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情路 第272节

对桂莲这个女人,夏文博也只是大概的了解一点,就知道这女人泼辣,有股子冲劲,敢说话,在五组的村民中还是很有威望的,至于其他的,夏文博就一概不知道了。

但五组有一个人对桂莲很关注,也很熟悉,这个人在五组看起来很不起眼,他叫狗剩,大名从来也没人知道,大家也从来都没太注意他,似乎在这个村里,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今天狗剩一早躺在自己家里的竹席子床上,竟然一点都不怕冷,细小的竹芒刺穿他薄薄的被单,扎挠着他的皮肤。耳朵边有一支秋后的蚊子,在嗡嗡的响着,狗剩不愿意起床,他用手打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今天是咋的那,浑身燥热。

他再也没有了睡意,准备去放羊了,要说起来啊,狗剩的母亲是位苦命人,就在狗剩一岁那年,狗剩的父亲在煤窑里遇到塌方被埋在下面没出来,狗剩的母亲当时急疯了,丈夫撒手归西,撇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撑起这个家啊?

狗剩的娘大哭三天三夜后竟然把双眼哭瞎了。

狗剩在记忆里不知道父亲长啥模样,家里连父亲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父亲也许是一位长相彪悍的粗野男子,也许是一位细腻亲切的温柔男人,但这些对狗剩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想,管他娘的什麽样,都早早死掉了,与我何干呢?

狗剩在心里与父亲一点感情也没有,也许是父亲过早离开了他,让狗剩从小就感到命运的不公平,就像对自己的哥哥一样,被母亲送给了一位走街串巷的流浪艺人,从此之后,音讯全无。

狗剩总埋怨母亲把哥哥送人,母亲却辩解说,要不是送掉你哥,恐怕全家都要饿死,卖艺的还给了咱两口袋粮食呢!

想起命运强加给他的种种不公平,狗剩心里就十分郁闷,为啥生活对自己这么残酷无情,没有些许温暖,母亲瞎眼之后很快就没有了奶水,狗剩从两岁开始就几乎全靠喝玉米糊糊长大的,这给他留下了后遗症,即使现在他已经长到18岁,每当他在田野间看到喂养孩子的女人,他心里依旧有一种冲动。

他也不午睡了,起来对娘说:“娘,我放羊去了!”

狗剩打开羊棚的门锁,解开了山羊的绳索,十几只大大小小的山羊欢呼跳跃着朝大门口奔去,几乎把狗剩带个趔趄,放羊的地点是村北的柳树塘子,原来那里是一片乱坟场,夭折的婴儿、老死的流浪汉,死掉后都在那里草草掩埋,时间一长,就被野狗扒出来吃掉,只剩下森森的骨骸。

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暗恋

这一片的坟场上后来种了许多柳树,也奇怪,树在这里长得出奇地茂盛,每到夏天,上面落满了知了,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唱歌。

由于大家对这一片坟场都敬而远之,都绕道走,平时那里人很少,所以花草长得特别茂盛,是放羊的好地方,狗剩的胆量不小,他就爱在这合理放羊,在这里,狗剩把羊群散放在附近就不用管了,自个儿还可以躺在树荫底下美美地睡一觉,或者看本闲书,也是很惬意的事情。

今天狗剩和往常一样,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正眯着眼休息,一阵吆喝声打断了他的睡眠,狗剩起身远远看见朱三爷赶着羊群朝水塘边过来。

这朱三爷打,也是村里的一个单身汉,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家穷找不到媳妇,六十岁还是光棍一个。

朱三爷笑嘻嘻地走过来说:“狗剩,来了?”

狗剩随口应了声,他不愿意同朱三爷多说话,这老头埋汰的很,身上皮肤黢黑,衣裤长年不洗,弥漫着尿骚味,而且名声也不好,朱三爷不仅懒惰而且放荡,他的事在五组流传甚广。

朱三爷却并不以为耻,逢人奚落他想女人时,他总是笑嘻嘻地反驳:“你老婆借给我两天呗!”

说完这话后,肯定被人追打,朱三爷跑的比兔子还快,天生练就了一双快腿脚。

朱三爷靠着狗剩在树荫下坐了下来。卷上一根纸烟,抽了起来。朱三爷的羊群见到狗剩的羊群特别亲切,互相碰嘴闻腚,好像亲人重逢一样,又是顶角,闹得羊群一阵骚动。

朱三爷站起来甩了几下响鞭之后,羊群才渐渐平静下来,各自有韵律地吃草。

朱三爷说:“这羊啊,和人一样。长大了就想找个老婆,然后才老实了。”

狗剩却不认同,说:“羊和人能一样吗?也没有个固定的家庭。”

朱三爷说:“畜牲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要不您给他们上上课,给他们讲讲人类社会的规矩!”

狗剩戳了朱三爷一下:“净胡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朱三爷‘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却见有两支公羊打了起来,打的那叫一个凶啊,朱三爷和狗剩赶忙跑过去,一人一支,用力的分开,正要牵着羊走,却见一旁的水塘边,桂莲正在往喷洒农药的机子里面灌水。

桂莲穿的还是上午夏文博见到的那一身衣服,鹅黄碎花的长袖,下身是淡绿色的七分裤。

朱三爷远远看见桂莲的身影,就故意喊道:“媳妇,媳妇,我正到处找你回家呢,你咋在这里等俺呢?”

那桂莲抬头朝树荫下望了望,见是朱三爷,恨恨的说:“老头子,滚蛋吧,这个缺家教的家伙!”

朱三爷一听桂莲搭话,不仅不生气,反而来了兴致,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桂莲,打药呢,我来帮你吧。”

桂莲说:“才不要你帮,没见你做个正事,净帮倒忙。”

狗剩听到朱三爷和桂莲的对话,反而有点脸红。

桂莲说:“吆,大学生也放羊啊?”

在村里,上了高中就是很高的文化水平,所以村里人总是叫狗剩大学生,狗剩很不习惯这样的称呼,自己又不是真的大学生。

论辈分,狗剩应该叫桂莲为大奶奶,远房的大爷爷得了绝症,两年前死掉了,撇下桂莲和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叫小树。桂莲本想带着儿子改嫁,但是公公婆婆不愿意,小树是他们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苗,无论如何不让小树离开他们,桂莲又不舍得孩子,于是就不情愿地留了下来,但和公公婆婆的关系很不好,吃住也不在一起,各过各的日子。

小树呢,就轮换着住,爷爷奶奶家住一周,然后回家再住一周。桂莲一人种着三口人的地,也够她忙活的,但生活的艰辛似乎并没有改变她多少,两年多来,她年轻而健康的身体充满活力,俊俏的脸蛋上有些许雀斑,但依然白嫩光洁。

狗剩透过桂莲的脖颈向下看到里面,白白的,不由得生出非分之想。

对桂莲这女人,狗剩注意了好几年了,全村里,他最关心的就是桂莲,每当组里开会的时候,狗剩也都会早早的赶到会场,坐在前排,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看到桂莲。

每次桂莲讲话,狗剩也都会玩命的鼓掌。

夜里,狗剩还经常徘徊在桂莲家附近,就想看看那屋子里的灯火,看到那灯火,狗剩心里都是暖暖的。

对这种暗恋,狗剩自己都不懂,反正他就是关注着桂莲的一切。

这会狗剩见桂莲问话,连忙红着脸说:“大奶奶忙哩,我放羊哩。”

桂莲说:“还是当大学生好,不用受这苦。我以后也让我们家小树好好上学,考大学。现在他一年级学得稀里糊涂,到时候还要请你当老师辅导辅导他呢!”

狗剩说:“行,行,只是我水平也一般。”

桂莲说:“你就别谦虚啦,到时候叫你一定到我家里来啊,我给你做好吃的。”

说到这里,狗剩脑海里仿佛出现一幅画面,他在给小树辅导功课,桂莲给他做饭,好像是美满幸福的一家人啊。

桂莲给药机子灌满水后,扭着屁股一翘一翘地走远了。

狗剩回到树荫下,朱三爷说:“可惜了!”

狗剩说:“什么可惜了?”

朱三爷说:“留着白花花的身子,干嘛不找个人嫁了呢?俩人过多好,真没人找,可以找我啊。”

狗剩说:“你净想好事,人家才多大,你也不怕折寿。”

朱三爷说:“为她死了,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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