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脸上的怒容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
网吧里的其他客人和她如出一辙。
几秒之后，仿佛时间重新流动，全网吧的人仿佛比赛一般，争先恐后地掏出了手机。
打开咸鱼短视频，果然，开头的第一个视频就有着骇人听闻的标题：
“斗神退役内幕？嘉世全体不做人，苏沐橙独木难支！”
点进去一看，是一段带字幕的录音。
“某些人已经老了，过时咯！”
“叶秋，把一叶之秋的账号卡交给孙翔吧！”
“放手吧叶哥，看看你的手，居然抖成这个样子……”
“你先担任陪练吧！荣耀第一陪练非你莫属哦！”
“我看不必了，解约吧。”
“不要冲动啊！”
虽然视频并没有标注出谁是谁，但当事人中除了叶修之外，基本上不是采访的常客，就是游戏里的风云人物。
他们的声线，嘉世粉丝们一清二楚。
陈夜辉、刘皓的狗仗人势，崔立的贪婪刻薄，孙翔的恃才傲物，苏沐橙的据理力争……
以及那个谁也没听过，但大家都知道是谁的声音，那份壮士断腕的决绝。
视频最后以一段文字结尾：
“荣耀一代神话叶秋，最终被自己效力了足足七年的俱乐部，联合着自己的队友一起，赶了出去。”
“他离开时身无长物，多年职业积累下的工资几乎都用来接济了落魄的老一代职业选手。”
“据小道消息，叶秋离开嘉世后，被迫投靠嘉世附近的一家网吧，担任夜班网管。”
“住的是逼仄的储物间，睡的是硌人的铁板床，每月工资，一千八百块。”
“荣耀的神明，没能得到一个配得上他的结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狂风暴雨袭来之前的寂静。
有人一边疯狂摇头一边喃喃：“嘉世怎么敢，嘉世怎么敢？嘉世怎么敢！”
有人试图强行冷静下来分析一波：“大家冷静一下啊！现在AI技术很发达的，没准是别有用心之人嫁祸嘉世的呢？”
当然，更多的人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地拍桌子摔板凳，用生平所学过的一切脏话问候嘉世除苏沐橙外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叶修身边，陈果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手机，一双眼睛瞪得好似猛张飞，身体仿佛癫痫了一般抖个不停。
叶修尽可能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将每一个粉丝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有着某种难言的触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在荣耀玩家，荣耀观众这个群体心中，到底有多恐怖的影响力。
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叶修此时稍稍有些迷茫。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痛快吗？怅然吗？愤怒吗？开心吗？释怀吗？幸灾乐祸吗？
好像都不太像。
许久许久，叶修终于是再次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借助升腾的烟雾掩盖住自己的表情。
“……厉害呀……裴哥……”
第7章 彻底失控的舆论（上）
咸鱼，2016年由腾海公司推出的短视频应用。
身为穿越者，裴云腾没理由错过短视频这个移动互联网时期最强最有力的风口。
果然，由于咸鱼短视频的火爆，腾海公司终于由游戏公司成功转型为互联网公司，并最终达到今天的规模。
这一次，有关叶秋退役的内幕是在咸鱼上面爆出来的。
幕后的推手是谁，不言而喻。
果然，没多时，兴欣网吧里突然又开始响起一阵阵惊呼。
裴云腾，这位平日里常常在社交媒体上冒泡，被称为最亲民超级富豪的腾海大老板，
用自己所有的社交媒体账号，同时发布了另一条视频。
是嘉世和腾海那场会议的录音。
里面包含了裴云腾给叶秋出头那一段的所有内容。
并配文曰：“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裴云腾的表态，彻底击碎了嘉世死忠粉丝心中那点仅有的侥幸。
如果说，一开始的视频还有可能是伪造的话，
那么，当裴云腾亲自下场后，就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天塌了！
这就是嘉世粉丝心中仅有的情绪。
没辙，孙翔一场比赛没打过，基本没有嘉世粉丝基础。
现在的嘉世，绝大部分粉丝，粉的都是叶修和苏沐橙。
他俩被俱乐部打压了？
那俱乐部也就没啥存在的必要了。
兴欣网吧。
气氛压抑得仿佛快要爆炸开来，一股绝望的氛围在网吧阴暗的环境中蔓延，随着二手烟雾肆意升腾。
如果说，叶秋退役，给他们带来的是某种爷青结式的怅然若失的话，
那么嘉世的内幕曝光，则是真真切切地在提醒他们一个事实：
嘉世，真的快散了。
呜咽，辱骂，怒吼交织，却也没人有心情管，任由这糟糕透顶的氛围发酵。
没办法，作为距离嘉世本部距离最近的网吧，在兴欣上网的顾客基本都是嘉世的死忠粉。
毕竟，嘉世本部大楼就在正对面嘛……
……唉？对啊，嘉世就在对面唉！
“姥姥的！忍不了！咱们去找陶轩那老王八蛋要个说法！”
“就是！同去！同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冲出网吧。
随后便是汹涌的人潮。
兴欣几百号人，带着满腔的愤怒和绝望，磨刀霍霍，杀向嘉世大楼。
他们要捍卫自己热爱了整个青春的嘉世大家庭。
“怪不得裴哥说，粉丝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看着一众老顾客为他出头，气势汹汹的背影，叶修心里有股子莫名的触动。
过去的他一直坚定地认为，玩荣耀，打职业，争冠军仅仅是自己和队友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如此真切地看到自己在如此多的粉丝心中，那无比巨大的影响力，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似乎有了微微地松动。
叶修往嘴里叼上一根烟，正准备掏打火机。
一转头，却看见眼圈红红的陈果，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凝视着他的双眼。
叶修心里一动，笑道：“老板娘，怎么不跟着去找嘉世要个说法？你不是最喜欢叶秋和苏沐橙吗？”
陈果看着眼前明明虎落平阳却依旧淡定潇洒的家伙，沉默数秒，才缓缓开口道：
“你是不是，就是叶秋？”
和录音里一模一样的声线，月薪一千八，住储物间的小网管，外加兴欣靠近嘉世的地理位置。
叶修的身份，呼之欲出。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我就是叶秋，你自己不信的嘛。”叶修笑了笑。
“可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明明是”
“叶修，对吧，我的本名。”
叶修眼里流露出些许追忆青春的感慨：
“当年我为了打游戏离家出走，偷拿的是我弟弟叶秋打包好的行李，里面当然也只有他的身份证件。”
“那之后报名职业联赛的时候，自然也就只能用他的证件了。”
陈果有点愣住，离家出走？为了打游戏？
她想过很多叶修隐姓埋名的原因，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个略带点孩子气的可能。
陈果不由自主地追问道：“你后来都没有回去过吗？”
“回去过，不欢而散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始终认为，打游戏是不务正业。”
平静而沉默的答案，让陈果有些哑口无言。
事实上，在这个连电子竞技这个名词都还没能普及开来的世界，为了打游戏而离家出走，说不是不务正业，普通人都不会信的。
哪怕是陈果，也会在第一瞬间下意识地觉得，叶修很荒唐。
这种感觉让陈果很心酸，
叶修……这些年……
但还没等她心酸多久，叶修却是再度笑了起来。
和情绪低落的陈果相比，他这个当事人反而带了几分昂扬的气势。
“所以，我现在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了。”
“什么目标？”
“为打游戏，不，是为电子竞技，正名。”
“让所有为了电竞事业而努力的电竞人，再也不用承受他人不理解的白眼！”