道。
“纯以战力论，若是你能恢复全盛，自然是你强。”吞天说道。
“别的方面呢？”云朔又问。
“除了战力，你没有任何地方能跟他相提并论。”吞天说道。
“呵呵。”云朔眼角抽了抽。
“我们现在去做什么？”吞天问道。
“去喝羊肉汤。”云朔走进一处巷口的僻静处。
只见他脚下的影子如同妖魔般蔓延摇曳，汹涌的魔气蜂拥而出，在旁边的墙壁上隐约出一道修长曼妙的侧影。
雾气散尽，一位妖媚的妙龄少女凭空出现在巷口。
“啧啧，除了气质有点违和，别的还真像。”云朔点评道。
吞天莞尔一笑：“那是自然，不看看本尊是谁？”
她随手在眼角一抹，在白皙的面容上点出一颗迷人的泪痣，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款款走出了巷子，站在阳光下。
“这就是人间的味道……”
她深呼吸，神情满是陶醉。
云朔却在旁边犯嘀咕，明知道这是个万年老魔头，可是她的神态动作却如此自然，便真如同少女一般，风情动人。
“你临死之前，是男的还是女的？”他问道。
“与你何干？”吞天瞪了他一眼。
云朔正想说点什么，走出巷口却看到了贴在城墙上的告示。
不，准确来说，是一份通缉令。
通缉令上画着一男一女的肖像，不得不说感叹一下画师的手艺，将两个人的长相气质乃至神态，都描绘的惟妙惟肖。
男的很眼熟，即便过了三年不见，他却能一眼认出来。
至于那女的，完全不认识，不过长得倒是挺漂亮，而且那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真是令人非常怀念。
“说起来，好久没见到小狐狸啊……”云朔感慨说道。
自从他从东海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那只小狐狸。
据藏剑峰的弟子说，白栀为了破境还在闭关。
可是他总觉得，这小狐狸已经不在蜀山了。
“你这个小徒弟可不得了啊。瞧瞧这罪名，残杀百姓，修习邪法，勾结妖族，蓄意谋反，请天下正道人士共诛之……哦不，好像已经是公然谋反了，毕竟人家直接劫了朝廷的囚车，按照你们人族的律法，这些罪名加在一起，九族都得诛个百八十遍吧？”
吞天啧啧称奇：“咦，为什么判决里没有株连九族呢？”
云朔：“呵呵，云不凡姓云，你觉得他九族里都有谁？”
吞天：“……”
原来如此！
这要是诛了九族还得了？
那怕是要请包括蜀山云中君在内，连带着皇族上下一起去死了！
当朝仙皇如果脑子没进水，就不会下这样的圣旨。
“看样子，云不凡就是得了这妖族小姑娘的帮助，才得以破境金丹的吧？修习邪法……我寻思就算再给皇帝那老小子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我的剑法是邪法，虽然我觉得自己的剑法确实挺邪门的，但他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云朔分析道：“莫非是妖族的功法？这小子机遇不浅啊。”
“看着后人勾结妖族，你这个作为人族正道巨擎的老祖宗怎么想？不打算亲自清理门户？”吞天幸灾乐祸说道。
“为什么要清理门户？”云朔反问道。
“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妖族和人族自上古时期就是死敌，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可是我们人族还有一句话叫做，有教无类。人族和妖族有什么区别？就算两族之间再多仇恨，难道就非要通过打架来解决？我有一招，兵不血刃，即可消除两族之间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