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说,是如今的云氏皇族正在鼎盛之时,国力强大。
还有一些最隐秘的传闻,是说当年蜀山云中君与妖族白帝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如论如何,时间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数百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
临洲城是人族边境的一座大城,只因背对着妖族的十万大山,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洗礼,历经数个皇朝更迭而屹立不倒,斑驳嶙峋的城墙上终年弥漫硝烟,遍布血和火的疮痍。
作为人族背靠妖域的第一座大城,也是最强的壁垒,自然是有重兵把守,并且再往南五十里便是剑炉所在。
剑炉再向南五百里,则是蜀山剑宗。
只要剑炉和蜀山不倒,妖族便不可能直入云氏皇族腹地。
按理来说,如今人族势盛,正道九大宗门屹立不倒,压得邪道几乎都缓不过气来,不太担心妖族起势。
可就是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云氏皇族却不断向临洲城派兵,甚至连护国神卫军都已经驻扎在此!
这是要开战的迹象么?
又或者说,妖族那位新的白帝已经登基?
姜澄想着这些问题,摇了摇头。
自从东海之变过后,她回到宗门休养生息,然后将自己在海底的境遇,一五一十的交代给了宗门的师长们。
除了那件事以外。
天一神宫的师长们听闻她差点被剑炉弟子害死以后,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刻派出两位资深长老,前去剑炉讨个说法。
而剑炉最近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根本无心理会天一神宫的问责,直接派出了一位长老与之谈判,然后非常痛快的给予了一大笔赔偿,干脆利落的平息了这件事情。
至于双方谈判的细节,以及剑炉付出了多少代价,不得而知。
姜澄不知道自己宗门得到了多少好处,至少从剑炉出来以后,她身上多了一件品质极高的护身法宝,再遇到相似的危机情况,可以保命。
在东海数次化险为夷,她隐约觉得自己的修为境界终于有了突破的趋势,只是总感觉差了那么一丝,便辞别了宗门师长,孤身一人循着本能来到了临洲城。
第一次远眺十万大山,扑面而来的蛮荒感几乎将她吞没。
然后她在一座客栈里修行,却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那日,一道惨烈的剑光自南方而来,坠入临洲城之中。
那道剑光的背后,来自京都的上千位神卫军浩浩荡荡,骑着座下的烈云麒,仿佛焚烧了整片夜空。
最令人震撼的,便是那位悬浮于高空之上的男人。
只见他手持一柄燃烧的烈焰神枪,如同在黑暗中擎动炽日烈阳,然后向着那道坠落的剑光,投下了致命的一击。
然后就是天崩地裂。
大乘境修士挟怒一击,威力真是大得难以想象。
姜澄经过了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某位蜀山弃徒与一妖族女修联手,劫了从北海郡押向京都处刑的囚车,引得神卫军大统领亲自追杀,若不是蜀山新任无为峰峰主出手,可能当场就死了。
然而那位神卫军大统领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竟是打着那位蜀山弃徒与妖族勾结的幌子,一路追杀到了临洲城。
那位蜀山弃徒也着实不凡,以最多金丹初境的修为,居然能在大乘境修士的追杀之下,还坚持了如此之久。
这其中,多半离不开那位妖族女修的相助。
姜澄摇了摇头,走出客栈,向城外走去。
-
贺北奎的心情很不好。
一直都很不好。
这个铁塔般肃冷的***在城墙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自从三年前他的胞弟莫名其妙死在了蜀山,他走遍四方却根本讨不到一个说法,进宫数次面圣得不到答复,登了数遍蜀道得到的依旧是同一个荒唐的答案。
蜀山前任无为峰主贺南山,于破境之际死于魔道妖人偷袭?
这怎么可能?
哪来的魔道妖人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在蜀山杀死一名实力无限趋近于半劫境界的峰主?
这分明是在撒谎!
胞弟的死因扑朔迷离,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这让他的心里怒火中烧,仇恨的灰烬不断沉淀,酝酿出了疯狂。
既然没人给他一个说法,那他就自己查。
首先他便注意到,当初无为峰上下集体遭难,除了胞弟当夜横死,还有无数弟子身受重伤。
然而,唯独有一个人安然无恙。
那个人的名字,叫云不凡。
这件事情本身非常可疑。
贺北奎认定,胞弟的死跟此人有关,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出手,甚至跟蜀山新任无为峰主对轰了一记。
当然,这也跟他看燕柒不爽有关。
在他的眼里,蜀山的无为峰主只能有一位。
当日在临洲城上空,他确实是全力出手,并没有留任何余力,因为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件法宝,可以在击杀敌人的一瞬间里,摄取其魂魄并保存下来,可以保存七日之久。
七天的时间,足够他拷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然而……那一击似乎被挡住了。
那个叫做云不凡的蜀山弃徒还活着,包括当时飞剑上被他重创的化神境妖族女修,如今应该就躲在十万大山里。
贺北奎却想不通,以这两个人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挡住他的全力一击,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在场的,还另有其人。
而正是那个人,挡下了他必杀一击……
贺北奎本想直接杀进十万大山,然而那一瞬间却道心却生出了强烈的警兆,似乎在那深山之中,有着致命的杀机。
“将军。”
一位副官站在他伸手说道:“剑炉的南长老到了。”
贺北奎闻言,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流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快请他过来一叙。”
第6章云氏不凡
姜澄并不知道此时临洲城的情况。
翌日清晨,她便踏着一缕晨光出城,走进了十万大山之中。
十万大山被称为妖域并非浪得虚名,妖气与瘴气混合着弥漫在山悬崖峭壁之间,遍地是泥泞沼泽,参天古树,枯藤绿蔓。
更多的还有毒虫毒草。
隐秘之处,还有栖息着无数修为高深的大妖。
哪怕是化神境的人族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
区区的金丹境修士,在这遍地危机的大山里,显得过于弱小。
可她却丝毫无惧,手里握着一块玉石,在山野间寻找方向,时不时向身后望去,神识扩散开确认无人跟踪,才略微放下心。
半个时辰以后,她来到了一处山崖之间。
山崖对面有一个幽深的涯洞,明显是被飞剑之类的法宝轰出来的,洞外堆积着一些碎石,隐约还有些血迹。
姜澄御空而起,刚落到涯洞门口,忽然神情一怔,只见六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暴掠而出,如同箭矢般射向她的心脏。
然而她却不慌不躲,那六只尾巴在即将轰中她心口的一瞬间骤然停下来,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回涯洞的黑暗中。
“哼!”
涯洞内传出女子的冷哼声。
姜澄微微一笑,也丝毫不介意,淡然走进涯洞中,说道:“临洲城里盯得严,到处都是神卫军的眼线,我走遍了五家商会,也只炼制出了两炉丹药,品质还算上佳。”
涯洞内有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
“多谢姜仙子了。”男人勉强坐起来,感激说道。
此人正是三年前离开蜀山游离世间的云不凡。
跟三年前比起来,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贵气,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苍白的面容却依旧坚毅,双眸明亮,暗藏锋芒。
尤其是他眉间有一道妖异的符印,银光闪烁,诡秘深邃。
看得出他受了很重的伤,几乎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到现在还在渗出隐约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
果不其然,这三年间他的确是经历了很多,整个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修为和心性。
而另一边,白衣女子静静地挽着他的胳膊,神情冰冷如霜,始终保持着警惕,六条雪白的毛绒尾巴身后摇曳。
“贺北奎是神卫军大统领,一身修为都来自云氏皇族,你们被他的枪锋所伤,需要及时找到古禅寺的医僧或者神农谷的药师疗伤,只凭这丹药可压制不了太久。”姜澄善意提醒道。
云不凡艰难说道:“多谢仙子,只是我们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这几天多亏了你,若是云某人此番能逃出升天,必有厚薄。但烦请仙子不要再为我二人冒险,若是被贺大将军发现……”
“当年我在东海,也多次承蒙蜀山弟子关照,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而且我分别在四家商会采集不同的药材,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蛛丝马迹才是。”姜澄微笑着递出手里的瓷瓶。
那白衣女子挑起眉毛,二话不说夺了过来,打开瓶盖仔细嗅了嗅,一双冰冷的眸子里满是警惕。
“小钰,不得无礼!”云不凡低声说道。
“哼,你们人族多是奸诈狡徒,谁知道这药里掺了什么?”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这丹药无毒,你先服用。”
云不凡望向她的侧脸,甚至这一路走来对方为自己挡下了多少危险,坚定说道:“还是你先用吧,其实你伤得比我……”
白衣女子冷冷瞪了他一眼:“闭嘴!”
云不凡愕然,旋即摇头苦笑。
这女狐妖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
“敢问云师弟,何不向宗门发出求救信号?”姜澄说道。
云不凡沉默一秒:“我现在并无宗门。”
姜澄摇了摇头:“虽然云师弟名义上已经不再是蜀山弟子,可是天下人皆知,你得了云中君前辈的传承,于情于理都可以算作是他的记名弟子,他老人家又怎会放任你不管?”
既是云氏血脉,又是记名弟子。
这等关系,在修行界也算是相当亲近的关系了。
云不凡却正色说道:“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太祖公他老人家?”
姜澄一愣:“小事?”
都快死了,还能算是小事么?
当日这二人承受大乘境强力一击,忽然十万大山里迸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将那道燃烧的铁枪焚尽,才得以让他们存活下来。
姜澄便是想去确认这两人的生死,才冒险进了十万大山,从而与他们相遇,并屡次冒着风险闯进山里送药。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