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还很充分，只要赶在十一点前离开就行了，礼堂里还在表演芭蕾舞，大家都看的很入迷，时间流逝会很快，但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博士整理着桌上的手术器具：“这倒是给我们争取了时间，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在不被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做完手术再去锅炉房点火了。”
“芭蕾舞？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舞蹈课程。”邦达列夫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意外。
“我们又不是集中营，不会去遏制孩子们的兴趣爱好，我们甚至还给他们开设了高中之前的学业教程，就算现在将他们放到外界去也是不可多得的优秀精英，只是相对于同年龄的孩子而言。”博士紧了紧手套拿起了一把颜色古怪的偏暗红晦暗的手术刀对着灯光的地方照了照。
“可他们没有机会再出去了不是吗。”邦达列夫将燃烧的酒精灯递到了博士的身边。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将霍尔金娜,也就是那个跳芭蕾舞的孩子送到瓦冈诺娃芭蕾学校去，大概几年后会再出一个活的纽瑞耶夫。”博士一边把手术刀放在酒精灯上炙烤一边说。
“可近几年传闻纽瑞耶夫得了艾滋病，命不久矣了。”邦达列夫整理着器具说。
“真是令人悲伤，但这个世界上不缺人才，就像我并不会把霍尔金娜带走一样。”博士淡淡的说：“我已经将优秀的胚胎准备好了，人工授精，都是实验中最具有价值的存在，带到苏联后再人工受孕就行了，希望你的家族能好好培养他们。”
“会的。”邦达列夫点头道：“不过比起胚胎，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我们面前的他。”
博士将手术刀从火焰上挪开，看向了身边手术台上用铁扣皮带捆住的男孩，赤身裸体皮肤白皙的就像羊脂让人觉得会有一股奶香味，但那具有完美线条以及比例的身体又不得不让人大为爱慕。
“少校，你知道吗？人的记忆是保存在大脑两侧的海马区的，海马体主要负责学习和记忆，日常生活中的短期记忆都储存在海马体中，如果一个记忆片段，比如经常在你耳边念叨一个女人的名字，话海马体就会将其转存入大脑皮层，成为永久记忆。”博士靠近了手术台拿着手术台抬眼看向另一边的邦达列夫说。
“人的记忆一直都是医学界的难关，博士你破译了他的谜题。”邦达列夫赞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成千上万次的解剖。”博士说，他退到了手术台的最前方，将烧红的暗红色手术刀对着头架固定着的男孩剃光头发脑袋上黑笔画出的切口线，数次比对后他下刀切开了头皮层，手术台上的男孩并没有闭眼，而是睁开着眼睛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死了一样。
“你给他打了麻药？”邦达列夫问道。
“我应该说过麻醉剂对他不起作用。”博士淡淡的说道：“只是用梆子声将他催眠了。”
“剧痛也不会让他清醒过来么。”邦达列夫看着被博士切开地方下满是褶皱的大脑问。
博士一边用头皮夹将切开的地方撑开固定一边说：“这是常有的误区，人的大脑其实是没有痛觉的，就算你伸手捏你的脑子你也不会感受到疼痛，最多会感染死亡。”
“可你说过在做手术时他会很痛苦。”
“少校，痛苦分很多种。”博士举着手术刀看向邦达列夫说：“肉体的痛苦，爱情的痛苦，分离的痛苦，失去的痛苦，我一直不曾说在手术时他会表露出痛苦情绪也是我尚未理解原因的一大谜题，可能他感受到的痛苦，是远在肉体痛苦之上的存在。”
“比如失去记忆。”
说着，博士下刀了，毫无顾忌的将那暗红的手术刀捅进了海马体内，烧的通红的手术刀立刻在里面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空气里散发出了难闻的味道。
“这把手术刀的原料取材于传说中的贤者之石，经过试验对于传说种具有特别强大的杀伤力，寻常的手术刀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创伤，甚至连头皮都切不开，但这把手术刀切开他就像切奶酪一样简单。”博士说道：“少校，麻烦将木梆子拿过来一下，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了。”
邦达列夫将早已准备好在手术台下的木梆子拿了出来看向博士，而博士搅动着手中的手术刀说：“麻烦以间隔三秒一次的频率敲响它。”
邦达列夫闻声后点头照做，而当他敲响的第一下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手术室里，手术台上的男孩猛然颤动了一下。
“每一次清零都是为了全新的自己，今天的我已经死去，而明天的我正在孕育。”博士在梆子声中轻轻的吟唱着诗句，就像在念诵古老的魔咒一般，而随着梆子声有节奏的敲响，手术台上的男孩醒了，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介乎于野兽和雷鸣，让人心生恐惧。
“他很痛苦。”邦达列夫看着男孩青筋暴露的模样，张开的嘴里苍白的牙齿逐渐尖锐了起来，每一次嘶吼让人觉得那漆黑的嗓子眼里住着一只要吞噬天地的怪物。
“他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了，现在在他的眼前应该就像又大量无序的碎片在闪过，就像拼图被顽皮的孩子给摔碎在了地上一样，每一块都五彩斑斓，但怎么样都无法重现还原在一起。”博士低着头工作着说：“他正在失去自我，记忆的丧失无异于是一次死亡，而没人能在死亡前毫不动容，他们都该恐惧，而宣泄恐惧的唯一方法是咆哮。”
“他失去过几次记忆？”邦达列夫问道。
“十二次，这是第十三次，但前十二次都只是点到为止，并未完全的去消除他的记忆，而这一次我会用贤者之石打磨的手术刀，将他的海马体完全的消融掉。”博士将手术刀抽出再用酒精灯炙烤，再插入其中，咆哮和痛苦的嘶吼声没有停息过的回荡着，整个手术台都在摇晃，但木梆子声让男孩失去了力量，孱弱的就像一个普通人，被皮带死死的栓在了手术台上就像一只待宰的烧鹅。
“失去了记忆后他会怎么样？”邦达列夫忽然问。
“就像初生的婴儿。”博士回答了邦达列夫的问题：“一切未知即是懵懂，每个婴儿都是懵懂的，不知天地为何物，而这时就需要他的父母来给他灌输一些知识了。”
“你是想要彻底的给他洗脑。”邦达列夫豁然意识到了博士的用意：“你想做他的父亲？”
“并不是”博士否认了这个观点：“我只会作为他的老师，去告诉他，他从何而来，又该去何处。”
说话时分，随着手术刀的炙烤，那海马体的地方已经被挖空了，博士抽出了手术刀在帕子上擦拭着血污，视线目不转睛的落在那血淋淋的大脑组织上：“注意看，要开始恢复了。”
邦达列夫屏住呼吸敲着木梆子看去，紧接着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在那两块空荡荡的地方，焦化的边缘开始涌出肉芽，而在不断的扭动中肉芽逐渐扩大，变多，再交接在了一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增生，将焦黑的杂质排除，逐渐形成了全新的海马体填充满了那个漏洞。
木梆子的声音在敲响，整个手术室里回荡着清脆而单调的响声，而此刻博士缓缓的俯首到了男孩的耳边轻轻的开始了叙说，邦达列夫呆呆的看着博士的一举一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了。
博士缓慢的叙说着一些话语，其中的内容让邦达列夫目瞪口呆，在海马体逐渐成形之时，博士说了很多，而男孩也是在痛苦之间缓缓的转为了平息。
博士说。
孩子，你是神的化身。
孩子，你是龙的结晶。
孩子，你的勇猛就如断臂的战神提尔一样让人敬畏。
孩子，你的智慧就像冰封中白色的王一样让人膜拜。
孩子，你是两者的结合，你是传奇的子嗣。
孩子，你生而为王。
“准备血液替换。”
当海马体彻底长成后，博士指挥着邦达列夫将沉重的仪器推到了手术台边，在仪器上挂着许多包暗红的血液，上面注明着许多编号。
博士面无表情的用仪器接上输液管将手术台上的男孩的血液完全放干掉了，那副皮包骨头的骷髅模样差些从束缚的皮带里滑落出去，而紧接着，一袋袋血液重新注入了男孩的身体，那干瘪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的有活力了起来。
“从冰层下龙类身上取得的最为纯粹的基因，配合上人类的基因，他将会4.1是一个进化树上三种不同物种的结合。”博士淡淡的说道：“他将是唯一的实验品，一旦实验成果，我们就能开始着手的在自己身上视线，到时候，在金字塔之上，我们将受到所有人朝着天空的顶礼膜拜，我们将是神或比神更伟大的存在。”
邦达列夫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的男孩，忽然间他惊觉这个男孩落泪了，那一道泪痕在灯光下如此清晰可见，但这并没有引起他的奇怪，因为在如此剧痛下大脑指挥分泌泪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手术室中，博士若无其事的开了一瓶红酒，在原本必须无菌的环境下，他竟然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了邦达列夫，而邦达列夫也是欣然的接过了，而在两人碰杯之际，却没有注意到手术台上本该是记忆全无，懵懂如婴儿的那个男孩嘴唇缓缓的动了。
他念了一个名字。
“霍尔金娜。”
就像黑暗中崩腾的河流，一片片光斑闪耀而过，那恍然掠过的碎片之上，是女孩的笑，女孩的美，以及一轮皓月，雪中，那天鹅一般的舞蹈。
随即一切陷入黑暗。
谁也没注意到，手术室原本紧闭的大门露出了一条缝隙，悄然间，缝隙合上了，没有发出一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