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原来是我本能地向后、向小京的方向转过了头啊……
诶,转不动了,脖子扭到极限了吗?这时候该……
哦,应该转身了,先扭腰、再把腿也顺着方向往那边偏移…
啊,果然是小京,可是,为什么那么严肃啊……
不是往常的无精打采,也不是一贯的浑不在意,而是…感觉像是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并且马上就要付诸于实践的那种严肃,锁着眉头…
不过…我居然还有空余想这些吗?咳咳咳咳……现在的我一定很丑陋吧?痛哭流涕的样子,在小京眼里,我又是一副怎样的面貌呢?
“…桐乃。”
从没有开灯的玄关走到明亮的客厅中的小京宛若剥离了一层阴影编织的外衣。他将目光从我身上滑了过去,中间只有微不可查的停顿,而后轻声呼唤着另一边的桐乃。不知是否是错觉,就像是我不知该怎样去面对他一般,他好像对我也抱有同样的瑟缩。
但我却感觉像是被放过了一般,有些僵硬地捧起了颤抖的手掌,将脸埋了进去,湿润的感觉在脸颊和掌心涌动。
……真懦弱啊,我。
只是这样被动地等待着审判…
我用手掌遮住了眼前的光,在幻化着如阳光下漂在水面上的汽油所映出的七彩斑晕的黑暗视野里,我屁股下的沙发明显的晃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卸去了一部分重担。
是桐乃站了起来。
我听到她“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印象中小京的位置那里猛地止住了。
隐约有两具胸膛合拢在一起的声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沙沙”的,不知是衣物与衣物还是掌心与头发的摩擦声。
是扑入了小京怀里吧……
……如果我也能这样,该多好。
秒针“滴答滴答”晃了两声。
没有话语声,静默。似乎有隐约的呼吸声,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压抑,让我能感受到心脏起搏的压抑,却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安宁,让我祈祷着能多停留一会儿。
“没事儿……桐乃,没事儿……”
很轻很轻的嗓音传了过来,大概是小京凑在桐乃的耳旁轻声念叨的吧。
半响,如什么结束了一般,客厅里回荡起了正常的话语声。
“桐乃,去厨房和你雪乃姐呆会儿吧,我有点事,要跟…她说。”
这个【她】,指的是我?
“…嗯。”
隔了短短的一小会儿,桐乃顺从的鼻音才响了起来。
我听到拖鞋“啪嗒啪嗒”磕打着地板的声音渐渐移动到了厨房那边,然后是部分重叠、但又略有错位的复数脚步声。
而除此之外,脚步声的质感似乎也有些变化,好像更加清脆了一点。大概是因为客厅中是木质地板而厨房里是瓷砖的缘故吧。
那声音渐行渐远,然后“嘟”的一响,紧随其后的是抽油烟机“呼呼”的轰鸣。
这有如巨兽吸气的轰鸣仿佛是用声音把桐乃与雪之下同学所在的厨房和这个客厅分割为了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那…我是不是该把头抬起来了?
犹豫了一瞬,我都能察觉到自己的颤抖,双手撤去、脖颈牵动着头颅抬起,睁开眼皮。
刺目的灯光晃得我又渗出了泪水。一小会儿,慢慢适应了。
眼前的小京站得笔直,完全不是印象中那副弯腰驼背的做派,似乎是他心中那严肃的事情构筑成骨架支撑着他,迫使他一丝一毫都无法放松。
我张了张嘴唇。
“……”
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嗓子已经这么哑了吗?还是说,我该说什么好呢?
幸好,我看到小京开口。
话语是:“说,你喜欢我。”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的大脑是否是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我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顺着小京就好了。
于是,我艰难地扯开感觉早已粘连到了一起的喉咙,嘶哑地开口:
“‘你喜欢我’……?”
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几乎是我话音还未落的时候,小京就瘪了下嘴,是我说错了吗?是我…理解错了吗?
他又解释了,语气出乎我预料的平心静气:“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嗯……”
他思考着措辞,看起来不像是在苦恼要如何让我明白他的意思,而是在构筑一个更加委婉的表达方式。
他最后干脆地仰起头的样子告诉我他失败了,他说:“我就直说了吧,请对我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诶?这不就是表白吗?
我麻木的大脑在脱口而出这句短短的话语后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但在我无意识地、复读般重复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道出了某种秘语,潜藏在我心里、我的骨髓里、我的每一个细胞里的情感被牵引着、喷涌而出,附着在了这短短的话语上。
沙哑,但这时,我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话语中那阳光炙烤着沙漠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