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病痊愈，并不代表他就能够重新成为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安全卫。
伤病不是这样一回事。
事实上，也许他永远都无法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了，也许他重新回到赛场却再也无法恢复巅峰状态。
这才是最沮丧的。
但是，贝里没有放弃也没有投降，他依旧在战斗。
和菲利克斯一样。
只是为了一线希望，却竭尽全力地燃烧全部生命。
当贝里得知菲利克斯情况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不曾开口；和李维告别后，默默地回去训练了。
一直到现在，李维还是没有办法忘记贝里那个倔强的背影，就好像他没有办法忘记菲利克斯泪流满面饱受疼痛折磨脸庞一样。
他记得，全部都记得。
李维看向马霍姆斯，满脸坚定。
“菲利克斯没有办法前来分区赛，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继续晋级，也许联合会决赛就有机会了。”
“如果还是不行，我们继续胜利，前往超级碗，等待菲利克斯，等待埃里克，我们始终在并肩作战。”
“他们不是孤独的，我们也不是。”
马霍姆斯看向李维，不由自主地悄悄打开肩膀、挺直腰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是他，其他球员们也不由驻足，一个两个投来目光，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坚定。
一句“加油”，轻飘飘地没有力量，因为人们往往不知道这句加油的背后，他们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多少心血，然后面对一个个不尽如人意的挫折与坎坷，坚持也好战斗也罢，从来都不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但是，如果他们团结一心并肩前行，那么就能够继续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地，这也是堪萨斯酋长迫切需要的
一颗战斗的心脏。
甚至不需要里德动员，球员们自觉地把手机收起来，彻底屏蔽社交网络的风言风语，全心全意投入赛前准备。
前所未有地，堪萨斯酋长对一场胜利充满了渴望，上赛季的季后赛不胜魔咒和束缚此时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
……
“没有必要紧张，明天只是全新一天，另一场比赛、另一场战斗，我知道大家肩膀上承担的重担，但请相信我，你们准备好了。”
“我相信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像我相信们一样相信自己。”
“解散，晚上好好休息。”
说完，里德转身离开。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心灵鸡汤，一切和平常一样。
明天，就是周六，外卡赛即将吹响号角的日子。
目送里德离开，球员们收拾自己的笔记本和战术手册准备回家。
李维正在和小伙伴们离开战术会议室，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李维示意大家一下，停下脚步接听电话。
“嘿，菲利克斯。”
一声招呼，马霍姆斯、凯尔西他们全部停下脚步。
电话里，菲利克斯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嘿，晚上好，李维！”
“抱歉，我知道明天是比赛日，你现在一定在忙碌，我应该是整座城市里最不想要打扰你的人，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询问你。我无法拒绝。”
李维正准备告诉菲利克斯“没关系”，事实上他因为接到这通电话而格外开心，终于听到菲利克斯充满活力的声音，然后听到菲利克斯一鼓作气的话语，话语停留在舌尖，笑容轻轻地爬上了嘴角。
“菜鸟，菜鸟？”
不止李维而已，马霍姆斯他们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眼神。
李维示意一下听懂，用口型说道：他听起来很好。
马霍姆斯重重握了握拳，和凯尔西他们分别击掌。
李维，“随时向我开炮，我准备好了。”
菲利克斯，“你今晚能够抽出三十分钟前来医院附近那个圣乔治教堂吗？”
李维一愣，“哦，也许。怎么，一切都还好吗？”
“哈哈。”菲利克斯畅快地笑起来，“秘密，亲爱的菜鸟，请允许我保留一点秘密。”
欢快，肆意，而且还有平时感受不到的些许调皮。
李维忍不住想，生病前的菲利克斯到底是什么模样？
现在，人们看到菲利克斯的时候，轮椅和癌症总是率先进入视野的关键，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他就已经贴上标签、把他当做一个病人一个弱者看待；但在轮椅和癌症之外，他也是一个鲜活的灵魂。
一个十七岁的灵魂。
电话，挂断了。
李维抬起头，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视线再次紧张地望过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哦，菲利克斯听起来很好，没事，只是他需要借用我的三十分钟。”
“我不知道，也许菲利克斯终于鼓起勇气向喜欢的女孩告白，他需要借用一下我们酋长的力量？”
切。
一阵吐槽，气氛欢快起来。
休斯顿拍拍李维的手臂，“尽管菲利克斯明天可能无法前来箭头球场，但他会和我们一起战斗的，你赶快过去看看吧。”
最后，李维和马霍姆斯两位隔壁邻居再加上一个拖油瓶一起抵达圣乔治教堂，三个人打量着眼前的教堂
平静，正常。
外表完全看不出任何名堂，抵达现场也还是没有头绪。
三个人推开教堂大门，柠檬黄的光线洒落下来，一眼就能够看到过道尽头的轮椅，赫然是菲利克斯的背影。
另外，过道尽头的演讲台后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到他们，兴奋雀跃地用力挥舞双手打招呼
安妮-加拉斯。
第744章 生前葬礼
“嘿！伙计们！”
安妮笑容满面、兴高采烈，持续不断地挥舞双手，难以掩饰自己的开心，隔着大老远就呼唤起来。
尽管安妮压低了声音，但呼喊声还是在教堂空间里激起一片回响，安妮自己也被吓一跳，双手捂住嘴巴，眼睛里和嘴角边的笑容全部满溢出来，低垂脑袋连忙跑了下来，在长排凳上横躺缩成一团。
李维迎了上前，看着抱着膝盖在长椅上闷闷笑着的安妮，眼睛里不由流露出一抹笑容，笑盈盈地打着招呼。
“你们还好吗？冷吗？”
今晚，堪萨斯城下雪了，不大，但肉眼可以看见雪花。
今年冬天，堪萨斯城格外寒冷，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的第四次大雪，至于稀稀落落的米粒雪和间或飘落一个小时的小雪就数不完了，天气显得异常。
却不知道，城市居民们是否能够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今晚也是如此，气温已经跌破零下十度，看着菲利克斯和安妮，李维不得不担心这样的问题。
菲利克斯看向安妮，哧哧地笑起来，然后看向李维解释道，“我妈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别看我现在如此苗条，但其实里面全副武装，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相扑。”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但菲利克斯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
安妮也连连点头，“别担心，如果我没有武装完毕，妈妈是拒绝把我送来这里的，我可不敢挑衅她的底线。”
话语里，带着调侃，那古灵精怪、绘声绘色的表情，眉毛、嘴巴和鼻子似乎都有自己的灵魂开始以不同节奏扭动，这让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没有招呼，没有寒暄，一切显得简单自然。
如同朋友聚会一般。
马霍姆斯和凯尔西也跟着放松下来，自己找位置落座。
凯尔西打量了一番，“抱歉，请原谅我和帕特里克的不请自来，我们都担心李维可能把你们拐跑了，上帝，那就糟糕了。”
“哈哈。”菲利克斯笑起来，“欢迎，热烈欢迎。老实说，我还担心人太少太冷清呢，我希望我的葬礼能够来很多人，越多越好，那样才热闹嘛。”
等等，什么？
葬礼？
马霍姆斯和凯尔西双双丧失反应能力，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李维。
但这次，李维也没有答案，笑容在嘴角凝固，“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连连摆手，“放松，放松，为什么如此严肃？”
说完，他还停顿了一下，拼命眨眼，”为什么如此严肃，听到了吗？小丑的著名台词？”
“哈哈。”
李维略显无奈，嘴角稍稍放松些许，保持微笑，等待着菲利克斯的后续。
菲利克斯轻叹一口气，一边叹息一边用眼神余光偷偷打量李维，一看就知道在开玩笑，“我妈妈无法理解，我还以为你能够理解呢。菜鸟，让我有一点点失望。”
李维注意到菲利克斯的眼神和嘴角了，但他并不配合，“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再决定是否配合演出。”
菲利克斯眼睛一亮，挺直腰杆，“我一直希望能够参加我的葬礼，当然，理想状态的话，我到时候是以鬼魂的身份参加；但我担心，如果事情无法按照计划进行的话，于是就先安排了一场生前的葬礼。”
“如何，你觉得如何？”
“我妈妈说，这太荒唐了，我不应该参加自己的葬礼，没有人应该参加自己的葬礼，也没有人应该计划自己的葬礼。”
“但是……李维，真的是这样吗？”
说着说着，就再也没有了玩笑的意思，李维能够看到菲利克斯眼睛里的真挚。
这很残忍。
因为对菲利克斯、安妮这样孩子们来说，他们甚至还没有弄清楚青春和人生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必须面对死亡。
尽管人们常说，人生在世，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但菲利克斯和安妮不同，他们能够看到终点，而且比想象的还要更近。
特别是菲利克斯，刚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凯伦不想面对现实也无法面对现实，但菲利克斯却不能逃避，因为逃避就意味着浪费时间，他现在最不能浪费的……就是时间。
教堂里，灯火通明，气氛如此宁静祥和。
然而，沉默的空气却如此冷冽，干燥而尖锐地贴在皮肤表面。
马霍姆斯终究还是不忍心，转过头去。
李维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如此笨拙，像一个五岁的孩子，千言万语在脑海里打转，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
“咳咳。”李维清了清嗓子，整理情绪，“每个人都有权利计划自己的葬礼，但只有少数坚强之人能够做到，坦然而豁达；并且，只有真正的勇者能够找到办法参加自己的葬礼，我猜想，我有这个荣幸收到了邀请。”
菲利克斯一直在注视着李维，笑容一点一点地上扬起来：
他就知道，李维能够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