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涛停下车,停到了路边。见安在涛停车,刘彦只得也停下车跟了过来。她匆匆走过来,“你好端端地停车干什么?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安在涛笑了笑,“没有,我是下来透透气。刘彦,你接到县委办电话没有?明天张鹏远要去归宁考察,呵呵,新任市委书记第一站就选择归宁,大概与我们镇上的选举有关系吧。”
“我说,你肚子里哪来的这些弯弯绕绕?你怎么就能肯定,新来的张书记肯定会支持你……”刘彦瞥了他一眼,见他又点烟不由嗔道,“你最近抽烟太凶了,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安在涛嘿嘿一笑,“李云秋临走突击提拔干部,新来的书记大人会高兴?他要是心里没有一点想法就奇怪了……他能将考察调研的第一站放在归宁,这已经说明我的判断是非常正确的!如果不出我的意料之外,在新书记大人的提点下,改选大概还是要改选的,但改选又能如何?该当选的还是当选,该落选的还是落选!”
“刘彦,要知道,李云秋在房山经营得铁板一块,张鹏远要想打开局面,这位马明亮同志可就是一个缺口哟。”
第199章 新市委书记来
回到县里的家中,竹子已经放学。刘彦打开门,突然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饭菜清香,侧首嘻嘻笑道,“安在涛,竹子似乎是在给我们做晚饭呢。”
竹子从小生活贫寒,父母都在外打工,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自理能力很强。安在涛基本上不在县上住,她平日都是跟刘彦一起生活。只要是作业不多的时候,她就会下到厨房里帮刘彦做饭,这一段时间厨艺更是大涨。
两人走了进去,见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两个菜,三碗米饭,一个烧茄子,一个黄瓜炒肉丝,虽然都是很平常的菜,但看上去却像模像样的。安在涛走到厨房门口,见里面抽油烟机轰轰响着,竹子扎着刘彦的围裙,显然有些肥大,随意在背后挽了个结。瘦弱的身躯翘着脚站在灶台前,犹自在翻炒着什么,安在涛微微笑了笑,走进去,“竹子,让我来吧。”
竹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炒菜,突然听到安在涛轻柔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安在涛,这才抚着小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哥,你吓我一跳。你和刘彦姐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今天肯定会回来,所以,我就提前做饭了……嘻嘻!”
“哥,你出去洗手准备吃饭,马上就好了。快去呀,妈妈说了,男人要少进厨房,否则就没出息!”竹子往外推了安在涛一把。
安在涛讶然苦笑,“竹子,妈妈真的这么说过?不会吧?”
刘彦笑着走了过来,“竹子年龄不大,倒是还挺传统的,呵呵,行了,安在涛,你就别捣乱了,我去帮竹子,你出来。”
竹子一会地功夫,又端着一个木耳炒鸡蛋走出厨房,嘻嘻笑着,“哥,你尝尝我的手艺,比刘彦姐也不差哩。嗯,昨晚我跟妈妈通电话了,我跟妈妈说,让她放心,我会照顾你的!还有,妈妈说了,让我管着你……”
望着竹子一本正经微微有些红晕的秀气的小脸,安在涛与刘彦相视苦笑,“竹子,你管着我?……”
……
……
第二天上午9点多。新任市委书记张鹏远带着市委组织部部长单新民,以及市委机关的一些属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归宁县。张鹏远初来乍到,孙谷摸不透他的性情,也没敢太张扬,只是带着县委县政府的一干人等,迎候在了县委门口。
温和,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这是张鹏远带给归宁县领导们的第一印象。与高高在上的李云秋相比,眼前这个笑吟吟的新任市委书记,似乎又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坐在会议室里,当县长夏庚给他递烟的时候,张鹏远竟然微微欠了欠身,以示礼貌,让夏庚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县委县政府的所有领导,包括人大政协的领导以及县各部门负责人、驻归宁县大企业的领导,都聚集在了县委的中型会议室里。坐在主席台上的是市委书记张鹏远、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单新民等市领导以及孙谷和夏庚。
其他的县领导,坐在了下面。第一排是县委常委,第二排是非常委的县领导和人大政协的领导,第三排是各单位的一把手以及大企业的主要领导。
这就等同于是一个大范围的见面会了。按照惯例,应当是先由县委书记孙谷做工作汇报,然后由张书记讲话。
尽管孙谷对安在涛心生强烈的不满,但在他的工作汇报中,还是将安在涛领导的资河镇最近的一系列“大动作”给美化了很多,作为县委县政府1999年度比较重要的政绩工作之一。要知道,无论是修路也好,还是招商引资建设生态农业特色乡镇的规划和实质性进展,放在整个归宁县里,也是大手笔。
张鹏远一直保持着微笑,边听边记,只是在孙谷说到资河镇要打造生态观光农业产业链的部分时,才笑着插了一句,“嗯,孙书记,你们这个想法很好,很有特色,切合实际!我去年去南方考察,对这个生态观光农业也有一定的了解,很不错……将来你们搞好了,市里也可以发动其他县区向你们学习!”
孙谷勉强笑了笑,继续念他的工作汇报材料。孙谷的材料念了40分钟,等他念完,大伙都在等待新任市委书记的“训话”时,却听张鹏远呵呵一笑,“同志们,对于房山来说,我是新人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两眼一抹黑,今天就不讲什么了,我这次来呢,主要是以听、看、学为主。好了,大家工作都很忙,就散会吧。”
众人有些失望,都慢腾腾地走出了会议室。张鹏远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向单新民投过淡淡的一瞥。单新民赶紧点了点头,抓过话筒朗声道,“其他同志散了吧,县委常委留下开个小会,听张书记传达省领导的最新指示!”
其实,几个县委常委们都没有离开,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他们都是老油条了,新任市委书记来调研,这说是来调研,其实说白了就是来“示威”一下,表明目前的房山已经“改朝换代”了!虽然这新书记看起来行事很低调很温和,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岂能又不说点什么。
这么大的范围可能他不会讲,但小范围内,还是会说两句的。所以,几个县委常委都没有离席。
等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之后,孙谷开始给张鹏远逐一介绍几个常委。念到谁的名字,谁就站起来,走过去跟张鹏远握手。当孙谷介绍到安在涛的时候,张鹏远呵呵一笑,“小安同志,我可是久仰大名了。你这个年轻的后备干部,可是省委组织部里的名人,当初你们这一批后备干部的集中轮训,还是由我来跟中组部方面接洽的。”
安在涛微微一笑,跟张鹏远紧紧一握手,“多谢张书记关心,谢谢领导!”
……
……
跟几个常委随意座谈了一会,张鹏远传达了一下省委最近的一个文件精神,然后就把话筒递给了单新民。见单新民的脸色有些凝重和复杂,孙谷心里一跳,知道最终还是要回到正题上来了——看来,对于资河镇马明亮落选的事情,这位新书记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单新民沉声道:“好了,同志们,张书记今天和我来呢,一来是学习调研,二来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关于资河镇镇长组织提名落选——这事情虽然发生在基层,但影响却极大,张书记对此非常关注。老孙,你来谈一谈,对于这件事,你们县里准备怎么处理?”
“张书记,单部长,几位领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归宁县委书记,我也有责任。我已经专门写了报告,准备上报市委,向市委作深刻检讨。同时,县委也要求资河镇党委班子下一步就此向县委做深刻的检查……在这里,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张书记和市委市政府表态,我们一定尽快组织完成改选,维护组织威信,将这起时间引发的负面影响消除到最小程度。”
孙谷说完,站起身来向张鹏远和单新民鞠了一躬。
单新民眼角的余光瞥了张鹏远一眼,见他犹自在微笑着,不由就定了定神。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向张鹏远请示过了,张鹏远同意组织改选,这让单新民松了一口气。
市委组织部的提名人落选,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但对于市委组织部的权威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如果不组织改选,他这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面子、乃至整个市委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单新民点了点头,沉声道,“事情虽小,但反映出来的问题很大。孙书记说得很好,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首先要反思我们自身的工作上有没有漏洞……好吧,下面县里也好,镇上也好,都要集中精力组织好改选工作,一定要……”
单新民虽然没有点名批评安在涛,但在他的话里话外,其实都流露出某种不满的意思。几个常委玩味地看了看安在涛,却见他神色从容淡定,也就都撇过了眼神去。
“下面,欢迎张书记给我们作指示。”单新民知道自己不能啰嗦得太多,赶紧匆匆结束了讲话,在热烈的掌声里将话筒挪到了张鹏远的跟前。
张鹏远笑了笑,“同志们,指示谈不上,我就谈一谈个人看法。嗯,我对房山情况不了解,我只是说说个人的观点,不代表市委,只代表我本人,有不当之处,还请同志们指证……说到这个组织提名的候选人落选,前两年在其他地市也曾经出现过,我当时受部里委托,去那个地方做了调研,情况跟资河镇的有些类似……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做‘差额’的基层干部在群众中威信太高……同志们,基层乡镇干部,与老百姓打交道最多,群众自然是希望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干部当选,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同意改选,但组织改选,一来县里行政权力不能过多干预,二来要完善组织程序……要尊重合法的选举结果!”
张鹏远的话一出口,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单新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张书记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尽管张鹏远口口声声地表示这只是“个人看法”,不代表市委,但开玩笑,堂堂的市委书记岂能是随意表态的?他在这个会议室里说的这番话,基本上就给资河镇这一次的选举事件“定性”了——如果按照这种“指示”进行改选,结果不会有任何的变化,马明亮还是会最终落选,这一点,毫无疑问。
安在涛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他与侧首看过来的刘彦相视一笑,旋即又撇过头去。
孙谷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忍不住用狐疑的眼光扫了安在涛一眼,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就在这时,张鹏远伸出胳膊看了看表,笑了笑,“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小安同志,听说你们资河镇那位意外当选的女副镇长正在住院,既然我来了,那就去医院看看这位女同志——这样扎根基层踏实工作,勤勤恳恳大公无私的女干部,很不容易,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
……
这些日子,孙晓玲在医院里也并不好过。县委组织部和县人大的调查组已经找过她谈了两次话,知道自己当选的事儿,孙晓玲即震惊又不安。她没有想到,自己人躺在医院里,竟然会作为差额候选人当选……而这样一来,无疑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如果上面认为是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岂不是要冤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猜到,安在涛为什么要安排她继续住院疗养——难道,难道,是安书记……孙晓玲心里这样一想,陡然一震,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丈夫,脸色有些苍白,“老宁,你说这是不是安书记……”
“嘘!”宁立刚顿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别瞎说,怎么可能!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躺在医院里继续养病,至于将来怎么办,领导自有主张,组织上自有安排,你别胡思乱想!”
孙晓玲叹了口气,黯然垂下头去,“我该不会成为一个牺牲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