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话才好,能用大白话讲大道理,这才是真本事呢。”纪先生笑呵呵的说:“而且鸣人光是这开篇短短几句,就已经惊得先生一身冷汗了。”
儒家的学说和理论,绝大部分都是在探讨人性的善恶和道德,对于利益这方面,基本没有什么涉及。
产生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儒门中人一般都抱着一种清高的心理,觉得张口闭口之间尽是铜臭未免有点过于庸俗,我辈读书人要的就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
这种心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在这种潜在的心理约束下,对于抵抗金钱的腐蚀和维持自我的纯洁,具有一定的作用。
而坏处就是会过于清高,有时候未免就太高太冷了,不知不觉中就脱离了底层的人民,变成一个只会高天阔论的道学先生,
所以像鸣人这样,一点点精密的将利益和财富这种东西剖析开来,让其中隐藏的东西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确是一个儒家从来没有过的思考角度。
“先生您别急。”看着赞叹的纪先生,鸣人微微一笑说:“如果听了我接下来的话,先生只怕是要激起一腔热血了。”
鸣人此刻所说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仅仅只是起着一个铺垫作用,还没有进行到真正的核心部位,大概类似于一顿豪华晚餐中的开胃前菜。
接下来就是正餐了。
“人类社会的一切起源和财产,其实都是被分为用于生活和用于生产两大类。
生活的就是用于满足人物质和精神需要的那一部分资源和产品。
而用于生产的,就是指人进行生活时所需要使用的资源和工具,比如土地,设备,工具,原料等等。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会有意识的进行劳动,并且有计划有目的的改善和提高自己的劳动方式和劳动效率。
人吃的粮食,穿的衣服,盖的房子,这个世界上人类社会现在所拥有享受的一切,都不是凭空出现或者天然就拥有的,而是被创造出来的。
这个世界本身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适合人类繁衍,是人类通过自己一点点的努力,才将这个世界改造成了这个样子。”
鸣人越说越激动,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辉说:
“而在这其中,最关键也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人类的劳动。
只有通过劳动,人才能创造出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只有通过劳动,人才能吃饱穿暖。
只有通过劳动,人才能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劳动.....”纪先生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若有所思的说:“那资源呢?如果没有资源,光是有劳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
假如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劳动所创造出来的,那么为什么辛苦劳动的人反而吃不饱饭,而不事生产的那群家伙却能吃的满脑肥肠。”
鸣人认真的看着纪先生说:
“因为他们欺骗了人民。
他们告诉人民,你一年辛苦的劳动就只值那些价钱,但是殊不知这些底层人民劳动所创造出的价值,是远远高于那些高层支付给他们的报酬的。”
“就像是这鸟之国的无数农民。”
鸣人指着一旁的田地说:
“明明这些土地上所种出的粮食,都是由他们的辛勤劳作产生的,他们创造了所有的价值。
但是那些地主却能直接拿走一年收成的六成,只余下四成给真正付出了劳动的人。
而他们所给出的谎言,其实就是告诉天下所有的人,他们的劳动不值钱。”
“而这种方式笼罩了社会的各个角落。”
鸣人拿出自己之前藏在怀中的纸条,轻轻在上面改了几笔,变成了人+劳动+资源=价值。
“这便是这个世界最本质的运行规律之一。”
鸣人看着手中纸条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双眼绽放出如同钻石般闪耀的光芒说:
“而那些所谓的贵族,高层,地主,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偷和强盗。
他们用看似合理实则荒谬的语言,日复一日的欺骗和剥削着真正为这个世界做贡献的一群人。
他们就像是一群丑陋的水蛭,趴在人类社会这具躯体之上吸血,而我要做的,便是将这群水蛭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让人类社会重新恢复到健康的运行状态。”
“纪先生您不觉得这种情况很荒谬吗?”
鸣人认真的看着纪先生说:“占据这个世界大多数,真正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的人群,恰恰是地位最低的,而那些占据极少数,不事生产,只会吸血没有贡献的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掌控着世界,享受着一切成果。”
“他们付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就说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属于他们的,然后要求从此之后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劳动的人,将他们的大多数收入贡献给他们,然后说这是使用土地的费用。”
鸣人看着纪先生,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纪先生沉吟了一阵,然后叹了口气说:“凭他们强大呗。”
“不,他们之所以强大,只是因为人民还没有觉醒。”
鸣人张开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眼睛闪闪发光:
“真正强大的力量其实就一直藏在人群之中,而我们所要做的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团结。
只要这股力量形成,那么任何试图挡在历史车轮面前的人,都会被碾的粉碎!”
纪先生有些震撼的看着鸣人,鸣人的这一番话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但是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已经有些被鸣人这一套理论说服了。
众所周知,儒家学子脖子嘴硬,最不喜欢低头,但是唯独面对真理是,儒家学子低头的速度比谁都快。
因为像真理屈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于是纪先生严肃的看着鸣人说:“你准备怎么做?”
有了初步的理论,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实现它了,然而这一步才是最困难的。
鸣人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推翻某个势力的统治这么简单,鸣人是要重塑这个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要彻底断绝剥削的根源。
那么鸣人将来就必定会与这个世界上所有既得利益者开战,甚至是与未来试图获得利益的人开战。
这其中的难度已经超越了纪先生已知的任何一次王朝更替。
因为如果仅仅只是造反,你所需要面对的不过是所造反王朝的势力,社会中还是有不少势力可以拉拢的,甚至是一旦你真的做出点成绩来,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就会主动凑上来,给你提供你所想要的一切资源。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凑上来,当然是因为这些人希望你造反成功之后,根据之前的人情,他们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压迫者,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古往今来的造反者也大多都是这个路数,利用成功之后的荣华富贵来诱惑手下,让他们跟着自己拼命。
当一个人被压迫剥削的时候,肯定会义愤填膺的反抗,痛骂那些压迫他的人,痛诉这个丑陋的社会。
但是如果你给他一个成为压迫者的机会,那他可就不会再会痛骂了,瞬间换了一张脸开始歌颂起来,并且做的比之前压迫他的那些人还狠。
类似的事情,纪先生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
的确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更加关心自己眼前的利益。
毕竟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听到纪先生的问题,鸣人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无异于将自己立于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但是他不会退缩,更不会后悔。
“这个世界已经停滞了太久了,总要有人站出来,点燃那第一缕希望的火光。”
鸣人将目光望向一望无际的田野,眼神坚定的说:“我也一定会成功,因为真理是站在我这边的。”
纪先生看着坚定的鸣人,眼底透露出慢慢的骄傲,这才是儒家子弟该有的样子。
“好!”
纪先生突然长笑一声说:“我纪某有生之年,能有你这样的弟子,能够参与如此痛快的事情,不枉此生啊!”
“以后有要先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当个狗头军师还是没问题的。”
纪先生笑着摸了摸鸣人的头说:“你第一步准备从哪开始,鸟之国?”
既然鸣人现在已经明心正意,那么纪先生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一直躲在幕后,不敢给鸣人太多指点和帮助。
此刻的鸣人,就算是纪先生说再多,做再多,也不会对他的内心有丝毫的动摇。 “鸟之国.....我要先观察一下......
现在的社会虽然存在剥削,但是总体上还处于一个比较平稳的阶段,需要先洒下一些种子。
而且我现在也只有一个初步的理论,更多的东西需要实践来证明和验证,不能太着急。”
鸣人沉吟着说,他知道在没有彻底的改造思想之前,在这种环境的压迫之下,底层人民会带有一种天生软弱性和妥协性。
只要不是被逼到实在活不下去了,就都不会想着反抗,甚至有时候甚至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准备反抗了,人家给你一点好处,你立马就妥协。
所以这种情况之下,鸣人最先要做的是将思想的火种散播出去,只要能多一个人觉醒,那么未来加入他大军的人也会多一个。
而且如今世界还是处在现在的掌权者的稳定控制之下,此刻贸然喊出自己的口号,只会害死无数相信自己的人。
鸣人需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合适的时机,到那时他就要振臂一呼,带领着全天下不愿意被压迫剥削的人民举起反抗的大旗。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而且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想从初步的实践开始做起,从实践中验证自己理论的正确性。
鸣人想到这里,转过头淡淡的看着远方属于田井家的庄园说:
“至于这个实践,就先从田井家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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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九尾正和晴子一起在院子里帮和美婆婆生火准备做饭,但是此刻的九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每过一段时间眼睛就要撇一下院子的大门。
旁边正在洗菜的长谷龙生看到九尾的样子,不由的笑了笑说:“在担心鸣人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被长谷龙生一下戳穿心事,九尾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强撑着说:“我担心那个家伙干嘛,我恨不得他死外边!”
看着依旧在犟嘴的九尾,长谷龙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相信鸣人。”
“切。”
听到长谷龙生的话,九尾撇撇嘴,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说的好像谁不相信一样。”
就在此时,鸣人扛着两大袋子大米回来了。
看到和美婆婆正准备做饭,鸣人便直接将大米扛到厨房,放在地上笑着说:“今天我请大家吃大米,刚舂出来的新米,很好吃的。”
此时的鸣人和之前出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许多,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万斤重担一般。
“大米?”
此时一旁的九尾忍不住了,凑上前看到袋子里果真装的是大米,顿时不满的看着鸣人说:“你出去转了一天,结果就买了两袋米回来?”
“这米可不是我买来的,是我靠自己的劳动挣来的,我在集市帮人家舂了一天的米。”
鸣人抓了一把袋子里的米说:“大家今天都尝尝我舂的米味道怎么样。”
“喂!我管你的米是哪来的。”九尾看鸣人还在说米的事情,满脸不爽的说:“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想好该怎么办没有?!”
九尾现在最关注的当然是井一郎和田井家的问题,之前鸣人说好了给他一点时间,九尾给了。
结果鸣人出去了一天,最后就扛了两袋米回来,还一副轻松的样子,九尾当然忍不了。
听着九尾的话,鸣人转过头带着歉意的看着九尾说:“我已经想明白了,让你担心了。”
“切,我才懒得担心你。”看到鸣人居然跟他道歉,九尾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有些别扭的转过头说:“那你准备怎么处理田井家?”
“怎么处理田井家....”鸣人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我还没想好。”
“喂,你是不是耍我!”听到鸣人的回答,九尾下意识的一瞪眼睛说:“刚才不是还说想明白了,怎么现在又说没想好。”
“放心,大方向上我已经没有疑惑了。”鸣人淡定的摇摇头说:“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处理田井家,而是怎么处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