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冢静有些愕然，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如此倒是和她眼中的川上远的形象完全吻合。
在平冢静看来，川上远毫无疑问的是个怪人。
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川上远经常会来吸烟室，既不吸烟也不做其他事情，就是拎着几罐可口可乐坐在这儿，喝完就走。平冢静因为抽烟的时间习惯所以经常和川上远碰面，她打听过，其他人也碰到过那么几次川上远，不过即使吸烟室里有其他人川上远也很少与别人对话。
走后门关系户这一点她觉得没什么，至于川上远和学生相处的方式、她因为可口可乐的事情对这个人有些好奇，所以特意地去了解了一下。从平冢静的角度来看、她觉得川上远其实是个对学生很有感情和责任的老师，虽说方式有点不被大众所接受，但真正应该注意的分寸和距离他把握的非常好。
眼见川上远离去，平冢静有些好奇地盯着桌子上的可口可乐。
这玩意难道还有成瘾性吗？
那也没必要躲在这儿闻她的二手烟啊？
倘若是以往，平冢静好奇归好奇，也不会主动去窥探他人的隐私，但她以前的学生、同时现在也是好友的雪之下阳乃不久之前曾主动地联系过她一次，期间就提到了这位川上远。
表面上的借口是叙旧，但后来阳乃也主动说了，她对这位川上老师很感兴趣，希望平冢静能帮忙了解一下。
一开始她还以为川上远是阳乃的心上人，但看她的表现完全不像……当然这个可能性还不能排除，阳乃那样的性格伪装成那副模样一点也不奇怪。
看着看着，平冢静突然发现桌子上的可口可乐好像有点奇怪，罐身上的纹路怎么歪歪斜斜的。
她可不是什么瞻前顾后的人，深吸了一口，随手把烟蒂丢进烟灰缸，平冢静一伸手把桌上的可乐罐拿了过来。
抠了两下，外面居然被她抠下来一层可口可乐的塑料蒙皮。
蒙皮之内是一罐啤酒。
……还有这种操作？
平冢静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没过多久川上远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盒子。平冢静也没想着把手中的啤酒放回去，封皮都抠破了放回去也是掩耳盗铃。
川上远看了看，没说话，反手把吸烟室的门反锁上，然后走回了自己离开前的位置、面对着她坐下。
第一件事却是把手里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假期前我请假去了一趟意大利，这是我带回来的伴手礼，一种威尼斯当地人的手工艺品，不腆之仪聊表寸心，还请收下。”
“啊…好的，谢谢。”
平冢静当然不会害怕，但川上远这态度也太奇怪了些。
接过礼物收好，却见对面的川上远慢悠悠地拿起了桌子上喝了一半的可乐外包装的啤酒，向着她遥遥举了起来。
……这是要和她bili...干杯的意思吗？
这川上远的行为模式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刚刚才收了人家的礼物。平冢静干脆彻底放弃思考，拉开易拉罐和川上远碰了一下。
“咕嘟咕嘟……呼、哈……”
吨吨吨地一口气喝了半罐，平冢静发出了下班后在居酒屋消磨时间的社畜大叔的声音，然后豪迈地把啤酒罐敲在桌子上。
一看也是个老酒鬼了。
她除了仗着黑长直发质好从不烫头，抽烟喝酒是一直都颇为喜好，三大爱好占了俩。这冬天才过去没多久，气温低的时候当然一般不会喝啤酒，如此算下来她也有很长时间没喝过酒了，猛地一喝感觉还不错。
“果然，平冢老师也喜欢喝啤酒啊。”
川上远和她完全不一样，握着易拉罐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抿着，像是在品茶。
平冢静看了看本就长相阴柔的川上远、加上他此时文雅到有些女性化的动作，再一对比自己面前的烟灰缸和半罐啤酒，突然有一种彻底输了的感觉。
“这你都猜到了，不过我倒是完全没想到川上老师居然有这么大的酒瘾。”
失去了女性尊严的平冢静自暴自弃地点了根烟。
“没有啊，其实我没什么酒瘾，让我很久不喝也无所谓，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喝的必要，所以也就经常性的会喝一点。”
意料之中的恣意自由、不喜欢约束，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知道注意影响的，至少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那要来一支么。”
平冢静递过去了烟盒。
“这个不用了。”
喝酒川上远很喜欢，一部分原因是他那糟糕的睡眠，很多时候他都要喝一点酒才能睡得安稳，当然仅限于啤酒。
至于抽烟，他会、但是不喜欢，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抽。二手烟他是无所谓，流浪的那段日子早就闻惯了，而且散华亚里亚在他身边时也经常性的带着一包女士香烟。
倒不是事后烟，事后她一般都会累的没力气直接睡觉。
第十二章 醉酒
抽烟喝酒的未必都是坏女孩，还有可能是于……现在很多年轻女性都喜欢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喜好杯中之物的不一定会抽烟，但女性烟民大多都会喝一点。
川上远举杯邀请平冢静一同共饮的理由也很单纯，尽管违和的第六感和他自己的判断都觉得平冢静是个好人，但终归不怎么熟悉，轻信他人容易引来祸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是一回事，但负面消息满天飞又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他们就是共犯了。
平冢静是没多想，她只以为川上远是个怪人。
拿起了啤酒罐喝完，第一口时还没注意，此刻她才发现这酒似乎档次比较低，入口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嘛……不管怎么样先对你说一声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乱翻了你的东西。”
平冢静抓了抓头发，直爽地道了个歉。秀丽的黑色长发即使被如此对待也依旧顺滑如初。
“作为赔罪，下班之后我请你去我家附近的一个居酒屋怎么样？他家的香葱烤鸡肉串和啤酒都很不错。”
一方面是这样窥探他人的隐私的确很不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雪之下阳乃的委托，了解他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直接接触。
如果能借机把川上远灌醉那就更好了，醉酒方见人品。
“那当然好，不过冒昧地问一句，是平冢老师付钱么？”
川上远一脸坦荡。
“AA的话就算了，我很穷的。”
瀛洲省很少有请客吃饭，哪怕是朋友或者恋人之间多数也习惯AA制，其中的缘由之一便是瀛洲省的人文环境就是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以及不欠人情。
川上远可没这想法，他坦坦荡荡地蹭吃蹭喝，好在平冢静本来就准备请客、也不在意他这副嘴脸。
“干杯。”
这边平冢静才刚喝一口，川上远就已经举起杯子吨吨吨一饮而尽。
这可是大号的德式扎啤杯，满满一杯有六七百毫升。
“川上老师真是好酒量。”
一口气喝完她也能做到，平冢静最惊讶的还是此时的川上远和学校吸烟室里判若两人的举止。
“因为这样喝很容易打嗝，在学校里的话酒味会被人发现，不然喝啤酒当然还是要大口大口地喝……而且我没钱，禁不起这样的喝法。”
川上远叹了口气，直言不讳。
“总武高的工资不是很高么？”
“因为一些原因我的开销很大。”
怪不得川上远之前喝的都是那种品质的啤酒。
“不介意的话川上老师能讲一讲是什么原因吗？”
能够对着她这个并不熟悉的同事直接说出来，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不过毕竟和阳乃有关，平冢静还是问出了这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为了治病。”
他可没说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还是治病救人帮助其他人。
“啊……抱歉。”这种话一说出来就像是碰雷了，无论如何也没法继续问下去。平冢静有些尴尬，只得招呼了一声服务生给川上远倒酒。
“没关系，这个我看得很开，平冢老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然气氛还挺尴尬的。”川上远再次举起啤酒杯和平冢静碰杯：“我们还是来聊点其他的吧。”
两人本就都是性格直爽的人，觥筹交错之间气氛也逐渐变好。
“川上老师认识一个姓氏是雪之下的人么？”
平冢静隐晦地问道。
“你说国际教养班的雪之下雪乃么？开学第一天我恰好碰到了，中间还发生了一些波折。”川上远把那天早晨的事情简述了一下，不过没提治愈伤口的事情，只说自己想办法和雪之下夫人交涉解决了问题。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个挺好的孩子，有礼貌、没什么娇生惯养的感觉、也算热心肠……平冢老师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因为她的姐姐之前也是我的学生……”
平冢静装作无意地提起了雪之下阳乃，可是看川上远的表情好像真的不认识这个人。难道是阳乃一见钟情单相思？
心里偷偷八卦着，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雪之下雪乃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不过好像在人际关系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开学马上一个月了，她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这也的确是她很忧心的一件事。
“哦？那问题出在哪边呢？”
川上远有些好奇，没想到还真被他一语成谶。
“怎么说呢……一方面是她太完美了吧？容貌、成绩、家境，各方面的综合水平即使放在菁英云集的国际教养班也是能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的存在，有些过于高不可攀了；另一方面她的性格也有些桀骜不驯。”
平冢静托着腮，很是有些忧心忡忡。
“客观条件是一回事，自身的性格其实更重要吧，毕竟对那些非常优秀的人来说、长袖善舞交际广泛同样也是基本的能力之一，优秀又受欢迎的人比优秀但不受欢迎的人一定是更多的……不过说到底桀骜不驯又不是什么坏事，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是一种很正常的性格，雪之下同学也没做错任何事，强硬的要求她改变才是不正确的。”
“虽然很有道理，但现状应该怎么改变呢？”平冢静兴致缺缺，川上远的分析她非常认可，但眼下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平冢老师和她算是朋友吗？”
“……我也不确定算不算。”
“虽然从没明说过，不过比如学生会的城巡和藤堂莉莉西亚、这两人和我都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更何况你和她都是女性，做到这一点应该也更容易才对吧？”
而且还不用担心被人指指点点。
“话是这么说……这样有什么意义吗？我一个人做她的朋友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瀛洲省的文化很是注重长幼身份及前后辈的位置，“老师和学生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在当年的共和国大陆虽然也比较少见、但至少是很常见的论调，可放在瀛洲省的国中高中连这个说法都很少出现。
“这样优秀的孩子思想也会比同龄人相对的更成熟一些，平冢老师务必要以平常心和她相处。”这方面川上远很有发言权：“这样的好处是有些话碍于教师的身份不方便说、或者说了也只会从聊天建议变成最令年轻人反感的教育，但以朋友的身份就没关系了。”
“然后呢？”直到这里都是能想到的步骤。
“再然后就是向她提出一些必然能交到朋友的建议了，比如加入某个社团……”
“加入了也不一定吧，而且雪之下雪乃好像也没这个想法。”
“山不到我这儿来，我就到山那里去。不想加入那直接建立一个不就好了。这种事情对这么优秀的孩子来说应该不算难吧，而且越是优秀的人一般越是不服输、越是想证明自己。”
“唔……听起来好像是个还不错的想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平冢静若有所思。
“难得出来放松，就不要讨论这些烦心事了吧？”
川上远再次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