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涛被陈锐“挑逗”起来却使劲压制下去的火气顿时腾地一下涌动起来,他的脸色旋即因为羞愤而变得涨红,手心一颤,慢慢俯身捡起礼品袋,然后抬头望着盛气凌人的欧阳丹母子。
欧阳丹紧紧地拉着陈锐的手,而陈锐则恶狠狠地盯着安在涛,见他们母子这般,听见陈家客厅里传来的电视新闻播报声,又闻到从陈家厨房里飘来的饭菜的清香,一时间,安在涛前世今生隐藏了数十年的怨愤瞬间冲上脑际。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在他面前浮现起了自己母亲那张两鬓微显斑白的清秀姿容。
那双凄苦的充满了血丝的双眼啊,那双为这个男人哭过无数次的双眼!
人家一家人真是幸福和美呀!想起从小到大自己受尽歧视和嘲讽的眼光,想起母亲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的点点滴滴,安在涛英俊的面孔抽搐了一下,双眸涨得通红,眼神中弥漫着充满了各种负面情绪的色彩,他紧咬牙关微微上前了一步。
欧阳丹瞪了安在涛一眼,“你要干嘛,赶紧走!”
说完,欧阳丹就要关门。
安在涛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失态,也犯不上失态,他蓦然站在那里大喊了一声,“陈部长!”
这回时间长了,陈近南隐隐也听见了一些动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裹着浴巾就冲了出来,见门口聚集着自己的老婆儿子还有刘彦,而安在涛提着几袋东西站在门口,心里马上就咯噔一下,明白了过来。
他裸露的上半身水珠子还在滚动,他远远地站在那里,勉强笑了笑,“小安秘书吧?你看看,不巧,我正在洗澡,这样吧,你进来坐一坐,等我一会。”
安在涛咬了咬牙,摇了摇头,立即将手里的礼品袋放在陈家门口,“不必了,陈部长,东西我放门口,杜书记让我替他向你问好。”
说完,安在涛再次用冰冷的眼神扫了欧阳丹母子一眼,扭头转身匆匆下楼而去。
“安在涛!你等等。”刘彦皱了皱眉,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来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见安在涛扭头离去,她也匆匆地换上鞋子,披上自己的大衣就追了出来。
安在涛的步速很快,刘彦一直追到拐过楼的小径上,才追上了他。他慢慢回头来望着刘彦,神色甚是冷漠,“刘记者,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刘彦柳眉一挑。她并不知道安在涛跟陈近南一家人的关系,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陈锐才一直看不惯安在涛,这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幕。她快步上前,低低道,“安在涛,你犯不上这样的,你如今人在官场,要学会忍耐……陈锐虽然嚣张了一些,但陈叔叔是组织部的领导,你将来……”
安在涛长出了口气,他知道刘彦也是好意,神色本来缓和了一些,但他一听她提起陈近南和陈锐这两个名字,心头的无名火就腾腾暴涨,他冷笑一声,回头望着陈家所住的米黄色小楼,暗自咬了咬牙。
……
……
陈锐见刘彦出来追安在涛,自然是有些醋意,也就追了出来。他站在楼洞门口,见刘彦跟安在涛站在一起似是在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醋火就更盛。他怒冲冲恶狠狠地盯着安在涛,犹如一只要护犊子的母狼。
安在涛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因为妒火燃烧而面目扭曲的陈锐,突然心头浮起一抹无法遏制的报复性的快感。他望着身前触手可及的刘彦的那张嘴角微微上翘的俏脸,突然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她滑腻如若无骨的柔夷,微微靠近了一点。
刘彦心里一颤,面色顿时涨红了起来,她轻轻地挣脱了一下,却被安在涛握得更紧。猛然瞥见安在涛脸上那近乎恶魔一般的诡异微笑,想要发火但心头却又没来由地噗通跳了一下,她低低嗔道,“你弄疼我了!”
“陪我走走!”安在涛霸道地不由分说就拉起刘彦的手,向前面走去。
……
……
刘彦与安在涛并肩走在省委机关小家属院铺满鹅卵石的楼间小径上,一起慢慢向大门口走去,见安在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刘彦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留恋和怅然。
就在刚才的片刻间,安在涛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那种古怪的霸道气息和男人的强悍气息,几乎是悄然冲破了刘彦的心房,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的心门似乎在慢慢地打开着,打开着……那种几近要晕厥过去的窒息感、无力感、茫然感,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热流,在她的全身上下激荡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息。
他为什么敢对自己这样?刘彦扭头扫了安在涛一眼,心头突突地跳动起来:难道他真的对自己……?
“刘彦,你怎么突然来了天南呢?”安在涛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他微微笑了笑,“有空去滨海转一转,我请你吃饭,上回你走得急,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刘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响才淡然道,“我被我们家老头子发配到东山省委来了,现在借调在省委宣传部理论处……安在涛,过了年,中组部可能就要对我们这批青干班学员进行统一再分配了……”
刘彦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安在涛也明白,刘家老爷子是为了让刘彦跟陈锐走得更近一些,才把刘彦弄到了东山省委宣传部来。
安在涛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哦,对了,你们不是要订婚的吗?”
听安在涛突然提起这个,刘彦心里一阵心烦意乱,又突然想起刚才他抓住自己的手,而自己又鬼使神差一般跟他像情侣一样走了一段路,就不免有些羞愤,她瞪了安在涛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在涛的嘴角又是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扭头望向了院门外,老赵已经将缓缓开了过来。
“因为我坚决反对,老爷子答应在陈锐毕业之前,暂时不提订婚的事了。”不知为何,刘彦又仰起脸下意识地小声补上了这么一句,但话刚一说出口去,她就面色涨得通红,垂下头去。
……
刘彦慢腾腾地回到了陈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出了坚决的去意。在欧阳丹的再三挽留下,她本来是想在陈家住上两天虚应一下的。
见刘彦进门,陈锐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也没理她,刘彦心里本来就当他是小屁孩儿,自然也不计较。她径自去了陈家的客房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欧阳丹追了进来,讶然道,“小彦,你这是要干嘛?”
刘彦笑了笑,“欧阳阿姨,我想了一下,我还是暂时住宾馆吧,反正我过两天就要回京过春节……嗯,回来之后,我会租一套房子,老是打扰陈叔叔和欧阳阿姨也不是长久之计。”
欧阳丹的脸色变了一变,但她也没有勉强刘彦,因为她知道刘彦的性子,即骄傲又倔强,她决定了的事情,纵然是她的父母也难以拗过她。好在刘家还有一个老爷子还能镇住她,否则,她怕是——
见刘彦要走,陈近南皱了皱眉,“小彦,怎么好端端地要走呢?”
刘彦将对欧阳丹说的话又再次草草复述了一边,陈锐站在一旁恼羞成怒道,“走吧,走吧,再也别来了——哼,我就知道,你看上那个小子了!看看刚才你们难舍难分的那样儿。哼,刘彦,我可告诉你,他可是有——”
陈锐的话还没说完,刘彦早已气得面红耳赤手指着他斥道,“你瞎说什么?别说我跟安在涛只是普通朋友,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刘彦是何等骄傲之人,陈锐这番话立即让她发作起来。她冷冷地扫了陈锐一眼,回头向陈近南和欧阳丹勉强笑了笑,“对不起,陈叔叔,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您。”
刘彦扬长而去。当防盗门哐当一声关紧的时候,陈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欧阳丹羞愤地推了陈近南一把,大喊道,“看看,都是你惹的祸,看看吧,我们家迟早让你搅得不得安宁!”
……
……
陈近南这才明白,原来欧阳丹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情。但这样一来,事已至此,他倒是心头一松,心头埋藏了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索性就彻底在房里跟欧阳丹摊了牌。
欧阳丹哭哭咧咧地抱着被子靠在床上,哭一会骂一会,闹腾了好半天。见陈近南面色铁青站在自己的床前,她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欧阳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跟他吵闹,更不能将这事儿给捅了出去,否则,自己这个苦心经营20多年的家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她的颜面,她的老公,她的家庭,都要一起化为乌有。
她强忍着自己内心巨大的波澜,咬紧牙关低低道,“老陈,你我也是20多年的夫妻了,我对你怎么样,我们欧阳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们这个家不容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你必须要跟那个小子划清界限!”
陈近南默然无语。
“你看看,他都找上门来挑衅来了——而竟然,竟然还要跟小锐抢女朋友,刘彦为什么突然要走,还不是他使得坏?”
陈近南皱了皱眉,“不可能的,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怎么可能还去招惹刘彦。”
“不可能?你看他一直跟刘彦勾勾搭搭……前两天,他一个电话就把刘彦给勾了过来……”欧阳丹愤愤地一脚蹬飞了被子,“你竟然还替他说话!小锐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陈近南阴沉的脸色抽搐了一下,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他也不是傻子,他也能看得出刘彦对安在涛似乎有着一种不一样的情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同寻常。
想到这里,他心里烦恼地搅动起来,他摆了摆手,“你不用管了,我会找他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