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涛冷冷地望着侯阳明,心里冷笑了起来:这是在威胁我吗?好啊,今天老子就让你一次威胁个够!
“制度是人制定的,制度执行也有需要灵活操作的一面。以阳明同志美国哈佛大学高材生的学识,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不要说在我国,就是在国外,也是如此。况且,我们这不是违规操作,而是灵活操作!是按照省委省政府的集体决策精神,而非肆意妄为!更谈不上什么滥用职权。”
“严格按照制度办事是好事,这是必须的。但是对于阳明同志来说,还是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再来义正词严吧……该怎么做,我会做,同志们也都会做,不需要你来提醒。你不要低估大家和省委领导的智商,不要以为你比别人高明多少!”
“这不是不负责任,而是勇于承担责任。如果东山理工大不能成功落户房山,人为把事情搞黄了,这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是我们这一届市委市政府班子对房山市四百万人民的不负责任!”
“要承担责任的话,自然是我这个市委书记和杨华同志这个市长站出来承担责任,与你阳明同志无关,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影响到你个人的前途。”
“至于市财政的财力问题,你最好还是先做一些调研,再出来大放厥词。你怎么知道市财政会因为垫付资金构成财政压力?你这话有什么根据?你知道房山市财政去年的收入多少?今年又要支出多少?免费医疗需要开支多少?……信口开河,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居心当诛!”
安在涛一连串追问的语速很快,侯阳明一时间答不上话来,脸色憋得通红。
“你当然可以保留你的意见,你还可以保留向上反映情况甚至是向上举报投诉我安在涛个人的权利,这是你的权利和自由,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和一个公民,你有这个权利。你随时可以——我拭目以待。”安在涛霍然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冷然道,“散会!”
安在涛扬长而去。
杨华等人也旋即阴沉着脸,起身各自离去。没有一个人再搭理侯阳明。侯阳明最后那一番话,不仅惹恼了安在涛,也让众人请了很不舒服。
只剩下侯阳明一个人慢吞吞地起身来,神色闪烁着离开了会议室。
……
安在涛刚进了办公室,杨华就跟了进来。对于安在涛和侯阳明的公开闹翻,除了马晓燕心里不怎么担心之外,就算是杨华和古云兰,都有些担心。倒也不是怕安在涛对付不了一个侯阳明,而是担心侯阳明背后的背景。
今天的这种情形,侯阳明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必须要跟安在涛“抗争”到底……而在他个人的能力力有未逮之时,显然会动用家里的背景。一旦上面的压力施加下来,安在涛能不能扛得住?毕竟,对于杨华这些人来说,来自于燕京的红色背景,那是一股子无可阻挡的庞大力量。
“安书记……”杨华笑笑,“你消消气,跟他一般见识不值得。”
安在涛淡淡一笑,“没有气,何必消?你放心吧,老杨,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破事乱了手脚。”
“安书记,不生气就好,这种人太没有分寸,算了,还是不说他了……”杨华也不知道话该如何说起,就随意闲扯了几句。
安在涛凝望着杨华,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说真的,老杨,你是不是在担心来自于燕京的力量,我会扛不住?”
杨华尴尬地一笑,妩媚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安书记,我……”
“你有这种顾虑很正常,不奇怪。”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老杨,我们并没有做错,一切有利于房山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事情,只要是正确的、符合全市人民利益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坚持做下去,不用担心什么。况且,这一次,还有省委省政府为我们托底,怕什么?”
“我希望有些人不要认不清形势。如果他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随他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无法阻挡。”安在涛淡淡一笑,“回去告诉筹建办的同志们,抓紧时间,努力工作,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了有地撑着,出了事,还有我安在涛这个市委书记在……出了问题,我来承担责任,你们安心工作就是!”
……
……
正如杨华担心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侯阳明已经没有了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侯阳明隐隐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似乎是有些过于激进了,过犹不及,引起了安在涛猛烈和强烈的反弹,取得了相反的效果。
他坐在那里沉吟良久,长叹了一声。他本来不想动用自己的家庭背景力量,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已经跟安在涛闹翻,他只有坚定不移地“斗”下去……否则的话,他在房山市的威信便会一落千丈,刚上任便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侯阳明狠狠地拍了拍桌案,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第700章 侯家的动静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侯阳明再无任何犹豫,抓起电话就给自己的母亲打了过去。他选择给母亲马云打电话,其实是颇为动了一番心思的。
如果他直接向爷爷侯老或者父亲侯中华求援,没准会挨老爷子一顿数落——虽然最终可能还是会多少帮他“疏通”一下,但力度未免就会打一些折扣。而给母亲马云诉诉苦就不一样了,马云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护短和溺爱子女的女人,有了她在家里从中“煽风点火”,父亲和爷爷想不出力都不成。
侯中华是一个惧内之人,对于老婆大人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而侯老爷子对于这个儿媳妇也颇给几分面子,如果有马云在老爷子面前撺掇撺掇、甚至是抹上两把眼泪,效果会很好。最起码,比侯阳明自己“解释”一切更有说服力。
果不其然,马云在听了侯阳明的话之后,就像是春节的爆仗一样一点就着,立即火冒三丈,在电话里把安在涛以及房山市委市政府的一些个干部统统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在马云这种贵妇人心里,自家就是开国元勋、有功之臣兼天潢贵胄,是没有贵族头衔的无冕贵族……侯家老爷子为共和国的建立出生入死浴血沙场,他的孙子在下面当个破官,竟然还有人不给面子,欺负到头上来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算什么?侯家往来交际的哪个不是中央高层的领导干部和开国元勋,可谓是“来去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凭你房山市的一个市委书记,就敢蔑视红色家族的无上荣耀和尊严?想找死不成!
这便是马云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态。一向高高在上、天性护短的她,下意识地回避掉了自己儿子在其中的“不妥”之处。这便又是马云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的狭隘所在,其实也在所难免。
而如果是侯家老爷子或者侯阳明的父亲侯中华听说了这事,便首先会意识到,此番侯阳明的做法非常欠妥,这才是真正的依仗背景过于嚣张。而安在涛这个市委书记的反应虽然过激了一些,但侯阳明也纯属于自作自受……固然侯老爷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向看重嫡系亲孙子受“政治上的打压”,但一顿狠狠的教训和数落,侯阳明注定是逃避不了的。
“阳明,你别管他,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算什么?咱们不要害怕他!他既然敢这么狂妄,就让他付出狂妄的代价!目中无人是不是……这回,咱们就给他长长记性!”
马云愤愤不平地大声嘟囔着,“阳明,要不你先回来休息两天?等处理完了事情,你再回去……我马上打电话把你爸爸给叫回来……”
“不,妈妈,我不能走。如果我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今后就无法再没有脸面回来工作了。我不能让人看出,我怕了他安在涛了……妈妈,其实我也不算是针对他个人,主要是这个人在市里一手遮天,专横跋扈滥用职权,这一次竟然公开要违规操作,将国家法律制度抛在脑后,这种人……当了市委书记,实在是下面老百姓的巨大悲哀啊……”
侯阳明说着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他知道,对于自己的这番话,马云在给爷爷和父亲转述的时候,肯定会夸大其词虚上不少,而这一定会引起颇有正义感、对共和国感情甚深的爷爷的巨大反感。
没有人比侯阳明更了解,侯老爷子这些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们对于今天的共和国繁荣稳定怀有何等珍视和自豪的心态,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稳定和繁荣,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国家能长治久安下去,也比任何人更希望党内更清正廉洁。如果听说下面有一个市委书记竟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肆意妄为,定然会诱发老爷子的真正怒火。
老爷子护短的那点私心会因此而放大,无限地放大。而这,正是侯阳明所希望看到的。
这就会给侯老爷子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他可以打着“清理败类”的旗号去公然动用自己的政治人脉背景……侯老爷子当年的很多战友和知己好友如今都位居高位或者刚从高位上退下来,他如果真的行动了起来……怕是真的够安在涛这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喝一壶的!
一念及此,侯阳明忍不住嘿嘿一笑,嘴角的玩味笑容立即异化成了得意嚣张的畅快大笑。
……
下午3点,安在涛突然带着马明基等大学方面的工作人员以及市委办和房山市建委的一些干部,匆匆赶到了东山理工大的工程现场所在地。
这近3000亩的土地目前有一大半是市政府所有,原先划给部队的靶场用地,后来这个部队换防离开了房山,一些营房和这个靶场也就随之废弃了,土地市里自然就收了回去。只是从靶场往南的300多亩农田,还有往北有一个小村庄需要搬迁,进行土地置换。而当前,东山理工大学开工建设的最大难点就出现在这里。
一个是土地手续的办理,因为涉及农业用地,虽然数目不多,但还是必须要到燕京的国土资源部报批,而且,这么大的一个教育工程项目,很多评估手续、很多行政手续也都需要到燕京的国务院相关部门去报批。尽管省里已经做好了工作,但手续审批下来毕竟一来一去需要充分的时间。
另一个是800多名农民的搬迁问题,这其实说白了就是涉及到一个补偿款的问题。一方面是土地的补偿,另一方面是居住环境和生活的补偿(既农户房屋和相关财产的补偿),还有就是就业安置。农民失去了土地,你得给他找一条生路,要不然他以何为生呢?
在此方面,安在涛自问还是考虑得非常周到的,也充分考虑了当地老百姓的利益。
按照他的安排,由房山新区负责这两个村子的农户搬迁。市里为此专门出台了补偿和搬迁方案:土地按照国家标准进行资金补偿;而搬迁农户可以选择资金买断,然后自行购置商品房或者投亲靠友,也可以选择接受政府的安置,入住政府提供的保障房。同时,通过在周边企业提供就业岗位、分流到其他乡镇等多种安置渠道,解决这些农民日后的生计问题。而且,方案还明确规定,东山理工大学建成之后,相关附属设施和市场所提供出来的就业岗位,优先接纳这些村民。
实事求是地讲,农民对市里的方案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这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以做小买卖为生,专职种地的人已经没有了几个,而青年人又多在外地打工。这一次拆迁之后,他们不仅能脱离农村户籍被政府安置进城区生活住上楼房,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日后的生计出路也有了保障。因此,农民是希望尽快搬迁改造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最近有小道消息说,安置和搬迁的费用不是市里出,而是省里出,而省里的资金迟迟不能到位……在这种情况下,市里又摆出了一副要提前进行拆迁投入施工的架势,自然就引起了一些农民的敏感和阻拦。
要是房子拆了,土地征收了上去,但补偿款发不下来,哭都没有人理。无数的先例摆在面前,由不得这些农民不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