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知道雪乃在问什么,他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他回的斩钉截铁:“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百分百完善的法律,只有不断完善的法律,每个国家都会有人渣去想方设法专法律的漏洞来达成自己的私利,我很自豪我出生在那个国家,因为她给了我美好的生活,哪怕只有半辈子。她让我免于饥饿,免于战火,让我享受到了幸福的童年,让我玩到了很多有趣的游戏,让我在二十一世纪看到外国战火纷飞的惨状能感叹活在‘种花家’真好,她让我能感受到父母的爱,所以我爱她,但是,我让她蒙羞了。”
“我恨的是那些自私自利的贪婪之辈,是那些不配做人的残渣,他们已经失去了做为生物的资格,所以我送他们上路。”
“是吗?”雪乃笑了笑,但语气有些哽咽:“其实你一开始和我说你是死囚,我是不愿意相信的,你后来再次和我撒谎说你是骗我的其实我心里感觉很轻松,但我现在觉得我想的过于简单了……你就没有……想过逃跑吗?”
因为雪乃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以及行为,他其实是一个正义感与责任心爆棚的人,也可以说他傻,但傻的可爱,因为他刚才说他爱他的国家,所以他一定是自首的,因为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不会允许私刑的出现,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挑战法律权威的行为,所以他一定会自首的。
他说:“我从未想过逃跑,也从未想过自杀,我做了就做了,如果我逃跑才是对法律的挑衅,对我爱的国家的侮辱,法律是威严的,所以我没有逃,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事,但是当正确与正义这两个词在对立面的时候,我无法选择。”
直击人心,是啊,当正确与正义站在对立面的时候,该如何选择呢?
他杀死了全部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对他来说是正确的事情,但站在法律的角度来说绝不是正义之事,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做错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没有逃,也没有选择赴死,他欣然接受了审判。
但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听出他如此深爱着他的国家,被自己深爱的国家审判是比死亡更残忍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杀都是对国家的亵渎,所以他选择了正义的后果。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决心呢?尽管命运对他如此不公,就像华夏的那句古话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是迎接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审判,因为他有着无比强大的自尊心,也许被当做‘恶人’审判比起死亡在他身上更加让他不堪与痛苦。
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呢?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你淡然面容背后为何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我说你是懦夫,但你从未没有逃避过,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原来,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孤独的人总是最深情的活着,你一个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笑容。
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坚强的令人感到……心疼。
突然感觉你好陌生啊,你为什么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呢?难怪你杀人的时候显得那么从容,原来你做过了啊。
你讨厌杀人的吧,因为我看见你吐的好厉害,但是如果有人会伤害到你的珍视之物你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呢!
我算是吗?仅仅是我帮你喂了一次饭吗?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幸运……
雪乃伸手轻轻的抹掉了自己的泪珠,又温柔的将手掌抚在他的脸颊上,他已经不再流泪了,也许已经流干了吧。
雪乃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爱的国家也没有做错,你们都是对的。”
她说:“为爱而复仇这件事如果放在欧洲中世纪,其实是被看作一件很浪漫的事。”
她说:“你没有做错,你只是生错了时代……”
她用中文轻轻的呢喃道:“云……” 风雪加大了,北原空背着雪乃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着,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风衣是在一栋居民楼里找到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下只露出了半张脸,在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中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伤腿也用木板与绳索简单的进行了固定。
已经是第三天了,路途依旧是那么遥远,按照这种速度保守估算大概还需要四天左右才能到达目的地,虽然路途艰辛,虽然气候凶险,但雪乃一点也不害怕,她不去想还会遇到什么困难,因为在他身边会让人安心,什么都不用去想,因为他会搞定的,他会帮自己解决一切。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这是不可抗力的情况,自己受伤了,他再一次救了自己,这都是他自作自受的,自己已经不再想要感谢他了,甚至没有再说一声谢谢,因为苍白的道谢已经无法回报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也不需要自己的道谢,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自己总会帮助到他的。
“我们还要去军事基地吗?”
雪乃附在北原空耳边轻声问道:“我们重新找一个地方度过剩余的两个多月时间吧,比起在那种地方不是更好吗?”
“你的腿需要医治,或许基地里没有需要的医疗器材,但那里有医生,就算无法做手术,让他们观察下也是好的。”
“我可以视作这是北原同学对我的关心吗?”
雪乃好像心情不错,自从想通了以后也好像开朗了不少,虽然环境恶劣,但至少开始重新调侃北原空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能回归原本的性格那再好不过了,毕竟那才是真实的她。
但北原空貌似并不吃她这一套,依旧冷淡的回答道:“雪乃同学,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死在我背上我会觉得很困扰,你知道的,我其实很讨厌死亡。”
“是吗?”
雪乃薄唇抿了起来,然后手指开始用力。
“很疼的,二小姐,虽然我无法做出关于疼痛的面部表情特征,你如果有多余的力气的话不妨自己下来走几步?”
“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吵架吗?”
“掐我腰也算吵架的一部分?”这丫头好像已经明白她说不过自己,或者不管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在意,所以开始换其他的方式和自己对着干了,果然脾气很犟啊。
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就是无意中被椅子或者其他的东西夹中了一点点皮肉,那种感觉很酸爽的,就和现在雪乃捏着自己腰间一点点皮肉一样的感觉,所以北原空皱着眉头,只好无奈认怂:“抱歉,雪乃,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到基地,就算你没有受伤,但出于安全考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还有这么久的时间,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活下去的,况且,你其实也抱有自己的腿能够恢复的想法吧。”
“基地虽然开始往军阀的方向演变,但坚持两个月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故。”
北原空到达了基地之后做了详细的观察,军事基地里虽然鱼龙混杂,但至少是没有发现一例感染者,或者说遇到了大规模尸潮应该也能够抵御,而且临时修建的围墙上也架有各种重武器,就算Tank袭来应该也能将它击毙,所以除开同类不说,那里暂时算是一个绝对的安全堡垒。
“我只是随口说一说,请不要在意。”
见北原空一本正经的回答,雪乃也不好继续发难,右手松开了手指重新绕在他的脖子上,摇了摇头说道:“腿什么的其实无所谓了,就像北原同学说的那样,完成了试炼只要没有脑死亡就能将身体完全恢复这件事我是相信你的,就算你推测的不准确其实我也不在意腿了。”
“那就目的不变,至少在那里只要付出劳动就完全不需要考虑食物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会按照贡献来分配资源,雪乃,你已经很久没洗澡了吧。”
听到这里,雪乃脸颊微微发烫,即使是寒风瑟瑟的环境也不能阻止她脸蛋儿发红,自己原本很爱干净的,虽然平时不会夸张到每天都洗两个澡,但作为一个女孩子爱干净不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吗?
说实话来到这里快一个月时间,还真没好好洗过澡,哪怕是在酒店断电那几天,有轻微洁癖的雪乃都咬牙忍受着冰冷刺骨的温度,将一次性毛巾打湿认真擦拭着身体,不是不敢洗冷水,而是出于实际情况考虑万一发生感冒那将是要命的。
可从离开酒店寻找比尔开始,就连擦拭身体的条件都没有了,她不可能用积雪去清洁,更何况被埋在地下这么多天后也只仅仅清洁了面部,又在居民楼里找了一身干净的女装。
但作为一名男士,你在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就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真的好吗?雪乃心里咬牙,这家伙果然还是非常擅长惹别人生气啊,雪乃很想再用力捏一下他,但想了想还是她作罢,只是瞪了他一眼说道:“那还真是感谢北原同学不嫌弃我呢?”
不过听到回复的北原空却一愣,这不是在和你认真商讨事实吗?为什么二小姐正常了几秒钟后感觉语气又开始作妖了?怎么突然有种大阴阳师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踩雷,但北原空沉思几秒后,继续说道:“这只是基本的生活条件,而且我们抵达哪里之后几乎不用再去收集食物,你也知道我们的食物其实不多了。”
“北原同学不是说,需要按劳动比例分配物资吗?”
“简单的任务就是伐木,你也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也许这个世界就是‘主神’为我们创造的试炼世界,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那就是气候不科学的末日来临,全世界的科学家都无法解释电影中这种不科学的病毒为什么现实中会真实存在,他们也无法解释全球降雪的不科学气候,所以他们不知道‘冬天’什么时候会结束,只能回归原始开始砍伐森林了。”
“虽然这是最简单的任务,会有军人保护,但也是获得物资奖励最少的任务,还有去寻找物资的,这种任务安排他们会重新分配武器给我们,奖励获取也会非常丰厚。”
北原空继续解释道:“所以我想我们适应了基地的生活也许比我们四处漂泊应该好不少。”
雪乃静静的思考着北原空的话,也许这并不算‘安逸’,所以才让他做出这种决定,刚到酒店那场尸潮应该是‘主神’给我们的一场警告,也许在告诉我们选择安逸不是想要的结果,不然尸潮不会仅持续30分钟就结束,说实话当时那场面如果是需要击杀所有丧尸那就算是将系统送的弹药打光也不可能完成。
但在基地不一样,因为每天都需要出任务,每天都需要面临威胁,获得的物资每天都要上缴,再进行分配。而不是像叶山计划的那样一次性寻找够几天甚至十几天的物资,等需要再去探索,所以在基地待着应该不会触发惩罚机制。
或许这就是‘主神’的初衷,只不过一开始大家都被误导了而已。
略微一分析,雪乃就想明白了,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后才喃喃问道:“那基地应该有……鸡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