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摇头说道：“若是能真的独立于天道之外，我岂不是早就可以飞升了？何至于留下来跟师父他老人家干耗几百年？”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至少在你的世界里，你无需凭借自身战斗，天地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地理法信手捻来，无数神通尽情施展，却不会消耗你本体的力量，哪怕一丝一毫。”
老者佩服说道：“纵然是受到伤害，也会反馈给你的天地，这也是你为何能随意并且无限制的动用无数种禁忌秘法的原因。你根本就不怕道法反噬，因为就算是反噬，也自有你的小世界替你承担。”
“不错。”
云袖微微颌首，神情流露出一丝赞赏，认真说道：“其实这些年在追杀师父的过程里，我还可以边杀他，边修行。”
老者一愣，哑然失笑：“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只不过，我只要弄清楚了归一境的原理，便足够了。”
云袖没有说话，双手负在身后，一动不动。
“前些年，归海神殿的那个老家伙，舍尽一身修为对你降下了天罚，却没有伤到你丝毫，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呢？”
老者声音嘶哑，眼瞳泛起一丝诡异的光芒：“谁能想到，你修的居然是归一境，而归一境竟然是三位一体，合为小天道。只要你的小世界不破，便无人可以胜你。”
“当年小师弟修出无量境，我本便不想再研究虚境。”
云袖轻声说道：“可惜最后阴差阳错，还是修成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因为小师弟的出现，真的改变了许多。
如果用一个词来评价此人，那就是有毒。
有剧毒。
你见过他用剑，就不再想学剑。
你见过他修成无量境，就不想再揣摩别的虚境。
甚至你见他修行，都想放弃修道。
废话。
想当年她们同门的兄弟姐妹都在一起以意养剑，另一边入门最晚的小师弟坐在天一峰，感悟天人合一之道。
突然就是一道霸烈的剑光冲天而起，直接冲破了头顶上空的云海，还有一位闭关正在寻求突破的师长，当场就给吓得走火入魔了。
她们几个也没好到哪去，数月苦修毁于一旦。
没办法，在小师弟的剑意面前，谁能静下心来？
当初小师弟才入门多久？
当初她们还经常去龙门峰，尝试谁的剑意能让问道石发出的剑鸣声个更响，结果小师弟一来，轰鸣声剧震，石头当场粉碎，蜀山大阵都自行开启。
那些闭关潜修的师长们纷纷被惊动，还以为是谁要渡劫了。
至于修行嘛，睡个觉都能破境，吃个饭顺便渡劫，上个茅厕都能顿悟天机……
这都是小师弟干出来的事情。
想到那种尚未修道，便可以引万剑来朝的绝世天资，就有些羡慕。
以至于后面的修成无量境，大家都习惯了。
对于小师弟而言，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修行路上碰到这种人，你道心还能稳就见鬼了。
当年蜀山的那些修到半步渡劫的大修士们也在感叹，他们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真是太顽强了，居然能在小师弟的污染下继续前行，险些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归一境，终究不是无量境。”
她叹了口气：“我确实不该来这里。”
老者干枯的嘴唇微动，浮现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这里是仙界遗迹啊。”
他轻声说道：“您既然来了，那么就要死了。”
云袖神情平静，并无惧怕。
虽然，他说的对。
这里是仙界遗迹，能够动摇她的三位一体，能够让归一境出现破绽。
那朵深海白莲，也是此地所凝聚而出的精华，超脱于天地之外。
能让仙界残留的气息凝聚到一处，普天之下只有师父一个人能做到。
她的红色的罗裙不知何时，颜色更加鲜艳，浓郁，深沉。
那是血。
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这些年来小世界替她承受的伤害，都在不断反馈到她的身上，无时无刻，无止无休。
这个过程很慢，但是不可逆转。
她要死了。
第35章天地所钟云小素
寂静的城池里，隐约传来一阵的声音。
云朔按照之前画的简陋地图，绕过了大部分县相对危险的地方，一路潜行到城池的最中央，一路上畅通无阻。
所见的，只有遍地的死尸而已。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来此，定然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池，而且大的吓人若不是有人带路，恐怕早就会迷失在各种各样的禁制和阵法里，甚至连建筑群都走不出去。
因为据吞天所言，这里神识受限，人族修士会非常吃亏。
无数青铜的建筑矗立，却给人一种原始蛮荒的感觉。
而海神宫的构造，简直就像是一处失落的遗迹，许多建筑的样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海族人在此处修建了无数条大直道，分划了不同的城区，城中央便是宗教祭祀的场所。
他所在的一个古老巨大的祭坛，无数青铜柱拔地而起，仿佛贯穿了整个秘境里的天地，直通到头顶上空的深蓝海面，就连分布和排列都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暗合某种规律。
通天柱上锈迹斑驳，仿佛经历数千年的岁月侵蚀，掺杂着一些凝固的血迹，泛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暗色。
“这里生活的海族，颇有远古蛮荒祭祀的习俗，罪人会被绑在通天柱上，活生生干涸而死。对于这些海族来说，这个过程很漫长，因为他们的生命层次很高，不会那么快死亡。”
吞天淡淡说道：“但是这个过程极度痛苦，大概就像是你们人族窒息以后，一时半会却死不了，直到几个月以后……”
云朔低头轻扶地面，指尖的触感竟然有些干燥，并无过多的湿润感，便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海神宫所在的秘境本来就没有海水。
他心想这些海族之间的习俗真是残忍，还是自己比较仁慈，每次遇到有敌人，都尽量在一招之内解决，最多不超过两三招。
贺南山好像是个例外……
“你得尽快离开这里，我怀疑这个阵法有问题。”吞天说道。
云朔继续猫着腰，悄悄往前走。
“你这是干什么？”
云素在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好走路！”
在她想来，自己的师父哪怕脾气和性格再恶劣，也都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更是蜀山剑宗的牌面，不能如此丢人！
云朔正色说道：“我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你还知道心虚？”云素震惊了。
“你懂啥？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云朔严肃说道。
这就是他本人生性的恶趣味，就比方说遇到敌人，无论是一拳将其打死还是一剑砍死，都没什么差别，这样确实很痛快，却不快乐。
痛快是一时的，而快乐是可以持久的。
若是能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他所有值钱的家当尽数搬空，在关键时刻坏了他的好事，事后再去欣赏他懵逼的表情，这才是实力和智商的双重碾压，也是踩人的最高境界。
与天斗，没什么意思，反正他以前都斗过了。
与人斗，才是其乐无穷。
云朔就喜欢看别人气急败坏的表情！
云素仰头望天，心想掌门师兄还有诸峰主果然是对的。
临行之前，掌门给她传递了一道神念。
大概的内容就是让她
成为小师叔的监护者，平时多看着他一点儿，别让他干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否则大家都要一起螺旋升天爆炸。
在蜀山众人看来，世间能够劝住小师叔的，也就只有小师妹了。
用掌门真人的话说，小师叔此人身上带着诅咒，走到哪就炸到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宁。
俗话说得好，你改变不了世界，那就只能顺应世界。
那么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拉着整个人间跑偏的人，那能是正常人？
显然不是。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有阵法，很危险的。”玲珑说道。
“是吗？”
云朔心说应该警醒后人，果然就在石柱上发现了一行字。
此处不对劲，迅速撤离！
嗯，我蜀山弟子，就是有见识。
于是这行字就被抹去了，留下了全新的字迹。
此处安全，就地扎营！
三个人继续静悄悄地往前走。
“这里不能走，前面就是鲨族的栖息地，地下圈养着许多没有神智的怪物，不要惊动它们。”玲珑小声说道。
云朔抬头望去，只见无数洞府和建筑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能够看到许多通向地下的石阶，幽深不可见底，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靠近了才闻到里面有股血腥气，甚至还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他心说这里也应该警醒后人，便在旁边刻字。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冲鸭！
仿佛刻字已经成为了爱好，他一路走来留下了许多类似的字迹，无一例外都是恶搞和捣鬼。不被人看到还好说，若是真有人不幸看到，那么就真的只能祝他好运了……
云素在后面跟着看，心想基本可以为昆仑仙宗的同道们默哀了。
玲珑继续带路走了片刻，竖瞳里流露出一丝紧张，顿住脚步。
“我们到了。”
她有些怯生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