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真相？！我已经受够了！！”
莫德雷德大声吼着，眼里聚集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存在，她按住了阿尔托莉雅的溃烂的肩甲，再次责问。
肩甲被她硬生生捏烂了。
手指皮肤被铠甲破开，几缕红色的血线渗出，像是再也无处可发泄的心脏。
“不要哭，小莫，会难看的、咳......义兄讨厌哭泣的女孩，认为这样的女孩最丑了，义兄最喜欢一直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天真烂漫的小莫......”
“你胡说！恩希哥才不会讨厌我，无论我怎么样，他都最喜欢我了、最喜欢......”
眼角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嘴里想说的明明不是这般哽咽的断断续续沙哑的话，她想要用更加热忱的幸福的声音去向眼前认定是她母上的、向她示弱了的王表明自己会是他最喜欢最爱的人。
可从骤然缩紧的胸口迸出来的，却完全是那般脆弱无力的、连她也禁不住想要嘲笑的话。
“我相信......小莫，义兄最喜欢你，我也最喜欢你了。”
她口吐着鲜血、说出了莫德雷德一直以来都想听到的话语。
可为什么却是在这样的时候！
直到了现在，莫德雷德才知晓她完全没有反抗的欲望从与她交手开始，就只是为了让她刺破胸膛送死罢了！
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她赎罪，让自己满意。
卑鄙！
无耻！
懦弱！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们最喜欢的都是彼此！我只是第三者、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小莫，不是这样，......”
“总之......母上，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你必须活下去，就这么死也太便宜你了，我、我......起码也要让你看到我和恩希哥的婚礼，气死你最好！”
发现阿尔托莉雅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她忙用双手捂住不断渗下血的小腹，手忙脚乱的模样让她心中一暖。
却再也没有时间去和小莫相处了。
小莫好不容易向她第一次开了这样的玩笑，她却再也没有精力去回应她。
明明、我已经计划好了今后的打算，带小莫去北欧看极光、去撒哈拉看狮身人面、或者东渡，领略神州风情人物。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临去之前再见义兄一面，向他道歉、向他哭诉、向他示爱。
雨水应该是收歇了吧？耳边听到的声音渐渐地很低很低、只有小莫的哭泣声能够隐约传进。
落雨后是起了水雾吗？眼前见到的景象朦胧如同水中月，只有小莫惊慌的脸能够看得分明。
雾后便是梦境幻影吗？身体感受到不到任何重量在倾轧，只有义兄搂抱我的触感一如往昔。
“莉雅！莉雅！”
“好真实的梦，还能再一次触碰到义兄的身体，听到义兄的声音......”
她释然一笑，眼前逐渐漆暗，眼皮像是千百斤的重物似的，猛然压下，贴住了眼。
便沉睡了下去。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小莫！”
当我沿着海岸线一路赶来，望见土地上四处倒下的士兵、被血染红的大地、被剑戟刺穿的身体，心中那不安的预感愈来愈盛。尤其是在我见到熟悉的骑士战死在一处平原时，那种预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些都是我认识过的骑士、他们往日里还能恭谨地称呼自己一声“老师”，可如今却了无生息。
生怕莉雅和小莫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敢再耽误，从高空俯瞰下去，追寻着血路奔去。
半小时后，眼前望见的场景让我再也无法装作无所谓、没有感情的模样。
对于莉雅的情感在这一刻放大到无限。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心里仅剩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加重要。
第302章 约定与落幕
“恩希哥，你终于回来了吗？！”
一见到我赶过来，莫德雷德立刻欣喜地上前抱住了我，湿哒哒的脸颊连同雨水、泪水全站在了我的袖子上。
她大概是用了全力，那是我从未感受到的庞大力道。
她真的长大了，长成我想象中应该成为的美丽女孩、能够率领兵马征战沙场的骁勇女将。
但绝不是为了杀害莉雅而成为这样的人物！
“小莫你到底对莉雅做了什么？”
神识沉浸蔓延到她的全身，在感知到莉雅暂时没有大碍时，我松了口气，一边用魔力修复着她的伤口，一边、
尽量压抑下心中的怒火，用我现在所能做到的平缓语气去向小莫征询这一切的缘由。
“恩希哥......你的眼睛好红，有好多血丝......”
“我问的是莉雅的事情！！”
我陡然大吼一声，小莫像是被我吓到了，上身下意识向后仰，只是手仍旧紧紧攥着我，生怕我离开似的。
“......抱歉，莉雅怎么了？”
我同样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喉咙有些难受干燥，我难以想象自己刚才到底用了多大的声音。
以致我完全察觉不到。
“母上她......”小莫眼神躲闪始终不敢看我一眼，或者说，莉雅小腹那柄穿透的熟悉的红白色巨剑，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想要的是理由，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说是争斗相杀，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杀，就好像是莉雅故意这么做的。
小莫身上几乎没有伤口，盔甲仅是破了几处不重要的位置。
这才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
“因为、因为......”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不希望母上就这么死了，却也不愿告诉他真相，她想要母上对她的亲人的爱、还有恩希哥对她的恋人的爱。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因为我喜欢你！母上她也喜欢你，我们约定在卡姆兰进行骑士的死斗，争夺你的所有权，所以......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对！就是这样！都怪恩希哥你不回来早点阻止我们！才会让我不小心失手......不对！是母上她自己故意往我剑上送上来的！跟我全然没有关系......”
莫德雷德凌乱的四拼八凑的话语让我的眉毛愈皱愈紧，我大概明白了什么，对她生不起气来，最终许多想要说的话、都化成了一声长叹。
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小莫，松开手吧。”
她断然摇了摇头，盘起的金发早已随着雨水散下，从我的脸侧划过，我能够闻到那淡淡的发香与血液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
“我才不！绝对不！你又跑了怎么办？！”
她无助的眼神紧紧凝望着我，那身铠甲硌得我皮肤生疼。
我却对她完全生不来气，今天酿造的一切与我、与莉雅的关系沾得更多，小莫只是个孩子偏激的任性的孩子，她心里能装下的东西并不多，我一直知道。
除了我和莉雅外，她从来没有过多理会过别人。
说不定她只是被别人利用了。
爱之深则恨之切。
我始终明白。
小莫她到现在也才15岁，正是该享受青春岁月的时光，却偏要承受那么多的事情。
在我一气之下任性离开后，没有人能够再像我那样去照顾小莫。
是莉雅和我欠缺她的。
“莉雅伤得很重，我需要带她去其他地方安静地疗养。”
“啊、是这样吗？”小莫歪着头窥望我。
我点点头，眼里的真诚与认真她看得懂了，尽管有些不舍，但脸色苍白的莉雅在她心里的地位并不比我弱上多少，我如此确信。
因为也只有莉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松开了手，见我抱起莉雅，有些疑惑又担心地问：“恩希哥，你要带母上去哪里治疗？她是真的没有大事吗？”
“去神州。”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啊？为什么？”
我没有解释太多，再次环顾了一眼周围被风雨侵袭后惨烈的山丘，注视着我脚下那柄选定之剑，又瞥了一眼小莫，叮嘱道：“你的王剑Clarent我没办法拔下来，莉雅的圣剑就由你代为保管好了，不准遗失损伤，拥有此剑便是不列颠的王，等治好莉雅时会再向你用王剑交换。”
“嗯！知道了！”
她大概是相信了我的说辞，脸上虽仍旧一副忐忑担忧的模样，但总算能够释然地松下一口气。
但我没告诉她的是，此去需要的时间我无法去计量，那或许会是另外一个世界。
莉雅王剑造成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她好歹是龙身。
最令人担忧的是她的心已经死了。
心已经死去的人，肉体无论是活还是死，都已经没了差别。
“那么再见。”
“恩希哥！再见，一定要回来看小莫！”
我怔了怔，在消失的最后一刻，脸侧传来细腻的嘴唇触上的湿润。
小莫向我挥了挥手，瞳孔里满是复杂的意味，一直在我和莉雅的脸上逡巡不定。
微粉的薄唇一直反反复复做着什么口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
“我果然还是说不出来呢。”
父上。
“又失败了吗？不过无所谓了，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有趣。”
在莫德雷德的身旁忽然出现了一紫衣女子，她淡漠地开口，幽深的金瞳注视着恩希消失的空间，嘴角悄然扬起。
“方舟计划，不是吗？”
女子自言自语，莫德雷德却没有丝毫察觉，她只是弯腰将刺进大地的圣剑拔出，往卡美洛的方向走去。
剑鞘呢？是被恩希哥带走了吗？
莫德雷德心中疑惑，却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了。
......
不知方圆的空间内，便只有一颗高耸如云的古树，分叉的枝干，如同亿万种可能，每一片青翠的树叶，都承载无法预料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