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转头看向另一侧，“安妮，安妮，快，轮到你致辞了，告诉我，你准备了一篇完整的悼词，因为我看旁边这三位超级英雄可能指望不上了，你就是我的唯一希望。”
安妮抗议，“嘿，这不公平。我还希望你在我的葬礼上致辞呢。”
凯尔西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安妮……”
安妮笑容满面地摆摆手，“我知道我还是一个孩子，但显然，我可能没有时间慢慢长大了，我需要快一点，否则就连喜欢别人的资格都没有。你们这几位，不要看着我，否则你们可能就要触犯联邦法律了。”
古灵精怪，聪明伶俐，看着这样的安妮，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尽管满嘴苦涩，但李维还是率先为安妮鼓掌起来，马霍姆斯和凯尔西也深呼吸一口气，跟着起哄。
“吼吼吼，安妮！安妮！安妮！”
安妮重新回到讲台上，那矮小的身形被完全挡住，只露出肩膀和脑袋，略显滑稽。
小妮子轻轻耸肩，“我应该写信给教堂申诉一下，这对十四岁以下孩童太不友好了。”
哈哈哈。
小妮子看着大家的笑容，心满意足地轻轻点头，“准备好了吗？请欣赏我菲兹杰拉德附体的这篇杰作。”
“菲利克斯-格雷是一个自恋自大又疯狂的神经病，但我们选择了原谅他。没有办法，在这个颜值拯救世界的时代里，面对一位帅哥，我们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
哈，哈哈。
菲利克斯甚至吹起了口哨，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派对，气氛热闹得不行。
越热闹越苦涩，越欢快越悲伤。
但李维他们三个还是整理情绪，如果这就是菲利克斯希望的，这至少是他们能做的。
第745章 直面死神
吼，吼吼吼。
菲利克斯第一个带头起哄，空荡荡的教堂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安妮的笑容也完全绽放。
“但是，原因不止如此。”
“不止因为他帅气得堪比‘十七岁’杂志模特……”
爆笑之中，菲利克斯表示抗议：“GQ”！“GQ”！
“也不止因为他应该活得更久却只活了十九岁……”
菲利克斯连连摇头，“安妮，你太令人失望了，十七岁，我是十七岁。”
安妮肩膀耷拉下来，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菲利克斯，“拜托，这你都听不出来？我想让你活得久一些，爱插嘴的混蛋，打断我的悼词，现在应该是死亡状态。”
菲利克斯爆笑出声。
安妮继续。
“但是，未来，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李维前来我家，邀请我前往参加毕业舞会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朝着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会告诉李维，非常遗憾，我不能和你一起前往毕业舞会，因为……”
深呼吸一口气。
“因为一个混蛋答应了带我前往毕业舞会，却在他十九岁那年违背了诺言，上帝，我最讨厌不遵守诺言的男人了。如果不是他，我的毕业舞会就不一样了。”
安妮的十八岁，菲利克斯的十九岁，那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们永远不知道那一天是否能够到来。
安妮有些狼狈，手忙脚乱地揉揉眼睛，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展露笑容。
“不过，表达了我的立场过后，我还是会握住李维的右手，拜托，那可是李维，谁不想和李维一起出席毕业舞会呢？我会成为整个学校最闪亮的女孩。”
笑着笑着，眼泪还是滑落下来，安妮侧过身，连忙用双手擦拭脸庞。
“抱歉，我，不知道，这太困难了，我……我希望菲利克斯那个混蛋能够在天堂笑出来。”
匆匆忙忙地，安妮就转身离开了讲台，却发现李维迎面而来，展露一个笑容，绅士地伸出了右手。
安妮一愣。
李维礼貌地微微躬身，“安妮-加拉斯，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前往毕业舞会吗？”
安妮满脸惊讶，微微张开嘴巴，眼眶里又再次蒙上一层水雾，但她很快就展露笑容，握住李维的右手，“当然。”
“不过，今晚的主角是菲利克斯，我们需要保持低调，否则他会伤心的。”
本来应该是窃窃私语咬耳朵的，但安妮直接大剌剌地说了出来，马霍姆斯和凯尔西差点就要笑喷。
菲利克斯表示抗议，“安妮，这句话你不应该让我听到的，小声一些，小声一些。”
李维看向安妮，两个人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然后李维和安妮在第一排座位坐了下来，李维转身看向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正在笑，但笑容背后的悲伤和苦涩却始终挥之不去。
李维，“二十五美分买你现在的想法。”
菲利克斯眼睛闪躲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逃避，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面对李维。
“遗忘。”菲利克斯说。
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幼稚很孩子气，但我总是认为自己能够英雄，即使不是钢铁侠那样的超级英雄，我也相信自己的人生会伟大得不得了。”
“你知道，登上‘纽约时报’头版头条，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又或者是发现重大发明改变人类文明进程。”
“就好像你一样。李维，以菜鸟的姿态横空出世，惊艳整个联盟，为堪萨斯城带来希望，登顶超级碗。”
“我，我应该是特别的才对。”
菲利克斯的声音有些哽咽，流露出一丝不甘和无助，那个始终阳光始终积极的少年终于展示自己的脆弱。
李维注视着菲利克斯，“你很特别，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低声嘟囔着，“是是是，我知道，我妈妈告诉我无数次了，但是……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李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赞同。”
菲利克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应。
李维没有回避视线，“菲利克斯，你没有必要在意是否被人们记住。”
凯尔西捕捉到了李维话语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愤怒，“李维，别生气。”
李维直接看向凯尔西，“我就是在生气。”
凯尔西一噎。
李维，“我生气是因为菲利克斯从来不知道自己多么特别。不止是对他母亲而言，还有对安妮而言，还有对我、对帕特里克、对特拉维斯而言，还有对化疗室里那些孩子、对堪萨斯酋长更衣室的伙计而言。”
“这还不够吗？”
“你认为让人生具有意义具有价值的唯一办法就是被人们铭记，但你是否意识到，这个人们到底是谁？”
“一个生活在阿拉斯加冰川里抱着自己手机窝在卧室里为你点赞的杰克？还是一个生活在蒙特雷贫民窟里看到你的故事热泪两秒之后就把你遗忘的荷西？亦或者是一个高高在上住在纽约上东区里处理数十亿美元偶尔看到报纸头条多瞥两眼的凯文？”
“人们？”
“人们是谁？在社交网络上，一个点赞一个转发的背后有多少是机器人？那成千上万的数据有多少是泡沫？”
“你一直执着于那些数字，却看不到你自己的人生，那些真实的那些鲜活的那些具有温度的一个个灵魂。如果我们对你来说不重要的话，如果我们牢牢铭记你也还是不够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非常抱歉。”
菲利克斯坐在原地，泪流满面，肩膀轻轻耸动着，“李维……”
李维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菲利克斯，我们会记住你，你不是一个数字，也不是一个符号，你是菲利克斯-格雷，那个幽默风趣阳光帅气的菲利克斯，那个站在观众看台里带动整个箭头球场欢呼的菲利克斯，那个站在死神面前奋力拼搏让他滚蛋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明白吗？”
菲利克斯坐在原地，默默抽泣
但是，他害怕。
前所未有地，他似乎真正听到死神的脚步，脖子上也能够感受到死神镰刀的锋利，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勇敢，自己也没有准备好坦然面对死亡。
这一个想法，瞬间击溃了他。
李维也有些难受，转移视线，深呼吸一口气，他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足够睿智去坦然面对这些生活瞬间，毕竟，他可是经历过穿越的男人；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以为自己足够勇敢足够坚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亲自面对生老病死。
只有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才能够知道自己的真正反应。
这一切，比想象的艰难多了。
第746章 灵魂温度
“……我不希望我死亡之后你们记住我。”
沉默里，一个声音响起，平静却震惊，视线全部望过去，无法掩饰眼睛里的慌乱，包括李维也不例外。
安妮展露一个笑容，轻轻颌首。
“我是认真的。我不希望任何人记得我。”
“菲利克斯，你知道吗？有人告诉妈妈，说她应该开始学会接受一切，她应该开始面对我可能离开的事实，她不能抓住一个虚无的希望一直坚持在那里，他们终究需要继续生活。”
“也许，他们应该在我去世之后，再尝试怀孕、再尝试要一个孩子，然后重新开始。”
这，太残忍。
凯尔西没有忍住，“安妮……”
安妮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我知道，这很残忍，就好像我已经不存在一样，又好像我根本不重要一样。”
“我和菲利克斯一样，我愤怒过我伤心过我痛苦过，但是，妈妈说，她不能。她没有办法就这样继续下去……她，她说我是她的宝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忘记或者取代的芭比娃娃，妈妈让那些人滚出去。”
“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我们都以为，爱能够拯救世界，但我们现在都知道了，这只是一个童话。”
“所以，我想了想，我希望他们能够忘记我，我希望他们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当我去世之后，他们再也不需要天天照顾我，他们再也不需要因为工作和医院的时间冲突焦头烂额，他们再也不需要以我为生活重心安排一切，他们会空虚而迷茫地坐在餐厅里，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说什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承受彼此，然后选择离婚。”
“我，呃，我害怕这样。我害怕他们因为我而永远被困在回忆里。”
“我爱他们，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幸福，我希望他们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他们能够成为酋长的球迷，我希望他们的生活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永远停止。”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安妮展露大大的笑容。
“所以，我希望他们忘记我，我也希望你们忘记我。放心，我不会伤心的。”
“但是，取而代之地，我会牢牢抓紧现在的每分每秒，趁我还能够奔跑还能够大笑的时候，尽情享受生活。”
“嘿，菲利克斯，死亡之后的事情不重要，现在才是唯一重要的。”
安妮落落大方地看向菲利克斯，那个十一岁的幼小灵魂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悄悄地点亮整个世界。
凯尔西仰头看着教堂的天花板，竭尽全力地保持一个姿势，即使脖子肌肉僵硬，也还是拒绝低头。
因为低头可能就会泄漏自己的狼狈。
李维转身，对着安妮展露一个笑容，“噢，亲爱的安妮，真的愿意和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橄榄球球员前往毕业舞会吗？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哈里-斯泰尔斯（Harry-Styles）那样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